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海陸聯合
「威廉，我們是老朋友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就開門見山的問一句。」李燾緊盯著拉西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您真能全權代表西奧多.羅斯福總統？」
拉西默不甘示弱地用眼神表達自己的真誠：「是的，我還能代表漢納、馬克.漢納和全美鋼鐵聯盟；而年輕的商務代表赫伯特則擔負著另一個使命，噢，他曾經在中國工作了三年，曾任開平礦務局總辦張翼先生的顧問，對這裡的土地和人們有著深厚的感情。」
李燾的注意力轉到商務代表身上，這個叫赫伯特.胡佛的傢伙大約三十歲左右，淡藍色的眼珠子裡閃爍著精明強幹的光彩。
「那麼，商務代表先生的使命是什麼？」
胡佛禮貌地向拉西默和沈婉儀點點頭，回答說：「將軍閣下，聽說您在一次小小的會議中宣佈，中國將投入盡可能大的力量興辦汽車工業，這是一個需要消耗大量鋼鐵和石油的產業，而據我所知，中國目前還沒有一丁點兒的石油產出，甚至在這片土地上是否存在石油還是一個懸念。我想，如果將軍的汽車計劃真的要執行的話，我可以為您的計劃提供石油。」
原來是來做生意的！好啊，我需要石油！
「美國朋友總是這麼熱情，設想很周到啊！」李燾微笑著給兩位美國人送上一顆不值錢的棒糖，就在兩個美國相視微笑時，他又很戲劇性地收斂了笑容，變得很嚴肅地道：「我是非常需要石油，大量的石油，胡佛先生，我可以與您合作從美國得到石油，但是，我需要美國夥伴能夠協助我在中國開採石油，這是雙方在石油貿易上的必須附件條件。」
胡佛得體地向李燾微微欠身，緩緩地道：「中國沒有石油。」
「有！」李燾站了起來，走到南面的窗戶邊，手指窗外遠處說：「就在山東，黃河三角洲，樂安！」說完，在三個人驚訝的目光注視下，他又回到座位上道：「中國地大物博，怎麼會連石油都沒有呢？！」
拉西默急急地搶在胡佛之前問道：「您肯定？」
「肯定！」
「將軍閣下，我可以馬上代表梅隆家族與您商談石油探採的細節問題。」
「慢！」李燾抬手搖了搖，止住了表現得有些性急的拉西默，笑道：「我們還是回到最重要的問題上來吧。美國總統先生究竟是如何看待美日關係和美中關係的？我需要一個確定的答覆，以便指導中國對美國的外交工作。」
拉西默明白，這位實際上掌握了中國最高權力的將軍需要美國的支持，特別是在日俄已經爆發海戰，陸戰即將在中國土地上進行的此時。
「美國不會支持口木或者俄國的戰爭行為，當然也不願意看到兩國中的任何一個侵佔中國的土地和利權。門戶開放和自由貿易是美國全力倡導的，建立一個世界性的和平局面的基礎。因此，作為總統的私人代表，我來到錦州拜會將軍閣下，目的就是在錦州開放模式的基礎上，商洽中美兩國在更多領域的合作事宜。當然，合作是建立在門戶開放和自由貿易之上的。」
「哼！」李燾冷笑道：「繞了這麼大一圈，威廉，你還是沒有說明白美國願意為中國的開放和自由市場付出什麼？比如，在日俄戰後問題上，美國是否願意支持中國收復東北？又比如，美國在中國和口木之間，選擇誰為自己的夥伴？維持太平洋地區和平、穩定環境的夥伴！直說了吧，這次戰爭無論是口木還是俄國獲得勝利，美國都要面對一支駐紮在太平洋地區的、遠比美國太平洋艦隊更強大海軍力量，這個力量可能屬於目前對美友好的口木，也可能是霸佔著中國東北，拒不施行門戶開放、利益均沾的俄國！所謂目前對美友好的口木，我還有一個遠期的擔憂，一個國土面積狹小、資源缺乏的國家，在快速的工業化過程中，必然向四周謀求擴張，以獲得這個國家生存和進一步發展的資源、市場。那麼，口木會向哪個方向發展呢？朝鮮、中國是首選，但是，他的海軍還可以支撐他向菲律賓以及更南的地區擴張！一個在日俄戰爭之後必然陷入瘋狂擴張的口木，帶給美國的不是太平洋地區的和平與穩定，而是戰爭危機！」
拉西默目瞪口呆地看著李燾，難以相信這位將軍會如此赤裸裸地解說國際關係。很顯然，這位將軍是在拉攏美國！胡佛的神色卻顯得很自然，心中卻非常的贊同中國將軍對遠東和太平洋地區國際關係的展望，只是他限於商務代表的身份，在這次很大程度上側重於商業利益的拜訪中，他和拉西默都沒有就外交問題給這位中國將軍以任何答覆的權力。他們能做的，最多就是把這些話轉告外交部或者是總統本人。
李燾也並沒有想立即得到兩位美國人的答覆，等沈婉儀翻譯完後，他又道：「美國和中國實際上都面臨一個同樣的問題。兩個國家都沒有足夠強大的海軍和陸軍，但是，美國能快速地建造出一支海軍艦隊，中國則可以持續增強國防軍的力量，形成一支強大的陸軍。美國的海軍和中國的陸軍合作，在維持亞洲、太平洋地區和平穩定的共同目標下，能夠抑制住一切破壞這個局面的國家和勢力。兩位先生，我不相信美國總統閣下沒有看到這個美好的遠景！請轉告尊敬的西奧多.羅斯福總統閣下，中國願意向美國逐步開放市場，願意和美國結成一個保障亞太地區和平穩定的同盟。」
拉西默有些緊張地回道：「我、我會將您的意思轉告總統閣下。」
李燾知道自己已經給了拉西默以足夠的震撼了，乃微笑道：「那麼，我們現在可以就石油貿易和石油探採的問題深入地探討了。我想，這才是兩位來此的目的吧？」
被人道破來意，感覺自己就像一絲不掛的暴露在中國將軍面前，拉西默不得不承認，這個中國的常勝將軍當得起「高瞻遠矚」的贊語，那麼，在石油和汽車問題上，這位將軍是否也是如此呢？他忙欠身道：「請將軍示下。」
「很簡單，我保證我的國家有足夠的石油儲藏，也保證從美國買進石油，不過，買進的數量必須與開採的數量一致！也就是說，威廉，你賣給我一桶石油的同時，也要負責幫助我打出一桶石油來。」
拉西默快速地計算了一下，立即明白這將是兩筆巨大的收益，忙道：「將軍，我建議成立一個中美聯合石油公司負責此事。我保證向您源源不斷地提供石油及製成品，也保證美國的技術人員會幫助中國開採出等量的石油。」
「那您可以得到我的一個保證，中**隊將不介入日俄之間的戰爭，當然更不會在此期間與俄國方面媾和。」
這個結果雖然不是預期中的那樣——「由中日聯軍從東、西兩面夾擊俄軍」，卻也能使擔心「中國人會在口木介入之後想起1895年的往事，轉而與俄國媾和，聯軍對付口木人」的英、日、美三國松一口大氣了。畢竟，中國東北軍團的十萬大軍擁有相當的戰力！
得到李燾「隨後派專員商談石油貿易細節問題」的承諾後，兩位美國人告辭離去。
「光瀚，你真像一個商人，而不是將軍。」在被李燾有力的胳膊扶起時，沈婉儀微笑著說：「用石油利益得到一個向美國總統示好的傳話筒，似乎代價太大了一些。不過，我相信你還有更深、更遠的考慮。」
「你想聽？」
「當然。」
「商道和兵法其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拙劣的小商人和失敗的將軍都有一個共同點——眼光不夠長遠，過於計較當前的利益。對目前的中國來說，花很大的代價進口石油，又開發石油的事業上出讓一些利益給美國人，看起來咱們是吃了大虧。可我認為，以此向美國表示一個鮮明的態度，發出一個全面友好合作的信號，提供一個可以賺取巨大利益的市場，我們將得到美國在遠東政策上的調整。於是，我們可以放手與口木、俄國開戰，收復東北！我們還可以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得到美國資本和技術的支持；還有，當美國的資本已經融進中國市場時，美國必須、肯定會在國際問題上考慮中國的感受。何況單就石油交易這一項而言，我不會虧！」
沈婉儀偏頭仰視李燾，隱隱蒙著一層霧氣般的大眼睛無聲的閃出一個問號。
「我能得到石油探採的技術和一批人才，我們可以看到在汽車市場打開之後，石油的需求量會極大的增加，石油的探採也會適應需求成為不斷膨脹的產業。那時候，我們不依賴別國就能發展石油工業，就是因為我們今天的一丁點吃虧。何況，石油需求量增大，價格自然是水漲船高，決不會再是今天的25美分一桶了！咱們啊，一手低價買進、囤積，一手開發汽車市場、抬高油價。嗯？」
「你真鬼。」沈婉儀給了「奸商」一記白眼後，幽幽歎道：「唉，可惜我們沒有那麼多的資金。」
「錢？哈哈！會有的！」李燾笑著走到門口，轉身向妻子行了一個有些隨意馬虎的舉手禮道：「我待會兒回來，將軍們還等著我呢！」
軍團參謀部內喧鬧得不可開交，那些本該放假了的參謀軍官們圍著幾個主力師的主官和幾位司令，因為從奉天發來的戰報而分成了幾派，激辯正酣。
李燾擺手示意衛兵不用通報，站在門外的屋簷下當聽客。
「俄軍用熱氣球給咱們提了一個醒兒，人家畢竟還是歐洲國家，無論工業規模還是技術水平，都比咱們高了一大截！這一次是出現熱氣球，下一次呢？下一次他們肯定會把熱氣球觀測和炮兵遠射結合更好，再也不會出現臨戰失誤的事兒了！13師算是躲過一劫，如果咱們沒有應對辦法的話，今後的仗就難打嘍！」吳佩孚的聲音不高不低、不急不緩，這個去德國開了眼界回來的師長，毫不隱瞞自己對歐洲先進技術的推崇：「說實話，我們的部隊因為連打了幾次勝仗，或多或少地都有一些驕傲的情緒，特別是在炮兵單位裡。是，俄軍和口木軍都還是以直射為主，無論是統帥部的意識還是部隊的裝備、訓練。可是，他們一旦從我們身上體會到曲射的好處，以他們的技術水平，分析、學習和超越我們需要多長時間？反正，是該給咱們自己提個醒兒了！」
馬國寶的聲音響起：「吳師長，你說得很對，咱們是有些飄然了，這一點必須從上到下有一個清楚的認識，盡快糾正。不過，老毛子、東洋鬼子要超越我們，不是一天兩天就行了的，畢竟我們的裝備和戰法也在進步，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我們的炮兵依然能夠佔據優勢地位。」
「馬司令，你是沒出去看過。是，咱們錦州這塊兒地方還算不錯，有些新鮮的玩意兒別人都還沒有，可克勞塞維茨說過，戰爭將是國力的總體表現，是總體戰！我們現在掌握的一些玩意兒，還跟洋鬼子的技術密不可分；沒有老毛子送的火花式電台樣本和從美國搞到的圖紙，咱們的無線電技術能出來嗎？沒有德國人玻璃精研技術，咱們能搞出個神槍隊嗎？咱們能在炮隊鏡上加裝放大鏡嗎？沒有美國人的乾電池，咱們能讓炮彈準確空爆嗎？不能！庚子年，是洋毛子小看了咱中國人，小看了咱大帥，因此，他們吃了不大不小的虧，卻還是逼得咱們跟他們籤條約、賠款，為何？國力不濟！國力難以調動！今天的情況與庚子年相比好不到哪裡去，咱們還不能小瞧了洋毛子！任何時候都不能！」
馬國寶立即說道：「技術水平、工業能力、國家機制等等方面，我們確實存在問題，難以快速增強國力並運用到軍事方面來。不過，我們的優勢是大帥倡導出來的，我們能用洋人的技術和我們的想法搞出一些具備、具備，對！對！我們的優勢只有一個！那是因為咱們有大帥！」
段祺瑞接話道：「是啊，沒有大帥，咱們也跟老毛子那樣只知道打直射，沒有大帥，錦州哪裡來這麼多的工廠和洋人技師？沒有大帥的指導，那些洋技師又怎麼會知道自己的技術還可以搞出很多實用的、先進的玩意兒出來？」
扯淡！原本一場很好的討論給這個馬國寶引到歧路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