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自獻為寶
一夜酣眠,他緊擁著她,仿若寒冷的冬夜緊抱著懷爐般。清晨,他起床的動作卻很輕,凝望著她恬淡的睡容,唇角微揚,秀麗的眉卻蹙成一團,十指緊攥,心底微微歎氣。
俯下身子,終於還是打消了吻她的念頭,來日方長,可他卻老產生一種錯覺。她,好像隨時都會離開。
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就好,他就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永遠的將她留在身邊。
清平台,夜宴。
自那夜離去後,嬴政足有十日未在踏入軒宮,秦宮眾姬妾皆以為軒兒失寵,來拜訪的也不似以前勤快,現實就長這麼一副嘴臉,軒兒也希望是她們所想,然而她心裡清楚的很,深更半夜潛進宮內,緊抱著自己入眠,又在天未明、月初曉時離去。
他雖沒像醉酒那夜瘋狂而炙熱的吻她,不過軒兒清楚的很,此時的嬴政,就像是一座半酣眠的火山,潛藏的岩漿在一點點的淌湧,外冒,直至噴發的那日。
所以,在那之前,她就必須盡快拿到那件什物,離開秦宮,永遠的離開。
收回心思,蓮步輕移,軒兒踏上清平台。
今夜的她,綠裙繚繞,青絲半垂半挽,妝容精緻完美,明眸忽閃,若當空皓月,纖纖素手,如美玉白瓷。
環顧四周的姬妾,軒兒的美是安靜如泉,格外的一分清甜,似那夏日的出水芙蓉。隨著一聲大王駕到,眾人跪安,一道灼熱的視線只落在她的身上半秒,便急急的收了回去。
唇角輕揚,一抹淡諷的笑如蓮花舒展,軒兒坐在離嬴政不遠的塌上,恍若她並非戲中的戲子,只是舞台下的看客。
然而眼角的餘光早已將眾人臉上所有的表情盡收眸底,花團錦簇,競相爭艷,環肥燕瘦,不用說,會有一場華麗的選妃盛宴。
可他故意安排自己來,究竟是何用意?一介亡國公主,還是被他親手所滅的國家,難不成還有資格成為他的妃?
一番鶯鶯燕燕的自報家門後,眾大臣皆是戰戰兢兢,然而他們的眸光投向的,卻是坐在嬴政右側塌上的呂不韋。
呵,軒兒唇邊笑意更深,輕瞥了一眼嬴政冷漠如冰的俊顏,正好他也向這邊看來,四目相對,竟莫名的產生了某些交織。
望見她盈盈的笑容,黑眸陡然沉暗,悸動的心臟,微微發疼。她,居然一點都不在乎?
軒兒掃過呂不韋略略得意的臉,心底早已將原因猜透個究竟。成嶠之變後,嬴政大肆的收回兵權,令其心中不滿,氣焰大減,所以要借這選妃宴會,扳回一城。
不知道,他給嬴政安排了一個怎樣的女子?
好奇心倏然被提起,眼角略瞇,似乎一切,開始變得有趣了。
「楚國瑾公主到——」
隨著一聲長喝,軒兒握著酒樽的手指關節處略微泛白,好戲,正式拉開帷幕……
桃色長裙包裹著玲瓏嬌軀,媚眼如絲,纖腰盈盈一握,似可以掐出水來。一頭青絲披於腦後,若谷中飛瀑,玉足翩躚,似蝶舞依依,剛剛還在竊竊私語的大臣們,閨秀們,瞬間閉了嘴。
「瑾兒見過秦王陛下,願陛下萬福。」聲音如拂柳搖風,艷羨、嫉妒、驚歎的目光交織成一片。
在場的眾人中除卻三人淡定自若,軒兒,嬴政,早與她打過照面,沒想到當日舞台上的楚瑾兒,就是楚國赫赫有名的瑾公主。
而呂不韋不驚訝的原因,自然是他一手安排的這一場好戲。此時他濃眉挑起,闇然得意。
「王兄身體抱恙,瑾兒代王兄前來赴宴,還望大王恕罪。」
「瑾公主說的哪裡話,今日夜宴,乃大王特地為瑾公主所備,世人皆言瑾公主舞藝非凡,更博覽兵書,兵法佈陣有如神助。」呂不韋舉起酒樽讚道。
軒兒按兵不動,餘光掃過嬴政的臉色,比先前的冰凍程度更凝了一層霜,唇角的笑更是僵硬不已。呵,呂不韋正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如果說呂不韋是活躍的野狼,那麼嬴政,便是埋伏的獅子。野狼和獅鬥,誰會贏?
「瑾兒慚愧,呂丞相過讚了。」微微欠身,一顰一笑,皆如春風和睦。
「瑾公主何不表演一二,令大王開開眼界呢?」
「孤王早已見過瑾公主的絕世舞藝,只是不知道瑾公主還有行兵佈陣之才?」嬴政眼角斜挑,輕言道。
絕世舞藝?呵,羞辱人也不帶這樣的,現在誰人不知楚國第一舞仙被一莫名女子當場打敗。軒兒靜觀其變,神遊天外,無意於參與他們的政治外交。
「略懂皮毛罷了。」
「那瑾公主可知長安君為何當不了秦國大王,而是由孤王接任呢?」聲調不高,可話語之間關係厲害程度不減。
全場歡欣的氣氛瞬間僵硬如冰,眾人皆屏氣凝神,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楚瑾兒雙肩微抖,臉色略略發白,雖表面上依舊鎮定自若,卻被軒兒一眼看破。她翩然起身,盈盈欠身道。
「大王乃天命所歸,雄韜偉略,成嶠資質平庸,自然不能領導秦國眾將士一統天下。」
黑眸微暗,輕露不悅,他沒想到她居然會出來幫忙?難不成是為了……
「大膽,大王還未發話,豈容你一介亡國奴放肆!」呂不韋厲聲的呵斥,令在場的眾人皆倒抽了一口冷氣。誰人不知嬴政對軒兒的寵愛,甚至有意納其為後。
「難道是軒兒說的不對,依丞相的意思,只能是成嶠當任秦國大王?」反將一軍,唇角笑意更深。
「你——」
「大王確未發話,是軒兒造次了,呂相應不會與小輩一般見識,對吧?」唇角輕揚,笑容恬淡優美,略帶譏諷。反正目的已經達成,再爭執下去毫無意義,楚澈,這也算還你一個人情吧。
這場夜宴,就算她不站出來,也會被逼出來。呂不韋想借打壓她,從而達到遏制嬴政收權的目的,未免太過可笑。就好比想要馴服一頭獅子,最後竟葬身獅腹般。
「據說瑾公主此行有寶物獻上,何不取出令眾人開開眼。」不知是誰開的口,一時之間,眾臣紛相附和,將剛剛那僵若寒冰的氣氛給悄然溶解。
「大人言重了。」楚瑾兒翩然一笑,袖袍微動,身邊的侍女端著一個紫木鎏金檀木盒遞到她的手中。
蔥白玉指緩緩開啟那檀木盒,仿若所有的聲音被全部抽空,時間,戛然而止。
若琉璃般剔透的玉石,在漆黑的夜中閃著耀目的光,璀璨而奪目。然而只是這樣並未叫人稱奇,不可思議的玉石的深處那一團觸目的紅,妖嬈如淬毒的罌粟,又若靜靜淌湧的鮮血,使人形成一種這塊石頭是活的的錯覺。
軒兒只覺得血液一寸一寸凝結成冰,徹骨的涼意遍及全身,好似這塊石頭在一點一滴的,吸進她體內溫熱的鮮血。
「此乃麒麟聖血石,傳說為麒麟之心所化,得此石者,必得麒麟庇佑,萬民歸一,天下歸一。」
萬民歸一,天下歸一,這不等於直接讚頌嬴政將會一統天下,成就千秋偉業?軒兒心中暗疑,這楚瑾兒到底有何目的?麒麟聖血石?楚澈優雅的容顏瞬時閃過眼前,難不成他手腕上那麼多錯雜的傷痕,就是因為這塊石頭?
餘光掃過嬴政,他的表情似是驚訝,可眸底如秋夜湖面,沒有泛起一絲波瀾,叫人捉摸不透。
「可光有麒麟聖血石,並不能令麒麟之心復活,瑾兒斗膽,請軒公主取出軒轅之匙,開啟麒麟聖血石,助大王一統天下!」字字鏗鏘,語調雖婉轉輕柔,卻如落日沉石,份量極重。
好一招借花獻佛,再加上釜底抽薪,轉來轉去,目標最終還是自己所擁有的軒轅之匙。軒兒唇角微揚,倘然的迎接著眾人的目光,沒有一絲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