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琿春河東
禁衛軍騎兵旅直屬偵察連連長瑞明.富爾察帶著嚮導馳到兩位將軍面前,致禮報告:「鐵路,鐵路就在前面,繞過山梁就能看到,還有,還有北海!弟兄們在山下抓了一個看守鐵道隧洞的老毛子,他說,西伯利亞鐵路的這一段(環貝加爾湖)有四十多個隧洞和三十多座橋樑或湖間走廊!」
鐵良問道:「可有俄軍駐紮?」
瑞明連連搖頭說:「沿線均無俄軍活動跡象,看隧洞的老毛子說,俄軍駐紮得很遠,最近的斯柳江卡只有一個東西伯利亞後備騎兵營。他還交代,最近有很多運兵火車從這裡經過去赤塔,因為車速慢,他還趴過火車上的物資,都是軍用的。」
鐵良斜了海納布一眼,海納布會意,那是統領在徵詢自己的意見。他忙道:「瑞明,稍息。統領,我看還是炸橋或者湖中走廊好一些,隧道不好炸,搞不好……」
「切斷西伯利亞鐵路?」鐵良思索著自言自語,總長下達的這個任務顯得很粗略,既可以單一理解為用軍事手段炸掉其中一段關鍵處,令其在幾個月的時間內不能通車;又可以理解為攻佔其重鎮並固守之,提防俄軍徒步穿越鐵路的中斷處;還可以理解為佔領重鎮,收復布裡亞特蒙古。這些,從戰術和戰略的層面來看,是相互作用的,而最後一個選擇顯然最有利於擊敗俄軍後的和平談判,以及未來邊境的穩定。
「海納布,立即派一個騎工營去斯柳江卡炸橋,完成任務後沿鐵路線佈防,層層阻擊俄軍可能的進攻,務必令西伯利亞鐵路三個月不能通車。其餘各部,立即向烏蘭烏德攻擊前進!」
「是!」海納布欣然領命……
5月17日深夜,曲家店南二十里,國防軍北集群司令部。
作為德軍顧問團首席顧問,斯泰因中校因前一階段在中、德兩軍交流方面的突出貢獻而提前晉陞為上校。他在吳佩孚、胡殿甲等人的陪同下巡視過部隊,一回到指揮部就跑向地圖,認真地研判過兩軍態勢後,連聲道:「俄國人輸了!我從來麼有看到過像這樣明瞭的戰局!十萬中**隊擁有600挺機槍、1000門各式火炮,單就機槍數量來說,已經是日俄兩軍的總和!兩位將軍,我相信你們的部隊在三天之內可以拿下四平街!」
「不,我軍不拿下四平街。」吳佩孚走到斯泰因身邊,把桌上的地圖揭開,露出下面的地圖,指點著四平街和公主嶺一線,笑道:「口木人絕對不會袖手旁觀!只要我軍拿下曲家店——泉溝一線,從西邊直接威脅四平街,口木軍就肯定會對四平街南面、東面、東北面的俄軍發起進攻。口木軍一旦進攻,我留少數力量監控俄軍,大部急速北上威脅公主嶺俄軍,引發公主嶺一線日俄兩軍交戰,進而向寬城子快速發展!將不少於三十萬的俄軍合圍於寬城子以南、公主嶺以北之南滿鐵路線兩側地區。」
斯泰因想了想,由衷地立正說道:「尊敬的吳將軍,您的心中始終裝著口木人。」
吳佩孚伸手摸了一下與斯泰因一般樣式的鬍鬚,攤開雙手笑道:「沒辦法啊,我心裡不裝著口木人,可人家口木人心裡總裝著我呢!上校,我想您應該把注意力投放到濱海地區,那裡才會發生中俄兩軍的激戰,一場決定性的戰役!丟失了海參崴,西伯利亞鐵路被切斷之後,無論俄國海軍艦隊是否來援,俄軍都輸掉了這場戰爭,必須被迫媾和。而公主嶺——寬城子一線的俄國殘軍,將成為俄國人媾和時的巨大包袱!我們尊敬的總司令可不願意在俄軍的身上犧牲將士們寶貴的生命。」
斯泰因聳聳肩膀道:「將軍,您真像是一位政治家。」說著,他見吳佩孚似笑非笑的神情,突然間就醒悟過來——這就是將軍和上校的區別!克勞塞維茨不是早就說過「戰爭是政治的延續」嗎?那麼反過來說,戰爭也是達成政治目標的最後手段!因此,高明的軍事家必須考慮到政治目標的訴求。
「吳將軍,真希望我能代表德意志帝國陸軍邀請您再次訪問德國,向德軍將領們講一講,您是如何在戰役中利用政治目標為指導思想的?是的,我一定會爭取到這個殊榮!」
吳佩孚還待客氣兩句,卻聽電話鈴聲響起,一名參謀接聽電話後報告:「報告,曲家店主攻連請求取消炮火準備!」
胡殿甲愣了愣,旋即向看著自己的吳佩孚笑道:「這個安長寶想做啥?傻逞能嘛!十分鐘的炮火準備都不要了?他把自己個兒當成炮彈了!這小子!」
「接炮13團。」吳佩孚向胡殿甲微笑一下,拿起電話:「我是吳佩孚,我命令,取消78團主攻連當面的炮火準備計劃,改為迫擊炮連隨進支援。立即準備執行並通報78團,完畢!」
「喀」的一聲輕響,吳佩孚放下電話,在地圖桌前走了幾步,轉向胡殿甲道:「老前輩,我看這個安長寶很有點腦子,他手裡捏著營機炮排,又加強了一個機槍班。三挺機槍和三門50迫,足以形成強大的突擊火力,穩步推進是沒有問題的!真要讓炮團再給老毛子一頓炮火,顯然有些浪費了,也給了俄軍潰退的時間。」
胡殿甲嘴一癟,哭喪著臉道:「我聽你的。」實際上他清楚司令的意思,美其名曰「請老前輩到司令部坐鎮」,實際上就是想讓吳鐸那幫子青年人在13師裡「胡作非為」嘛!
78團團長王均培得到炮團的回復後立即趕到一連。
兩個多月的時間裡,一連的陣地已經構築成一個擁有三道塹壕,每道塹壕兩個圓木結構的掩蔽部和無數個深深的防炮洞,看來,一連在奉天城南的渾河北岸河灘陣地的炮彈沒有白挨。
第二道的掩蔽部內,安長寶召集了班、排長們,就著一根蠟燭和一幅簡單的手繪作戰示意圖開起了戰前會。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這是他能夠穩坐第一連連長寶座的秘訣。
「立正!」文書首先看到來人並認清楚是團長。
王均培鑽進掩蔽部就道:「稍息,繼續,當我不在。」
「團長,咱那建議……」安長寶還沒問完就突然開了竅,如果建議不成,何須團長大人親自出馬到一連來?直接派個傳令兵說聲「按照原計劃執行」不就完了嗎?笨哎!他抬手在自己的臉上虛虛地拍了拍,當真如團長不存在一般,轉向部下們道:「咱們就是那辦法,機槍班全部拆散到排,你們幾個排長每人手裡掌握著一挺,就要讓每個排都成一把鋒利的刀子,捅哪兒進哪兒!」
「連長,俺四排沒有。」新建四排長程立家委屈地插話了。
「滾!老子夠對得起你四排了,讓你當預備隊,還讓營機炮排的兩個炮班跟著你,你還咋呼?!要不,我讓你聽機炮排長的?」
程立家立即低頭不作聲了。他哪裡是真委屈排裡沒機槍啊?他是抱怨自己這個新補充進連隊的排沒有攤上「刀子」任務。跟在別人後面打仗,啥滋味兒?
安長寶也不再理會四排長,繼續道:「一排長,說說你的任務!」
譚俊少尉立即應聲道:「是!我排的任務是,保持高度的隱蔽性從一線陣地出發,沿著前方土壟、白楊樹、墳包的路線,以緩慢的匍匐前進接敵至三十米遠,就地隱蔽等待總攻信號。戰鬥一發起,我排是全連的刀尖,以步槍、手榴彈火力在第一時間奪取敵軍一線塹壕,並配置機槍火力,一邊封鎖曲家店南村口、一邊視實際情況向村口發展。待四排跟進後,立即在機炮火力掩護下奪取村口!」
「嗯!二排!」
二排長李宗林少尉用比一排長略微高一些聲調道:「二排隱蔽接敵路線為大豆地南緣、地溝、小水塘、水塘土坎。戰鬥信號一起,我排須全力保障一排右翼,並積極攻取俄軍第一道塹壕,向村外土牆發展,佔據有利地形佈置機槍火力後,待命!」
安長寶覺出二排長的怨氣,卻假裝不知,轉向三排長。
「三排的……」
王均培等三位排長都說完,這才發問:「一連長,如進攻時遭遇敵軍猛力反撲,怎麼辦?」
「組織機槍火力攔阻射擊,如我第一階段攻擊任務達成,則三挺機槍的位置應該分別外村口矮牆、小水塘土坎前俄軍塹壕和村西南角的草堆子附近,能夠形成對村內敵軍的交叉火力。如敵軍迅速反撲而我各排尚未就位,當以燈光信號指示迫擊炮射擊,同時立即調整機槍火力制敵。」
「如果俄軍一心把你捲入白刃戰,在全力抵抗你連左右鄰的同時,集中力量迂迴一連,你會如何應對?」
真要左、右鄰都被擋住了,那一連突進去也沒了意義。安長寶不假思索地回答:「一排掩護,全連後撤!」
王均培起身,拍打著褲子『臀』部可能存在的灰土道:「你們繼續!」走出幾步後,他又回頭指著安長寶道:「這一仗,一連要是傷亡超過十個,你這個連長別幹了!」
「是!」安長寶立即彈跳起來,只聽腦子裡「砰」的一聲響,眼睛不禁一黑,頭頂發麻。等他緩過氣來時,團長早就走得沒影兒了。唉,他還準備拍胸脯向團長下保證,一連傷亡決不超過五個!
……
錫赫特山以西的琿春河東岸。
看著眼前這道南北走向,以山脊線為國界的山嶺,想著自己即將帶領九千將士翻過山脊,收復失去已經45年的國土。齊家芳就不禁想到松花江畔的那場血戰,想起無數倒在西老爺嶺的弟兄們,想起這次戰役的目標——海參崴——中國人在「海邊的小漁村」(滿語意譯)——俄國人嘴裡的「征服東方紀念城」(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俄語含義)。
收復俄國在遠東經營了幾十年的軍港海參崴,這是總司令給缺乏必要攻城重炮的東方支隊的任務!一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從1877年開始,俄軍在海參崴先後修築了1、2、3號堡壘、4、5號多面堡和三個眼睛壘,初步形成了海參崴——雙城子永久性的防禦體系,卻並未在第一河谷(綏芬河)接攏。隨後,又在「俄羅斯山脈」和「薩佩尼半島」上建造了「俄羅斯堡壘」和4號要塞。這些要塞炮台與巡洋艦配合,在1903年成功地擊退了口木海軍的進攻,挫敗了口木軍攻佔海參崴的企圖。
東方支隊兩個師四萬餘人的主力就是要沿綏芬河而下,從俄軍的堡壘群的間隙中穿過,再沿著西伯利亞鐵路濱海段南下,直取海參崴。而高調擊敗俄軍攻取琿春的獨立旅的任務,則是將俄軍目前留在濱海地區的唯一陸軍部隊——南烏蘇裡支隊(一個半師和一些後備營)——緊緊地吸引到琿春河一線。
當然,這個目標是很不容易達成的。
首先,俄軍鑒於海參崴到雙城子之間的防禦初步成形,必然將主要力量用在要塞防禦和堵截綏芬河兩岸的空隙地帶。因此,只有足夠猛烈的進攻才能讓俄軍相信:中**隊不打算經綏芬河谷進攻,而是要翻閱錫赫特山強攻姆拉納爾那亞的俄軍據點,隨後挺進縱深,從綏芬河入海口西岸進攻3號堡壘地區,再行渡河攻擊海參崴。這條進攻路線足足有三百八十多里,卻比兵出綏芬河要少大約一百五十里。
足夠猛烈!猛烈到讓俄軍產生判斷上的失誤!這就意味著缺乏重武器的獨立旅將承受可以想像的重大損失。
齊家芳摸出懷表,卡吧一聲推開表殼,就著警衛手中的火把光線看了看,1905年5月18日凌晨一點二十七分。齊家芳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懷表,他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隨著秒針的移動流逝,慢慢地舉起了右手,當分針在「滴答」一聲響的同時指向六點鐘方位時,他的右手猛地向下一揮。
「開始!」
「砰砰砰」三發白色信號彈帶著長長的嘯音升上天空,飛過錫赫特山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