雙廟山的管事陳可辛躺在床上,淒涼無比。去年年底好不容易收上來的年租,大部分給惠王府送去,其餘的部分居然被顧繡興拿來賑災,而且還打著陳可辛的旗號將所有窮苦村民的年租全免。陳可辛本來準備派人到惠王府匯報雙廟山的情況,但手下沒有一個可用之人:那幫潑皮全被顧繡興以各種罪名關押到枝江縣城的大牢裡,還在望穿秋水的指望著陳可辛去解救呢!
陳可辛這下算把顧繡興和竇石溫恨到了骨子裡,不停的詛咒兩人,還對天發誓:等腿好了,一定親自前往惠王府,讓長史將顧繡興和竇石溫挫骨揚灰。不過,躺在床上的人腦子特別清醒,他想到:自己如何讓長史懲治兩人?就說兩人將他的腿打折了?這本來就是猜測,一點證據都沒有。難道說竇石溫越權將年租送到了惠王府?這算什麼罪名?年租不僅按時到達了惠王府,還比往常多了不少!
這就是陽謀,讓陳可辛被算計後,有苦說不出!
最後,陳可辛好歹想出了一個辦法:腿好後,親自前往惠王府,給長史送一筆賄款,讓長史想辦法對付二人。
在陳可辛苦思對付二人之計時,顧繡興和竇石溫也在商議雙廟山的發展大計。顧繡興和顧繡林同為顧家莊人,而現在顧繡林為鴨子口貨棧副總管,權勢與ri俱增,這些不免讓顧繡興心癢癢。畢竟,他在村裡聲望甚高,被尊稱為顧秀才,現在反而還不如顧繡林,任誰也難以接受。現在,顧繡興掌管一方事務,就想著做出成績,得到林純鴻的賞識,在職位上更進一步。
顧繡興很清楚,要在雙廟山做出成績,就必須讓雙廟山成為林純鴻管理鄉村的樣本。林純鴻對他們的要求很明確:維護鄉村治安、讓村民們的生活逐步改善。治安不是問題,潑皮和無賴被他們一網打盡,現在的著眼點就應該放在讓村民們都獲得溫飽。而竇石溫的想法則沒有那麼多,他僅僅憑著自己的良心和嫉惡如仇的個性在做事。父親去世後,他和母親多得林純鴻和周望照顧,對林純鴻的話,幾乎奉為聖旨。
「哎,要是雙廟山能夠種穀子就好了,小麥一年收成才一石多,而水稻收成一年就能達到三石!」兩人苦思無計,竇石溫對雙廟山的沙質土壤相當不滿。
「百里洲也是沙質地,種棉花和小麥照樣能混個溫飽,所以關鍵點並不在種什麼,而在於惠王收五成的地租!你看看,典史大人在百里洲幾乎就沒有收地租。」
「哼,五成的地租還是我們來之後,秀才你也不想想陳可辛那個混蛋怎麼折騰村民的?這個混蛋現在還在雙廟山,說不準哪天就興風作浪。」
「李秀才對我們處理陳可辛相當贊同,還說什麼減少中間環節可以有效減少損耗。什麼叫中間環節?」顧繡興的報告經李秀才閱讀後,非常欣賞處理陳可辛的方法,還說了一些顧繡興聽不懂的話。
竇石溫摸了摸後腦勺,嘿嘿笑道:「顧秀才都不明白,我怎麼可能明白?我只知道,陳扒皮這小子真熊,被我們弄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要你收集的證據都弄好了嗎?我們需要這個徹底的將陳可辛趕走!」
竇石溫從懷裡掏出一疊紙,上面赫然按著幾百個血紅的手印,後面寫著陳可辛敗壞惠王聲譽,大肆收刮村民的供詞。
「早弄好了,陳可辛現在沒了爪牙,村民才敢按這個手印。我說啊,這幫村民真還不如土人,我見到的土人血性十足,哪像這些佃戶如綿羊一般?」
顧繡興搖了搖頭,並不回答竇石溫的話。竇石溫畢竟還年輕,對人情世故瞭解還不多。那幫土人什麼都沒有,自然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裡的佃戶哪個不是負擔重重,上有老下有小,早就在生活的壓力下,苟延殘喘了。
顧繡興將亂七八糟的想法趕開,說道:「將陳可辛趕走是第一步,以後的路還長著呢,咱們還是先想想怎麼讓村民生活得好點!」
「既然你說百里洲的沙質土地和這裡差不多,何不到百里洲看看去?沒準能找到辦法呢。」
顧繡興點了點頭,說道:「正是這個理,也該出去走走,咱們兩個人閉門造車能弄出什麼來?」
……
荊州惠王府。
長史大人將幾張紙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氣得渾身顫抖。這幾張紙正是竇石溫收集的證據。也難怪長史大人如此憤怒,陳可辛那個混蛋每年二百多兩銀子的年禮就把他打發了,而他自己在雙廟山打著惠王的旗號多收了一千多兩。多收年租長史並不反對,但怎麼著也應該讓他拿大頭!陳可辛是什麼東西?居然他拿大頭?
「換人!老子要換人!」氣暈了頭的長史連聲喝道。其聲勢嚇壞了下人,戰戰兢兢的一聲不敢出。
「老爺,雙廟山管事陳可辛求見!」一個不知情的下人進來匯報。
「他還有臉過來?你叫他馬上滾蛋,雙廟山也不用回去了,哪裡涼快就到哪裡去!」長史抓起一個茶杯就往下人臉上扔去,只把下人當成了陳可辛。
下人靈活的避開了茶杯,也不理成為碎渣的茶杯,這個自有其他下人收拾。
陳可辛到達惠王府後,給門房塞了點碎銀子,門房才勉強進去通報。沒想到門房出來時,眼高於天,看都不看他一眼,喝道:「老爺不見,要你趕緊滾蛋!」陳可辛如五雷轟頂,手腳頓時都涼了。他呆若木雞,傻傻的盯著門房。
門房見陳可辛瞬間癡呆,厭煩的說道:「還不快滾,這裡是你站的地方嗎?」,說完,還要伸手去推他。門房的推搡終於驚醒了陳可辛,陳可辛踉踉蹌蹌的往府外走去。
「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陳可辛猶如突然清醒般,停住了腳步。他細細琢磨,估計問題就出在年前沒有給長史送銀子上。他馬不停蹄的往瓦市方向而去,找尋了大半日,花了四百兩銀子買了一匹玉馬,又回到了惠王府。
「大哥,好歹幫個忙,通傳一聲,這點小意思,就算我請你喝酒了!」陳可辛掏出大約二兩碎銀子,哀求道。
二兩碎銀子起了大作用,門房用手顛著銀子,說道:「老爺見不見,我可不能打包票!」
「那我就先謝謝大哥了,你通報的時候就說我的事情和林純鴻有關。」
……
「你說那個叫顧什麼的真的是林純鴻派來的?」長史聽完陳可辛的話後,狐疑道。
陳可辛跪在地上,膝蓋早就酸疼,一直強忍著。他以頭伏地,發誓道:「長史大人,這千真萬確,顧繡興和竇石溫都是林純鴻的爪牙,專門和惠王過不去。大人要是信不過我的話,大不了將小的宰了餵狗!」
長史摩挲著手裡的玉馬,罵道:「你的肉臭不可聞,狗都不會吃。你背著我幹的事情,別以為我不知道,看在你姐姐份上,不和你一般見識,以後你再膽敢如此,仔細你的皮!」
陳可辛以頭搶地,差點將額頭磕出血來:「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要是再瞞著長史,就五雷轟頂,不得好死!小的……」
「好了好了,起來吧,去看看你姐姐吧!」長史厭煩的揮手道。
但陳可辛並沒有挪開腳步,嘴唇挪了挪,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話?趕緊說!」
「那個竇石溫教泥腿子練武,還把小的幫手關在了枝江大牢裡,小的現在就是回到雙廟山也鬥不過他們倆啊!」
「哦?」長史沉吟不已:惠王府雖然掌握了大量的土地,但所有的行為無不受到地方官府的監管,如有不軌,被地方官參一本,搞不好惠王的封爵也會取消。自成祖以來,所有的朱家子孫猶如圈養一般,沒有任何的ziyou。林純鴻的爪牙該繳的租也繳了,不讓陳可辛插手,還真不好對付。長史沒有想到林純鴻居然來這一手,按慣例,惠王自己派人收租即可,地方官並不插手。可現在林純鴻打破常例,硬要代惠王收租,也不能說不對。
長史越想越煩躁,對陳可辛說道:「你先到雙廟山盯著那兩個傢伙,一有什麼情況就向我匯報,你放心,惠王府難道是林純鴻這個狗東西可以欺負的?上次的帳還沒算呢,這次一起算!」
長史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好先打發掉陳可辛,自己慢慢琢磨法子。他本來準備向惠王匯報此事,希望激起惠王的憤怒,向宗人府投訴。但回頭一想,覺得也沒必要,惠王不通俗事,每天傾心於園林花草,為人更是貪鄙刻薄寡恩,只在乎自己收入了多少銀子,根本不問銀子從何而來。向惠王匯報,還不如去找一條狗問計。
長史認為還是應該從林純鴻這裡找突破口,只要能找到他的錯處,所有事都迎刃而解。因此,他又把陳可辛叫來一陣吩咐:除了盯緊顧繡興和竇石溫外,往枝江也派個人盯著,一有情況,馬上匯報,時機成熟,就玩死林純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