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突破突破】
5月18日凌晨，北京太尉胡同的國防軍總參謀部。
當葉長生辦公室的座鐘「咚咚」地輕響時，載湉、李燾、葉長生、唐紹儀等人的目光齊齊轉向辦公桌上的外線電話。唐紹儀一把抓起電話：「要日本公使館。」
深更半夜地打電話給日本駐華公使內田康哉，多少的有些惡作劇的成分在內。可是無論早已而立的載湉、唐紹儀、葉長生，還是尚且年輕的李燾，都帶著一絲興奮笑意，都隱隱地覺出這個惡作劇中蘊含的暢快感來。
約莫等待了半分鐘後，唐紹儀打了一個手勢，用很嚴肅的語調衝著話筒道：「公使先生，我是唐紹儀。我謹代表大中華帝國外交部向您通報，嗯……三分鐘前，帝國國防軍已經在四平街、綏芬河、錫赫特山、烏蘭烏德四個戰場上向俄軍發起總攻擊！」
電話那頭半晌都沒有聲音，唐紹儀的目光在眼鏡片後露出一絲得意來。隨後，他「唔唔」兩聲掛掉電話，笑道：「估計尊敬的內田先生腦子裡的瞌睡蟲全跑光了！」
這句話沒有引來其他人的笑聲。在大半夜的等待後，他們才驀然發覺，自己等待的只是座鐘的兩下敲擊和對日本人的惡作劇而已。
載湉沒有回宮睡覺的意思，想想看，此時在關外的廣大戰場上，二十多萬國防軍將士正在為一個偉大的目標而浴血奮戰，還有十萬將士則枕戈待旦、嚴防日軍。作為這個國家的中樞人物，誰也沒有一丁點的睡意。
「朕最擔心的還是海參崴戰場。」
葉長生立即從書櫥中取出一卷地圖，快速地翻看地圖左下角的標注後，找出海參崴地圖來，鋪在桌上，說道：「陛下的擔心可以理解，海參崴實在是個易守難攻之處。您看，以金角灣為中心的整個軍港區位於穆拉維約夫——阿穆爾斯基半島的南端，南面與俄羅斯島相望，北面是城市區和半島山地，俄國人的要塞炮台多數建築在山地、俄羅斯島和金角灣西側的這個小半島上，形成對軍港的絕對拱衛之勢。我們沒有海軍可以支援陸軍作戰，而東方支隊又缺乏必要的重炮。因此，東方支隊呈報的作戰計劃中就有兩個變數，其一是以獨立旅的強攻誘出俄軍主力後層層阻擊、後退，等待第四、第五師主力部隊到達後，在綏芬河入海口西岸與敵決戰；其二是以誘敵不成，第四、第五師則沿綏芬河而下，強行在東岸登陸、攻取雙城子、切斷鐵路線後迅速南下，設防固守烏格洛沃耶——阿爾喬姆——阿爾喬莫夫斯基一線，隔絕半島聯繫，困俄軍於軍港之內，等待政治解決。」
李燾點點頭，又搖頭道：「此二策各有利弊。誘敵決戰，則我軍勢必要付出重大傷亡代價，才能突破敵軍防線，達成決戰之態勢！如決戰成功，海參崴就能夠快速拿下，俄第二太平洋艦隊就失去了增援遠東的意義，在日本聯合艦隊控制海峽的情況下，俄軍艦隊的唯一選擇就是撤回歐洲。圍而不攻，則我軍能夠最大限度地減少傷亡，卻也給俄軍艦隊以理由堅決增援海參崴，導致日俄海軍之間的大戰，出港的北海艦隊勢必無功而返，二號作戰計劃也就全盤失敗。」
「總理，應該還有第三個方法，那就是我軍東方支隊在綏芬河東西兩岸互相配合，掃清半島以北俄軍後，從阿爾喬姆向南逐步推進……」
「陛下。」李燾擺手道：「此種打法不可取，敵軍堡壘堅固，防線經營日久，守軍熟悉地形和要塞裝備。逐步推進之法乃是與俄軍一個築壘又一個築壘之爭奪，勢必造成我軍極為重大之傷亡！日軍強攻旅順有大量重炮和海軍炮火支持，尚且損失慘重！我軍若要強攻海參崴，只怕是日久不下而徒耗兵力，反給俄國守軍以信心，則俄艦隊更要馳援海參崴了。」
葉長生見載湉被李燾堵了一下，忙緩和道：「馬格裡連科很熟悉我軍，是個不好對付的傢伙。」
載湉微笑道：「是朕小看俄人哩。」
「我看不然！」唐紹儀插話了：「陛下，總理，總長。我們下的是一盤大棋！從鐵良中將奇兵突襲西伯利亞鐵路開始，我軍就已經是穩操勝券了！四十萬俄軍，每日消耗多少糧食、彈藥、草料？遠東之俄國供應能夠滿足否？不能！再說了，士氣，這個東西很重要。連戰連敗的俄軍士兵在後路被斷，生活更加艱困之際，還有多少的戰鬥意志呢？總理，我看您是太在乎我們的海軍建設了。」
「嗨！」李燾以拳擊頂，頓足道：「原來想俄軍艦隊是個順手的便宜，卻未料到這個便宜想多了，反而把整個戰略中心都搞得幾乎傾斜過去！幸得少川先生提醒吶！」說著，李燾向唐紹儀欠身作禮以示答謝，又道：「四十萬俄軍很好解決，我們的重心在日本人身上。當然，這些老毛子的生活問題也是個難題，一旦條件允許，我們就與俄國人單方面媾和。條件呢，有三，第一，恢復1860年以前之國界；第二，布裡亞特蒙古地區由我方代管十年，然後實施該地區人民公決；第三，俄軍戰俘需有條件分批遣返，遣返之條件完全取決於俄國與中國之關係改善程度。至於什麼西伯利亞鐵路及支線中東鐵路利權，當然是歸屬於中國了！」
唐紹儀驚疑道：「分批遣返？四十萬人吶？很大的負擔！」
「呵呵。」李燾笑著回答：「先放走三十萬普通士兵，軍官和貴族們慢慢來。我們要爭取的是擊敗日本人時間！我有個預感，俄國政局會因為四十萬戰俘而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而改變後的俄國政局是否有利於我國呢？因此，我們不能不做好新的戰爭準備。所以，捏著他們的軍官，俄軍的戰鬥力就會大打折扣，短期內是無法組織新的軍隊向我發起攻擊的。」
「報告！」一位中尉軍官出現在門口，在得到示意後道：「東方支隊獨立旅已經突破錫赫特山分水嶺山口，正向敵縱深地域挺進，一早即可對綏芬河西岸俄軍要點發起攻擊！」
「嗯！」葉長生揮手讓參謀退下，讚道：「這個齊家芳是員悍將、也是智將，陛下、總理，你們可以放心了。」
李燾低聲在載湉耳邊略略地介紹了一下齊家芳上校，引得皇帝連連點頭稱好，最後一拍椅子的扶手站起來說道：「朕以為，忠義軍這個名號不應該撤銷！應該成為帝國國防軍之內的永久番號！」
李燾看了一眼葉長生，參謀總長忙解釋道：「陛下，隨著戰爭的進程穩步推進，總參擬在重要的戰略方向上成立軍一級常設建制單位，隸屬於臨時設置的軍團司令部或直接向總參負責。目前第四、第五、獨立旅組成的東方支隊，實際上就是一個軍級單位，恢復忠義軍的番號完全可行！而當前正在出擊西伯利亞鐵路的鐵良支隊，也是一個騎兵軍的建制，完全可以賦予禁衛騎兵軍的稱號！」
葉長生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徹底地把禁衛軍、科爾沁蒙古騎兵師和將來的漠北蒙古騎兵部隊納入到國防軍體系中。對此，載湉已經沒有半分的意見了。
「叮鈴鈴」的電話聲響起。
葉長生抓起內線電話：「葉長生！……什麼？你確定？……好！」掛了電話之後，他埋頭看了看地圖，然後才慢條斯理地道：「曲家店戰場上，13師78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續突破俄軍三道防線，攻入俄軍師部，得到了一個準確的消息——西伯利亞鐵路已經中斷，烏蘭烏德被我軍攻克！」
李燾聞言閉上眼睛，忍住激動的淚花子後，強作鎮靜地搖頭道：「這、這也把老毛子打得太狠了……」
……
「通通通……」一臉、一身都塗滿黑泥的安長寶親自操縱一挺馬克辛機槍，向層層疊疊湧來的俄軍開火。他的背後，就是俄喀山軍管區後備第五十六師師部，在那裡，他和弟兄們還抓了俄軍師長和一群校尉軍官們。
機槍噴吐著長達兩尺有餘的火舌，一串串發紅的子彈飛向敵群，將鼓勇而上意圖奪回師指揮所的俄軍士兵一片片地打倒在地，不得不停住了衝鋒，趴在地上組織排槍火力反擊。「咚咚」迫擊炮彈準確地落在俄軍中間……
安長寶見狀停住射擊，抓起旁邊的步槍裝上刺刀，高喊道：「一連，上刺刀！」
「啪」的一聲悶響，安長寶的軍帽飛出老遠，腦袋一陣「嗡嗡」作響，回頭一看，原來是團長帶著更多的弟兄上來了，正在紛紛就位射擊。王均培好不容易才看清一連長的鬼樣子，確認眼前這個傢伙就是安長寶，他愣了愣，一臉怒色地向左右吼道：「一連！聽我命令！退出戰鬥！各排檢查傷亡、彈藥狀況，立即報告！」下完命令，他手指點著安長寶髒污的額頭罵道：「我就知道你這個東西是要燒壞的！突破敵軍防線一里多，端了個師部，你就覺得你了不起啦！你就覺得那些老毛子都是泥捏的啦！？帶著你的連隊撤回原地休整待命！」
「是！」安長寶撿起軍帽拔腿就跑。也是一臉、一身黑泥巴，只露出兩隻亮閃閃的眼睛的肖平見連長又吃癟了，忙招呼了弟兄們抬起機槍就走。
「回來！」王均培手指安長寶，又道：「還有，跟上次一樣寫個檢查！哼，我不及時來，你們一連就全部反擊出去了！總攻前，這個問題你是怎麼對我說的？快滾！看著你就心煩！」
其實，王均培哪裡是看著安長寶就心煩吶？他是看著這個比自己還大了七、八歲的主攻連長就喜歡、就尊敬！只是有的情緒是埋在心裡唯恐表現出來，矯枉過正地反而對安長寶更凶了一些。
「連長，你真……」肖平提著兩個空子彈箱趕上安長寶，邊跑邊揶揄道：「真是的，每次打仗立功都要挨訓，團長也太那個了！咱們這次是端了老毛子的師部呢！」
安長寶沒有理會肖平，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到土路上那一股股的人流上了。看來，部隊主力是要向北偏東的方向進擊了！這麼一來，不就是把四平街的敵人堵在日本人面前了嗎？呵呵，上面的官長果真都不是吃素拜佛的，這麼損的主意也想得出來！？想想看啊，被咱打得沒有退路的老毛子會如何對付小日本兒呢？
「嘿嘿……嘿嘿……」
肖平不解，忙問：「連長，你笑啥？還笑！？」
安長寶笑罵道：「你不懂！滾遠點兒！三娃子，文書！」
三娃子聞聲找到連長，卻聽連長用幾乎是請求的語氣道：「三娃子，有個事兒你得幫個忙，跟上次一樣，寫個檢查！嘿嘿，要用心寫，要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寫！知道吧！？」
「安長寶！」
誰？啊？！旅長！？
安長寶立正，四下張望著高喊：「到！」
李家懋在一群參謀的簇擁下走到安長寶的面前，好像沒聽到剛才安長寶的話一般，逕直道：「你的職務立即交卸給營機炮排長劉先覺，連夜趕回錦州。」
安長寶一聽大急：「旅長！不不不！我寫！我一定好好寫！別……」
「執行命令！」李家懋提聲吼了一句，又低聲道：「皇帝和總司令要見你。」
呆愣半晌，安長寶被巨大的幸福感浸透了全身，四肢無力的軟塌塌的坐倒在地上，嘴裡喃喃地念叨著什麼。旅長帶著一群旅部軍官走了，兄弟們在旁邊七嘴八舌地說著什麼，肖平那傢伙手舞足蹈地喊著什麼，還有幾個人拿著頻頻閃出強光的啥東西……他都恍若未覺。
總司令要見小小的連長？！為啥？就因為這個連長帶著兩百號弟兄突破了俄軍三道防線，以傷亡七人的代價端掉了俄軍師級指揮部，俘虜了俄軍少將以下軍官、士兵三百四十六人！
人喊馬嘶中，滾滾鐵流向北而去，成千上萬國防軍官兵們的腳下，是尚且散發著熱氣的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