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七夜不休(2)
曾經,回憶是最不可靠,最可怕的東西。但今夜過後,楚澈,你將會變成我人生中最美的回憶,永遠的珍藏。
人之所以在黑暗中行走,卻不會很害怕,是因為,相信光明就在前方等待。只要,努力的伸出手,就可以將那溫暖的光和熱,全部擁有。
黑暗的人生,就好比在黑夜中行走,美好的回憶,就是那座永恆存在,不會熄滅的燈塔,支持著,疲累的旅人,走到終點。
「白棋白月聽令!」失了血的軒兒臉色煞白的近乎透明,但威嚇的命令聲,力度卻不減分毫。
荊軻正疑惑她在對誰發令,因為這個房間內,好似除了他們三個,就再無其他。突地,唰唰兩個人影閃身而出,紛紛恭敬的跪倒在軒兒腳邊,行動迅捷的快如閃電,著實令荊軻驚詫了一把。
他進來這麼久,居然都沒有發覺,她的兩名死士還悄悄藏在房間內,氣息隱匿的如此之高,這個女人,到底訓練出五個什麼樣的妖魔?
「帶領一隊騎兵,哪怕你們粉身碎骨,也要將楚澈送到安全地方!此次任務後,你們與我之間,便再無瓜葛,以後的路,由你們自己決定!」軒兒十指扣得陰白,好似要將指骨捏碎了,才能稍稍消解她內心的糾結,水眸之中,堅定的光芒如一千個太陽同時從地平線上升起,耀眼的幾乎讓人不敢直視。
「屬下遵命!」沒有絲毫的遲疑,沒有任何的情緒,回答聲整齊劃一。無需不捨,因為,他們本身存在的意義,就只是為了戰鬥而存活,為了存活而戰鬥,而軒兒提供的,僅僅只是個平台。
然而,他們心中,仍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裡頭,似乎,像是人們常說的不捨。
「很好,給你們半柱香時間準備,然後即刻出發!」
說完這句話,軒兒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間,甚至,都沒有回頭用她紅的懾人的水眸,再看楚澈一眼。絕情冷心的,近乎殘忍冷酷。
手腕處的傷口被她用布條隨意的紮緊,防止血液的進一步流失。再一次將麒麟血引渡回楚澈身體內,等於,將她細胞再生的能力,一併給了他。常理上推斷,她這副孱弱不堪的身子,為何在多次重傷,幾近死亡邊緣的情況下,還能存活下來。
那是因為,大腦控制著身體內的細胞自行加快了分解速度,從而促使壞死的身體器官再次激活,然而自然界生物的鐵則,人體內的細胞分裂次數是有限的。
細胞分裂次數過多,就意味著相應的壽命緊跟著縮短。但是大腦內失去了這種能力,就意味著,若是再次受傷,就只能眼睜睜死亡,而無能為力。
雖然,這樣的方法,很可能會使得楚澈壽命縮短十年,但是,總好過他馬上因肝臟潰爛而亡。
亦或許,她在這個世間的時間,就是因此,而不得不縮短了吧……
獵獵的風呼嘯著刮起她輕盈的長裙,隨風颯舞的青絲更是仿若潑墨般飛揚,軒兒雙手搭在城牆頭,舉目遠望。趙巍軍營內的大火已經熄滅,空氣中依舊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與煙硝味,殘月城下的大地安靜的不像話,彷彿,前一秒那些慘烈的廝殺,都只是一場幻覺。
此時此刻,嬴政的大軍繞過西陽殺進了趙巍兩國,要從那麼遠的地方趕來,最少,也還是需要七天。
那麼,最後,我會拼盡一切,為你守住殘月城!
天色漸漸的亮了,天邊最遙遠的地方,升起了這片已然絕望的大地,最美的一縷陽光。從來習慣了黑暗,頃刻間發現,原來,光明才是最永恆的美麗,將所有骯髒的一切淨化,美的,讓人瞬間沉醉。
接下來,一連七天,都在昏天暗地的攻防戰中渡過。軒兒如同一匹高速轉動永不倦怠的馬達般,時時刻刻,大腦裡每一根神經都高度緊繃著,日夜不休矗立在城牆頭,面對城牆下風雲變幻的戰場,出兵攻擊防守變陣,過度的用腦,致使尖銳的疼痛直擊腦髓,就像無數支鋒利的鋼針狠狠扎進腦髓的最深處般。
但是,面對那一張張年輕而迷茫的臉龐,望向自己時那百般信任的眼神,那將所有的信念相托的眼神,令她原本疲累不堪,已然達到極限的大腦,再一次,變得疼痛而清醒。
十指玉結,尖而銳利的指甲狠狠掐進掌心,斑斑青紫的紅痕是還未痊癒的指印,一陣一陣尖刻的疼痛若電流般襲遍全身。
軒兒也不知道,多少次她累的幾乎昏死過去,眼皮沉重的有如被灌進了千斤水銀,以為,再也醒不過來了。便是用這種近乎自殘的方法,一次又一次,強迫性的睜開了眼睛!
指揮著,那一群被上天拋棄的士兵,一次又一次,引領著他們在死神的門前,轉了一圈又一圈,遲遲,都沒有進去。
嬴政突襲趙巍兩國的情報只怕是已經早就傳到趙巍軍營之中,所以,龍陽君才會一改前面那種謹慎的打法,用強攻違摧的方式,摧毀了她設計的一道又一道防線。昨日一戰,甚至,不惜後力,一次性派出了八百輛投石車,八百輛移動雲梯,八百輛移動箭塔。
氣勢如洪,嘯嘯震天!
車輪滾滾的轆轆聲,混合著如山如海的士兵所發出的嚎叫聲,戰鬥聲,吶喊聲,赫赫生威,荊旗蔽空,整片大地,好似都處在趙巍大軍的壓迫之下,瑟瑟顫抖著。
對於殘月城的外圍防護,軒兒本就不抱太大的希望,能夠撐住趙巍大軍七天七夜的攻擊,已經算是萬幸。
如果想要將趙巍大軍攔截在殘月城的話,那麼,也只有用那個方法賭一把了!
殘月殿內。
氣氛凝重而緊張,如同雪夜中的單衣旅人,邁著赤果的足踩踏在冰冷的雪地上,凍得全身每一寸肌膚都瑟瑟發抖。靜謐的連水分子都不敢流動,三人疲累的身影在燈光下是那般的悠長,孱弱,如同薄薄的紙片那般,隨時都會被吹走似的。
「我剛剛說的,你們倆,都聽清楚了沒?」軒兒的語調隨意且輕鬆,但依然掩飾不住她那濃濃的疲憊,本若琉璃般剔透的水眸,此時,卻充溢著鮮紅交錯的血絲。讓人僅僅只是看著,心臟都無端端的發疼。
「可是,這樣的話……不是很可能會犧牲我們自己人嗎?」荊軻不解的問道,俊逸的臉上映照著熏紅的火光,表情微僵,皺起立體的眉眼。
「難道目前,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軒兒聲調不變,甚至,唇角還勾出半抹從容的笑,純真絢爛的如同四月漫天飄零的櫻花瓣。簡直叫人難以置信,她已經連續奮戰在第一線,七天七夜不曾合過一眼。
「只要我們守到援軍到來,不就能獲救了嗎?為何,還要採用如此冒險的方法?」
這句話,在軒兒聽來,就像是在跟賣豆腐的大媽解釋吃豆腐太多會增高膽固醇,導致高血壓一般來的費力。因為,說者雖是好心,但卻無意間攪合了人家好好的生意。
戰爭原本就是一場昂貴而凶險的賭博。
賭錢,賭命,賭運,賭謀,賭上所有的一切!贏了,就是偉大的勝利者,獲得最閃耀的功勳,被潑墨如花的歷史學家熱情洋溢的歌頌著,最終成為一代史詩,一曲絕唱!
然而,得到的利益越高,相對應的,風險也就越大。
沒有身處在高位,沒有將數萬生命扛肩頭的那種沉重壓過的人,是不會明白,為了最大限度的保全士兵的生命同時,又要護衛城池時那種身心欲裂的破滅感。好幾次,她以為自己真的要撐不住了,熬不住了,這無窮無盡的壓力,無窮無盡的逼迫,無窮無盡的痛苦,比用上萬把馬刀捅上她一萬刀還要來的痛楚千萬倍!
面對那些企盼而焦灼的面孔,那一雙雙對她抱著無比希望的眼睛,她忍了!即便,她十分想要朝那群年輕的士兵狂吼。
我不是你們的神!我不是你們的希望!我不是你們的光明!不要交給我,不要將所有的一切全部交給我,不要將你們的生命交託到我的手中——!!
能嗎?她能嗎?
不,她不能,她就算是要被逼瘋了!也不能!絕對不能——!!
她只能一臉從容且平靜,用她疼的幾欲炸裂的大腦,想出一個又一個計策,設定一道又一道防線,力求將這份沉甸甸的希望,再延長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