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王二拜師,卻說過了元宵節,林純鴻和周望率領一行八十多人,上山伐木。由於隊伍繼續擴大,買工具、買船還有糧食已經把林純鴻手裡的三百多兩銀子耗得個七七八八,於是林純鴻和周望決定這次先在山裡伐一個月的木,順帶著運出一些,緩解一下經濟困難。林純鴻又把伐木的人分為三個隊,每個隊下面分三個組,林德紹、林德海和郭銘彥升任隊長,下面的九個組又選出九個經驗豐富、幹活努力的九個組長。而周望的伙夫組也擴大了,現在共有五個婆子,打獵的人也讓周望物色到幾個,除了林純義、李光祖、楚文山外,又增加了三人,讓周望相當滿意。
林純鴻並未參與伐木與打獵,考慮到將土人納入管理的長遠大計,他帶著小戴子,進入深山尋找隔河巖附近的白崖洞長官司。
所謂的長官司便是朝廷設置的最小的蠻夷管理機構,正所謂:「皆因其俗,使之附輯諸蠻,謹守疆土,修職貢,供徵調,無相攜貳。有相仇者,疏上聽命於天子。」
林純鴻與小戴子一路翻山越嶺,終於找到打聽到位置,只見此地群山環繞,群山之間便是一巨大的谷底,一條小河從中穿過,河兩邊散落著一些草屋子。林純鴻和小戴子早就提高了警惕,伏在灌木叢中向下張望,越看越奇怪,此谷底絕非有人的樣子,草屋殘破,沒有雞鳴或犬吠,也沒見人影。
「林三哥,難道這些土蠻都一夜之間死光了?」別人都改口叫林老闆了,只有小戴子仍然稱呼為林三哥。
林純鴻搖頭道:「目前還不知道,以後都要改口,不要叫土蠻,要叫『人家』。」小戴子點了點頭。當地的土蠻的語言均已消失,基本都說漢語,隨著漢語稱自己為「人家」。林純鴻和小戴子出發前專門瞭解過這些,畢竟,瞭解對方多點有益無害。
兩人下山,進入了土蠻的聚集地,一路查看。
「小戴子,你想想,土蠻突然從某個地方消失有哪些原因?」
「不是死光了就是搬到別處去了。」
「死光了有哪些原因?搬走又可能為什麼呢?」
小戴子撓了撓頭,答道:「死光了可能是因為瘟疫,還有可能是被別人殺光了,也有可能是因為暴雨引起山崩,把人都壓死了。」
林純鴻滿意的點點頭,小戴子的思維還算慎密。小戴子接著說道:「搬走的話為什麼呢?假如我搬家可能是什麼原因?嗯,可能是發現了更好的地方,或者躲避仇家,或者這個地方有危險。」
突然,小戴子叫道:「林三哥,這裡好像是血跡!」
林純鴻順著小戴子的手指看過去,發現一間草屋的牆壁上凝結了一團黑紅黑紅的東西,應該就是血液,兩人又仔細搜尋,在谷地發現了一些散落的箭支,箭頭分明就是用獸骨製成。
林純鴻拿著箭支發呆,小戴子說道:「難道這些人家都被殺光了?」
「應該沒有殺光,你看這裡一具屍骨都沒有,應該都被掩埋了。殺人的人可沒有心思掩埋對手。」
「那就是說這些人家被殺了一部分,覺的這裡很危險,就搬走了?」
林純鴻沉吟半晌,點頭道:「應該是這個原因!」
兩人又查探了一些地方,也沒有發現更多的線索,便返回伐木地。
路上,林純鴻總感覺後面有人跟蹤,無奈林深葉茂,無法探知。林純鴻便對小戴子說:「小戴子,我現在和你說話,你千萬不要回頭,也不要感到驚訝,你明白了嗎?」
小戴子很是吃驚,但很快鎮定下來,說道:「林三哥你說,我聽著。」
「後面可能有幾個人跟蹤我們,不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少人,我們也不便採取措施,現在你一個人趕緊回去叫周叔帶幾個人過來,我在這裡吸引他們。」
小戴子滿臉擔憂之色,關心形於色:「那你一個人在這裡豈不是很危險?」
「沒事,他們要想殺我們,早就動手了,不會等到現在。你告訴周叔,最好到時候抓活的,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我不會直接回伐木地,而是前往清江口,明白了嗎?」
小戴子聽了後,呆了呆,才加快腳步,提前回伐木地。
而林純鴻則故意放慢速度,走半個時辰便休息片刻,有時還假裝方便,轉身觀察下後面,令林純鴻吃驚的是,跟蹤的人不再偷偷摸摸,正大光明的跟著林純鴻。林純鴻休息,他們也休息,他上路,這四個人也上路。
林純鴻暗自琢磨,可能是小戴子上前離去,讓後面的人得知已經暴露,便不再掩耳盜鈴。林純鴻也不怕他們,大大方方的前進,但前進的方向卻是清江口。
待周望帶著七八個人沿路趕過來,已經是次日下午,後面的四人見周望等人趕來,立即轉身而逃走,周望還想追,被林純鴻拉住:「周叔,追不上了,算了吧。」
周望看著四人遠離的身影,說道:「應該是土蠻,要是抓到一個活口就好了。」
林純鴻把白崖洞長官司所見詳詳細細的告訴周望,對白崖洞長官司不知去向,林純鴻失落不已。
周望安慰道:「和土司打交道是成則喜、敗無害的事情,不必太放在心上。再說這裡的土司多,又不是只有白崖洞,我們以後可以再找找別的土司。」
尋找土司之事告一段落,伐木大業依然得繼續。正月的清江沿岸依然是清秀的,自然是針葉林的功勞。周望等七人在山裡穿來穿去的,不一定就比夏天時輕鬆,至於被荊棘割破衣服和皮膚,七人早已習以為常,真正讓他們不安的是,老是覺得有人在暗地裡窺探他們。
周望把這事告知林純鴻,林純鴻微微皺了皺眉頭,旋即喜形於色:剛才還在擔心找什麼借口讓工人習練戰陣之事,現在土人送上門來,豈不是正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
周望不解,林純鴻解釋道:「這深山老林的除了土人以外,還有誰來窺探我們?土人能對我們有什麼威脅?正好借這個機會讓大伙習戰陣之事。」林純鴻越說越得意,忍不住大笑起來。周望搖了搖頭,雖然他已經習慣了林純鴻的瘋狂,但還是覺得難以接受。
林純鴻拉住周望的胳膊,神神秘秘的耳語道:「此事完全可以如此操作……」
第二日,伐木的人群中就出現了一些留言。
「二桿子,聽說有土人想打我們的主意,這幾天經常有人過來窺探我們!」大貓耳休息時用胳膊肘碰了碰二桿子,小聲的耳語道。
「啥?土人?你聽誰說的?」二桿子吃驚道。
「周世亮說的,就是跟著周叔打獵的那個,是我同村的。」
二桿子明顯被嚇住了,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半晌說道:「聽說土人都是吃人的!」
大貓耳一聽,毛骨悚然,忍不住大口的抽了一口煙,一時嗆得不停的咳嗽。待咳嗽停止,說道:「我們又跟他們沒仇,他們找我們什麼麻煩?」
「怎麼沒有仇?這地方都是土人住的地方,我們是佔了別人的地盤!」二桿子自以為是的說道。
周世亮也是無心對大貓耳說了有土人過來了,沒想到大貓耳天生嘴碎,把事情誇大了一百倍。一時之間,工人都知道了土人過來了,謠言越傳越邪乎,都說土人是吃人的,看到我們這些人膘肥體壯,便要抓過去煮了吃!每個人心裡都有點打鼓,七上八下的。甚至有的人就想下山,但捨不得工錢,勉強耐著不走。
林德紹、林德海和郭銘彥也聽說這些話,一來他們也有點將信將疑,二來對大伙提不起神幹活也無可奈何,便在晚上趁著吃飯的時間,把這些事匯報給林純鴻。林純鴻假裝驚疑道:「居然有這事?快問問周叔!」
大伙都停下手頭的碗筷,豎起耳朵聽周望說:「的確有這事,好幾天了,都有土人窺探,我們也抓不住他們,不知道他們什麼目的。」大伙哄的一聲,便議論起來,彷彿周望說的是土人真的吃人一般。
林純鴻的目光在大伙身上掃來掃去,良久,議論聲才慢慢變小,直至無聲,所有的人都用眼睛盯著林純鴻。猛地,林純鴻一拍桌子,說道:「娘的,跟他們干了!」眾人大吃一驚,都被林純鴻拍桌子的聲音嚇了一跳。
林純鴻接著罵道:「娘的,老子們在山下活不下去,吃了這頓沒下頓的,好不容易找了點事情做,也能混個肚兒圓,家裡的老婆孩子也能滿嘴冒油。現在這幫土人不讓我們伐木,就是斷了我們的生路!」
眾人一想,也的確是這個理,不在這裡伐木,家裡的人都怎麼辦?在山下怎麼活下去?於是有幫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便喊道:「跟他娘的干了,誰不讓老子砍樹,就跟他拚命!」
鄭天成畢竟心思細密,問道:「我們也不知道這幫土人到底什麼目的,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不知道他們多少人,怎麼和他們拚命?」
立時,有人叫道:「管他娘的多少人?大不了人死鳥朝天,回去吃不飽,還不如在這裡拚命!」
一時,大伙的血性都被激發出來,紛紛叫道要和土人拚命。
林純鴻見大伙群情洶湧,便借勢說道:「既然如此,那從明天開始,每天兩個隊幹活,一個隊習練戰陣之事!每天派出三人在周邊查探警戒,一有情況馬上匯報!」
「可我們沒有武器!」
「大伙先練著,武器這次下山後我來置辦!但叫那幫土人望風而逃,不敢阻止我們發財!」
眾人哄的一聲答應了,無不興奮莫名。哪個男人內心沒有與人戰鬥的慾望?只是平時被生活的重擔壓得喘不過氣來,將爭鬥的心思埋得深深的。
第二日,周望便帶著林純義等人對林德海隊進行訓練,而周世亮等三人則和林德海隊裡的人一起參加訓練。按照周望和林純鴻的商量,就教大伙簡單的拚殺技巧和三人長短配合殺敵的技巧即可。現在還不到時候,不能拿軍營的那套約束大伙。
從此,一排木屋的旁邊便響起了震天的喊殺聲。這幫漢子對習練戰陣之事相當感興趣,一則三天可以有一天不用幹活,再則,誰不願意自己的武力比別人強悍?一時之間,兩人過招的事情舉不勝舉。待訓練一段時間後,三人組隊比試技藝的事情也多起來。於是,林純鴻便設置獎金,專門組織比試,獲得第一的三人組可以得到十兩銀子,讓大伙的熱情越發高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