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碎心抉擇
白色蠟燭脆弱的火苗跳動著，軒兒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問道。
「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這場交易，誠然會有許多風險，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為了救楚澈，她也只有豁出去賭一把了！
「本尊所要的，於你而言，再簡單不過了，回憶，你所有的一切，唯有回憶最珍貴。」魔尊『楚澈』湛藍的眸盯著軒兒，錚錚道。幽深的眸光好似一面照進一切的鏡子，將她的所有毫不保留的盡存其中。
「我的回憶，珍貴？」他瘋了嗎？軒兒好像是聽到了全世界最可笑的笑話，表情怪異複雜的盯著魔尊『楚澈』，似是難以置信。她黑暗的回憶，難道對魔鬼而言，是最有價值的存在嗎？如果是，那真的可笑之極。
「本尊還未說完，你慘烈的回憶於本尊毫無價值，本尊要的，是你最珍惜的回憶。」魔尊頓了頓，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補充道，「你與楚澈的回憶。」
「此話何解？」軒兒的面色微沉，水眸銳利的瞇起，雖是疑問的聲調，卻沒有絲毫的溫度。
與楚澈的回憶，是她活至現在，唯一溫暖且珍惜的過往，是在無數個漆黑的夜中，無數次受傷後撫慰的源泉。同樣的，楚澈也是將她從地獄中拯救出來的人。
「簡單而言，就是所有關於你的一切，楚澈，永遠不會再記得你，他，將會徹徹底底的忘了你，忘了這個世間有韓軒兒這個人的存在。這就是本尊要求的條件，亦是你要付出的代價，如何？」這樣的話，應該會有一場好玩的遊戲才對。魔尊想著，唇角勾出半抹不易察覺的狡黠笑容。
轟——轟隆隆——轟隆隆——
好似無數輛萬斤重的巨型戰甲碾過頭頂，刺裂裂的疼，腦袋彷如不斷灌水的水球，脹的幾近爆炸的邊緣。楚澈，會永遠忘了自己？軒兒的水眸瞬間空洞的可怕，宛如往生於冥界的使者，沒有絲毫的光線。
忘了……忘了世間有韓軒兒的……存在……？開玩笑的吧？說謊的吧？騙她的吧？
不……不會是這樣的吧……？
這般手足無措如同嬰兒般的無力感，即便是她的生命受到了很大威脅時，都不曾有過半分。如今，她卻連呼吸一下，都像是要耗盡全身的氣力。
殿內瞬間安靜的可怕，好比午夜的墳場，張開五指，甚至可以感覺到風在指縫間遊走的聲音。
「怎麼？這場交易的條件，你要答應嗎？」魔尊見她瞬間氣勢全失，詫異的同時，對自己所選的物品甚是得意。於魔而言，若是讓交易的人類得到滿足，那可是莫大的恥辱。等價交換是所有交易的先行原則，可與魔交易，無異於與虎謀皮，每一場交易，他在乎的，只是能夠從中得到多少樂趣。
利用人類的**，滿足，然後再讓交易者伴隨著不幸，這便是整場交易遊戲的最初章。
「你要怎麼救他？」軒兒避過他的話，疑惑的問道。不瞭解足夠的情報下，妄下一個決定，這與她的性子不符。更何況，要她放棄與楚澈的一切，不可能！
「麒麟聖血的詛咒，原本有麒麟聖血石作為壓制。現在，這塊石頭，已經被毀，楚澈的靈魂單獨根本壓制不住這股力量，倘若醒來，只怕會變成你曾見過的怪物無異。秦楚之戰，最後不是因為一頭怪物而無疾而終嗎？」人類觸犯禁忌，妄圖得到惡魔的力量，這原本就是要付出慘痛的代價。而魔之惡性，是不會去阻止惡，反而會盡力的發展惡。
「難不成，那個怪物是！？不……不可能的！這些，都是你在胡說！」軒兒憤怒的嘶吼，十指握的咯咯響，恨不得當場將他撕裂成碎片才甘心。
記憶好似逆轉的河水，那一日的場景再一次閃現眼前，交戰激烈之際，忽的憑空冒出一個可怕至極的怪物，其身形之高大，外表之恐怖，當場嚇得很多士兵心臟麻痺而死。同樣，那怪物的毀滅力也是驚人的，腳一踏，便令整片大地龜裂粉碎，堪比一場六點七級的地震。
當時的她，是被嬴政所救，上了他的馬。一片混亂中，並未見到楚澈，確實，沒有……見到楚澈，難道說……？
「不願相信的，往往就是事實。秦楚交戰，感覺到生命受到強大威脅時，他體內的麒麟聖血便會沸湧，蛻變成怪物的形態，不小心對上他的眼睛，任何人，都不能逃脫滅亡。」魔尊的口吻極其嚴肅，毫無半分玩笑意味，軒兒堅硬的信任城堡，好像是破洞的沙漏般，信任的流沙在一點點的消逝。
事後，她算過了所有的可能，唯獨，沒有算過這個。亦或許，是她打從骨子裡根本就不願去相信。
「本尊說過，他是帶著詛咒降臨的，楚澈，本身就是為了保護楚國而製造出來的怪物，只是，當他的力量不受控制時，就變成了一種恐怖的存在。」
「為了保護楚國而製造？別說這種蠢話！楚澈，根本不是你所說的什麼怪物，也不是恐怖的存在，他是整個楚國的支柱，是整個楚國百姓心中的神！」軒兒厲聲的打斷他，並非她不信魔尊的話，她信的，是自己的眼睛，是她曾經看到的事實！
楚澈，那個若神明般高雅的男子，為了楚國，為了保護楚國的百姓，不顧一切的衝鋒在前線，哪怕，是要獻出他的生命，都不加猶豫。
如果他都算怪物，那手上染了無數鮮血的她，更是不可饒恕的魔鬼，是絕對恐怖的存在！
「若非你私心作祟，這麼多證據擺在眼前，你會不信？甚至，連去思考整件事來龍去脈的想法都沒有？人類終究是人類，愚蠢而自大。」魔尊不屑的撇嘴，眸中充滿了嫌惡，望向軒兒的眼神，好似看見了什麼髒東西般，卻又帶著複雜的嘲意。
雖然，他不能理解人類自欺欺人的想法，不過，只要不妨礙他從中得到樂趣，那也就無所謂了。
「愚蠢又如何，自大又如何？哪怕楚澈，哪怕楚澈真如你所說，是可怕的怪物，是十惡不赦的混蛋！可是，這不重要，這些都不重要！因為，我信他，我信他甚至超過了信我自己！」軒兒努力咬緊牙關，頓然一字一句道，水眸中綻著信任的光彩，恍如剔透晶瑩的鑽石般閃耀，令人，絲毫不敢質疑她的話。
「所以呢？本尊的條件，你要答應嗎？」
「當然！」
話出口，她感覺了心臟劇烈的收縮了下，仿似被狠毒的蠍子狠蟄了一口般，脆生生的疼。這就意味著，她日後與楚澈所有的聯繫，所有的紐帶，全數被切斷，他們，將不再會有交集。即便是對照相見，也只會如路人般，眸中，不再有彼此的存在。
不想忘記他的想法，好似噴湧的火山般爆發，身體裡面，血液飛速的流動著，眼眶微微酸脹刺痛。軒兒用力的握緊十指，不讓自己的軟弱洩漏半分，可鼻頭突然酸澀的要命，那股子沉甸甸的難受，好似揮不去的夢魘，縈繞心頭。
可是，不進行交易，與間接殺死他毫無區別。死也不放開他，與希望他好好的活著，軒兒緩緩倒吸冷氣，做出了艱難而痛苦的抉擇。楚澈，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著……
她的唇角努力的上揚，那微笑是如此的苦澀憂傷。
「不過，本尊現在改主意了。」魔尊心中的玩意比先前更甚，就這樣，他絲毫不覺得過癮，應該，還要將籌碼墊的更高一些才對。
「你什麼意思？」軒兒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意思就是，想要本尊出手消除楚澈身上的詛咒，需要付出的代價，不止是你與他的這段回憶。關心你的人全部忘記你，你存在的印記，將全部消失，如何？這樣的條件，你還要與本尊繼續這場交易嗎？」魔尊的笑容邪肆的可怕，眼神猶如午夜淬毒的罌粟般，又似出籠的虎豹，急欲尋找果腹的美餐。他所要的，無疑只是這場交易遊戲，會更加的刺激，交易所得的人類，會比他所預期的還要痛苦。
等價交換，與魔鬼的交換，從來就不會是，等價的交換。
存在的印記，將全部消失？這是指，到目前為止，於戰國所認識的所有人，記憶中的，包括楚澈，包括嬴政，包括所有的人，都會忘掉她嗎？沒了存在的痕跡，就好像，根本就沒有存活過般。
這種滋味她曾經嘗過，其痛苦自然不言而喻，只是，沒有想到還要再嘗一次的噩夢。
可就算再難受，此時此刻，沒有什麼比楚澈的性命，還要來的重要。
「我答應……」
軒兒微笑著的臉，有著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她靜靜的凝望著眼前與楚澈全然相同容顏的魔尊，腦海中珍存的回憶，好像是雲霄飛車般，快速的回轉迴旋。心中，禁不住驚詫的微歎。原來，她曾經擁有那麼多的幸福，
那個叫做楚澈的男子，給過她那麼繁盛的幸福，她，應該要知足了……
眼角的餘光撇過華美的紋牆上被魔尊製作成藝術品的青夫人，一絲糾結的愧疚感，瞬間淌過心頭。軒兒唇角微張，低聲的說了句，對不起……
這場交易過後，她與嬴政的緣分，也要就此了斷了，先前青夫人的期盼，只怕她是有心無力了。
「既然答應，那麼，交易開始……」魔尊的唇角，勾著快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