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厲兵秣馬
太尉胡同口的盛京將軍府略經改建便成為國防軍總參謀部臨時辦公處,在整編全**力迅速推行之時,這裡竟然成為北京城裡最熱鬧的所在,進出大門的軍人、官員之多,幾乎可以用摩肩接踵來形容。
誰都知道,掌握大清國最高權柄幾十年的老佛爺為啥會徹底的退居幕後?沒兵!誰都知道,親政的光緒皇帝為啥一遇大事都要讓內閣聽取參謀總長的意見?還是沒兵!外加沒錢!說白了,這個世界要有兵、有錢才吃香!
葉長生忙得腳不沾地,要進宮應付那個皇帝對軍事問題的垂詢;要隨時掌握各地武裝的整編進程;要協調軍官、軍械、基本軍士的調撥;還要與各地前來「拜謁」總長的投機者們周旋,這些人,或多或少地會影響到各地武裝的整編,也由不得葉將軍不親自出面支應著。
國號換了,預備立憲會議也召開了,人們的穿著也隨意了許多。有的人自動地剪了辮子,有的人特意縫製了前明的服裝,有的人乾脆穿起了洋服,還有的人則喜歡穿仿國防軍的藍制服。此時,一位訪客的穿著就讓葉長生哭笑不得。這位戴著三品頂戴、拖著辮子卻穿了一身沒軍銜藍制服的官員名叫英秀,曾經跟隨增祺出關宣慰,與當時的盛京將軍衙門混得也算不錯,頗有人緣。此時則是「欽命」八旗練軍撤編處的會辦大臣。
「總長吶,這個差使實在難辦!卑職屢次電報各地將軍要求盡快撤編,人家理都不理,迫不得已,卑職搬出總長的牌子,人家兩手一攤,要裁撤可以,拿經費來!這時日一遷延,只怕那些兵油子們就要鬧事,就要造反了!」
葉長生忍住笑,淡淡地「嗯」了一聲。前清對旗人、旗軍著實太好了,以至於這些人不會扛槍打仗卻會提籠架鳥,以至於這些人離開軍營之後就找不到生計活路,在臨時內閣裁減旗民供給後,日子將是可以想見的難過。
英秀才葉長生不表態,忙哭喪著臉道:「葉大人,葉將軍,葉總長,您總得給個話兒啊!皇上要是問起來,卑職也好有話回答不是?」
「裁軍歸民參加地方建設,這是根本性的宗旨。旗人不是有大量的旗莊田產嗎?喏,這京西一帶幾乎全部是旗莊、皇莊,這些土地,足夠養活十萬退役旗軍了!嗯,這個,不願意離開軍營的,可以!加入國防軍接受訓練,合格的留用,跟所有軍人一般待遇;出類拔萃的提拔使用,國家是大家的,軍隊也是老百姓供養的,絕不厚此薄彼!」
「總長的意思是……」
葉長生怎麼肯吃英秀那套,忙道:「就是這個意思。問題不是總參謀部能夠解決的,還得皇上來裁定。」
英秀就快哭出聲來了,他正是受了皇命來找總參要錢的。當然,是通過總參向那個不起眼的中央銀行要錢,向李燾要錢!沒有錢,皇帝要將八旗練軍撤散擴充禁衛軍的事兒就辦不了,禁衛軍就還得向參謀總部軍需總監聶憲藩伸手!想起聶憲藩的臭臉,英秀就在肚子裡暗罵一句:王八羔子!
不得不低頭啊,連老佛爺都被禁衛軍圍在頤和園出不來了,滿人還有啥指望呢?
「您不是不知道,去歲戶部的收入本就不多,支付賠款,支應關外、直隸建軍,征剿廣西亂……」
「嗯!?」葉長生拖長聲調哼出單音。
「噢,卑職失言,是招撫廣西義軍,花銷不菲啊,如今的財政部府庫是底兒朝天,一個大子兒也拿不出來了!」
葉長生看著英秀的苦臉,終於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道:「那是自然,大子兒不是要停用嘛,都用紙鈔了。」
英秀「唉」了一聲,拿出打蛇隨棍上的法子,厚著臉皮道:「總理大臣訓示卑職,此事還得總參謀部軍需部來辦。方纔,您不是批給自強軍改編經費六十萬元嗎?」
「自強軍、南洋新軍、直隸軍略經改編、整訓就可以編入國防軍戰鬥序列,可八旗練軍呢?統籌國防不是養一批無用之軍,而是要整訓出精兵拖上去跟洋人打仗拚命的!英秀大人,此事您還是請總理大臣開內閣會議解決為好。」
說著話,葉長生站了起來,他的副官楊翼少校立即出現在門口,立正道:「報告總長,山東來人呈報整編事宜。」
英秀見人家已經擺出了送客的架勢,無奈地耷拉著頭拱手作禮,退了出去。他心知肚明一件事兒,皇家不削減開支都不行了!要保住那些旗軍,要擁有真正忠於皇家的禁衛軍,恐怕得讓皇帝和王公大臣掏腰包出大血才行!
英秀剛走,一名中校軍官就出現在門口,雙腿有力地一併,發出「啪」一聲脆響,朗聲道:「報告總長,國防軍第十五師司令部參謀處長侯永明前來報到!」
看著從自己身邊走出去的參謀軍官又沉穩幹練了不少,葉長生微笑著還了一禮,招手道:「坐下,說說江北的情況。」
「是!」侯永明再次立正,抬手揭下軍帽放在小臂上,穩步走向椅子,筆直的坐下後,說道:「江北巡撫衙門撤銷後,江北提督衙門也改掛十五師招牌,目前全師只有兩個團完成滿員編制,一零七團正在開赴江寧。徐州八旗練軍有不穩跡象,我一零八團已經控制其軍械彈藥庫,並制定了完善的應對計劃。」
葉長生點頭道:「特種營呢?編製的如何?大帥最看重這個!」
「為全力保障山東第八師的編制,江北抽調了大量軍官和老兵赴歷城,目前,僅完成機槍營的基本編製,槍械還沒完全到位。於師長(於作柏)命標下來,就是向總參請求一些軍械、軍官補充。」
剛才還摀住口袋不放的葉長生此時卻萬分的爽快,一句「可以」之後就伏案疾書寫了字條,又蓋上新制的「參謀總長」大印,遞給侯永明。
侯永明略略一看,那是要求錦州兵工廠和江南製造局滿足十五師所需的字條,如今這個東西可是千金不換吶!
「總長,還有一事。」
「說。」
「毅軍方面曾經與唐撫台接觸過,馬軍門表示願意接受改編,只是希望能多編一些部隊……」
葉長生重重地「嗯」了一聲,似乎自言自語地道:「毅軍擴為一個師還不夠嗎?侯永明,馬軍門的代表可有與你一起前來?」
「有,就在二門外等候傳見。」
「請!」
不多時,第九師十七旅代理旅長馬金敘跟著侯永明進了參謀總長的辦公室,他是奉命前往錦州進修的中途折向京師的。
馬金敘不減兩年前在小擺口戰役中的健碩和直爽,剛一落座就開口道:「總長,馬師長命標下向總參請求考慮毅軍的騎兵傳統和四千騎兵兄弟,二旅制的步兵師沒有合理的編制騎兵,一個騎兵營無法容下四千弟兄吶!這些弟兄們,大多是跟著李大帥在小擺口拼過命的。」
對毅軍,無論是李燾還是葉長生,又或者是其他武毅新軍系統的高級將領,都有很深的好感。此次將毅軍擴編為甲種師,已經充分地體現出了這種好感。
馬金敘的話看似有道理,實際上有大問題,葉長生的臉色變得很嚴肅,他凝聲道:「總參的訓令沒有到達?!」
馬金敘的臉色微變,急忙道:「報告總長,訓令已經收到。可,可將三千五百騎兵抽調到禁衛軍騎兵師,馬師長、馬師長是希望能在第九師序列內多擴一個騎兵旅,哪怕是一個騎兵團也好啊!」
葉長生盯著馬金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這麼說來,你的馬隊沒有按照總參的訓令跟隨你北上嘍?」
馬金敘囁嚅片刻,艱難地回答了一聲:「是。」
「這,真是馬師長的意思?」
葉長生的語氣更加的嚴厲,讓比參謀總長年長了將近十歲的馬金敘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在統籌國防,整編武裝為國防軍的時節裡,違抗總參軍令之罪可是天大的罪名吶!可是,一想到要把跟隨自己十多年的部隊交出去,作為禁衛軍騎兵師的一部分開到關外,從此與第九師割離開來,馬金敘的心就隱隱作痛,就能生出橫豎抗命保全這支部隊的念頭。
「不,是標下。」
葉長生的嘴角突然提起半邊來,展現在別人眼裡的,那就是一個嘲諷的冷笑。他不相信馬玉昆沒有如馬金敘一般的心思,此時馬金敘如此說,無非是怕事情鬧大了,將毅軍的首腦也牽扯進去而已。但是,軍隊要真正的成為國防軍,門戶之見就必須打破,軍隊絕對不能是某人或者某個政治勢力的私有財產。否則將來的國戰戰場上,李燾還得像北倉大戰那樣,為軍令協調的破事兒撓破頭皮!
「馬旅長倒是痛快人,那我就給你一個痛快話!」葉長生說著從辦公桌後站了起來,走到牆邊,抬手指著鑲嵌在玻璃鏡框裡的軍人守則道:「服從上級命令乃軍人的天職!我無意在此提醒馬旅長!整編訓令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兩江一帶無騎兵的用武之地,第九師沒有保留一支有力騎兵部隊之必要。而在地廣人稀的關外大平原上,騎兵能夠發揮的作用更大。這就是抽調第九師騎兵北上的理由!馬旅長,我們可以就此展開討論,你也可以在率部北上執行軍令的同時提出意見,但是您今天的作為已經違背一名國防軍人,一名國防軍高級軍官應該遵循的基本準則!我並不懷疑你,一位曾經在國戰戰場上建立功勳的老軍人對國防建設事業的忠心,但是,我希望你能打消我頭腦中第九師要抗命、要在國防軍體系內保留封建軍隊習氣等等諸般懷疑。」
額頭上冷汗涔涔的馬金敘失聲道:「總長,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毅軍整編為第九師,不僅兵員擴充了,連軍械也與第一師無二,甚至在榴彈炮的配備數量上還多於第一師!總參是要將第九師建設成為第一流的主力師,李大帥也對第九師官兵寄予極大的期望,希望你們能夠成為長江口的鋼鐵門戶!你,下去好好想想吧。楊副官!」
「到!」
葉長生板著臉道:「請馬旅長去禁閉室冷靜地想想,三天的禁閉期間可以通信、通電報,立即執行!」
「總長!」馬金敘和侯永明同時喊了一聲,卻都沒有下文。
葉長生背轉身子揮揮手,馬金敘只得跟隨楊翼離開辦公室,去蹲自找的禁閉。實際上他也清楚,用三天禁閉的處罰來抵消違抗軍令的罪名,參謀總長是法外留情了。
第二天一大早,暫住河南的第九師編外騎兵部隊就拔營啟程,作為禁衛軍騎兵師第二旅一部,邊接受新裝備和新戰法訓練,邊北上出關。同時,董福祥麾下的原甘軍則在補充一部分盛京軍官和軍士後,分解為兩個乙種師,分駐西安、蘭州。自此,前清遺留下來並可能被守舊勢力利用的有力軍隊不復存在。
時間在新政和國防整備中過得飛快,就在李燾喜得一子後不過三天,大中華帝國臨時內閣政府和口木政府先後發表聲明,要求駐滿洲俄軍立即執行撤軍協議,俄國方面則一邊加速命令東北駐軍進入臨戰狀態,一邊反向中國要求滿洲的永久駐軍權。
戰爭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