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襲取柳河
鴨綠江的冰面上,一排冰溜子裝得滿滿當當地從河東滑到河西。
高連山很不滿意地哼了一聲,頂著撲面而來的寒風夾著的雪花,向身邊的口木顧問團長筱塚道:「就這麼些東西?!口木想必很窮了!」
筱塚健次郎好像沒聽明白高連山的話意一般,笑道:「高將軍,這些彈藥加上前些日子的補給,足以應付一次象甑峰嶺那樣的戰鬥了。」
高連山抬手抹去堆積在眉毛上的雪粒,又哼了一聲,乾脆扭過頭去不再理會口木顧問。
口木人的心思昭然若揭啊!
游擊軍要徹底打破俄軍的封鎖,改善大大縮小的根據地生存環境,就不得不展開反攻。反攻需要大量的彈藥補充,這對於在前階段戰鬥中消耗太大的游擊軍來說是困難的,單單憑借一點可用的繳獲和巡警軍在俄軍監視下的那一點點補充,絕對不夠。眼看著,進攻計劃已經擬定,可是口木人只提供了這麼一點彈藥!
粗粗一算,這些彈藥能夠讓游擊軍攻取根據地旁的某個俄軍據點就不錯了,繼續擴大突破口進而打破封鎖線,需要的彈藥數量是這一次口木軍提供補給的五倍以上。
口木人在面子提供了彈藥,幫助了游擊軍,可是這種幫助的根本意思是讓游擊軍在新的苦戰之後面臨補給危機,不得不放棄到手的勝利果實,不得不在增強後的俄軍反擊下撤退,甚至因為彈藥枯竭,不得不撤過鴨綠江!
「將軍,朝鮮東北部的崇山峻嶺和嚴寒的氣候阻礙了物資的運送,您看,就這些彈藥,也是口木帝國朝鮮軍花費了巨大的代價才運過鴨綠江的……」
筱塚健次郎不知趣地繼續說道著他的話題。
高連山沒有心思跟這個大佐瞎掰,彈藥少就應該有彈藥少的打法!反正,老子是決不讓一個游擊軍撤過鴨綠江!
「李雙喜,請參謀官帶客人和各縱統領到司令部開會!」
「口木一直不遺餘力的對游擊軍提供支持……」筱塚健次郎的話打住了,因為他說話的對象已經大步離開了河岸。大佐微微歎了口氣,轉向過河而來的冰溜子,他要找到從河東來的同僚,通報顧問團在長白山的工作情況。
很顯然的,高連山一直在堅持著不過鴨綠江,對口木也是利用居多,「真誠」的合作成分很少很少。在筱塚看來,問題的焦點就在高連山對口木人的敵意上;也在口木軍部一心要將游擊軍轉移到朝鮮進行「整編」,以建成一支忠於口木需要的游擊軍的意圖上。
口木人如果能夠「再次傾盡國力投入一場無異於賭博的戰爭」,如果能夠在達成擊敗俄軍並削弱武毅新軍的目的,那麼,這支忠於李燾的游擊軍將會如何呢?反正,不能讓這支軍隊成為戰後武毅新軍的重要補充!否則,口木軍和武毅新軍在力量相當的情況下,很可能會爆發一場新的戰爭,這對口木來說是很吃虧的。
游擊軍,要麼在對俄作戰中消亡,要麼成為口木軍隊的附屬!
因此,筱塚和他的顧問團積極支持高連山的反攻計劃,也運來了一些彈藥,卻是不足夠的。筱塚在此時,還需要堅強高連山的戰鬥意志,促成反攻。
這位臉皮著實有點厚的大佐在向河東同僚交代一陣後,急忙趕到游擊軍司令部。
「大佐先生,您不能進去!」
李雙喜一橫胳膊,將筱塚攔在門外。
「我是高將軍的顧問!」筱塚嚎叫了一句,卻是底氣不足,畢竟他心裡打著見不得人的主意。
李雙喜堅決地看著筱塚,橫出的胳膊沒有絲毫鬆動的意思。師長給他的命令是——攔住口木人!
僵持了片刻,筱塚臉上裝出來的怒容柔和下來,甚至擠出笑臉道:「我待會兒再來拜訪高將軍,請李連長務必轉告。」
話聲裡,口木大佐向李雙喜這個連長鞠了一躬,立馬讓李雙喜鬧了個紅臉。看,人家多有禮貌!
高連山的客人乃是巡警軍統領周毅的副手——李家懋。
「……總參謀部認為,游擊軍在長白山區的堅持是全局的關鍵,為了這個堅持,就算打破盛京地區無游擊軍活動的局面也在所不惜!俄軍增兵了,我們的游擊軍面臨的將不再是那些已經掉了半邊兒魂魄的俄軍,如今的艱難局面已經說明了問題。葉總命令卑職與游擊軍達成最緊密的聯繫,只要這次西南方向的出擊能夠打過柳河,巡警軍將出動圍剿部隊隔離俄軍與游擊軍。在柳河,我們囤積了大量的補給,還有一台老毛子送給大帥的無線電報機,那都是給兄弟們的禮物!」
李家懋說完,很標準肅穆地給在座的游擊軍兄弟們行了個禮。在巡警軍知情官兵心裡,游擊軍的兄弟們才是真正地在為國土而戰。再看看巡警軍自己,只用看著老毛子的舉動、維護地方治安、協助總辦洋務各地辦事處的工作就行,日子過得也忒舒服了一點……
游擊軍的將領們躁動了,這是興奮的、感激的躁動。苦日子、艱難的日子就要到頭了!
高連山將李家懋按回板凳上後,看著部下們道:「各位兄弟,李隊長的話都聽清楚了?」
「清楚!」
「清楚就好,可是不能松勁兒!」高連山點點頭,語氣一轉又道:「此次作戰要求是,積極進軍、襲取柳河,進攻要堅決,對側翼敵軍的牽制要有力!咱們得給巡警軍的弟兄們爭取足夠的、合理的反應、行動時間,以合法地隔離俄軍與我游擊軍的接觸。那時候,咱們才能大喘氣兒!」
角落裡,丁一湊近馬龍潭耳邊道:「該出手了!」
馬龍潭騰地站起來就道:「司令,還是讓一縱打頭炮吧!三個月的整補,一縱戰力已經恢復了八成!」
「柳河屯、柳河屯……」高連山看著桌上的地圖念叨了幾句。
楊玉麟慢悠悠地站起來,朝馬龍潭笑了笑,又很快地收斂了笑容,凜然道:「司令,這次打柳河非四縱莫屬。去年鎮東軍在柳河吃了老毛子的大虧,死傷了一大半的兄弟,這一次還是柳河,兄弟們都等著這個報仇的機會!司令,打不下柳河,控制不了磨盤山,我楊玉麟的腦袋隨便你拿!」
看著比自己都年長好幾歲的楊玉麟,高連山嗯了一聲,卻轉向馬龍潭道:「一縱準備如何突破俄軍在柳河的封鎖線?」
「司令!」失望的楊玉麟焦急地喊了一聲,卻被高連山抬手止住。
馬龍潭向楊玉麟投去抱歉的眼色後道:「柳河西南面是磨盤山地,地處盛京與吉林之間,也是巡警軍從奉天方向開來的必經之地,在磨盤山一帶達成隔離最為適應。但是,柳河屯西北、北兩個方向是一馬平川而且松林極少,俄軍運動迅速,能夠快速增援柳河一線,而我軍則有彈藥補給不足的弱點必須要盡快解決戰鬥,達成突破。因此,我縱隊的看法是拔點打援!」
高連山調轉目光看著楊玉麟道:「那麼,一縱的兵力就不夠用了。對馬統領提出的打法設想我是贊同的,這是最快的法子。二縱部隊做出向吉林進攻的態勢,重點敲擊輝發河一線,迫使柳河敵軍分兵增援。我以一縱從柳河兩岸向磨盤山進擊,以迅速奪取柳河屯為目的,得到那裡的軍需物資後,轉向磨盤山。四縱的任務是打擊柳河增援輝發一線之敵,在我真實意圖暴露後,這部分疲於奔命的俄軍一定會急惶惶地回轉柳河屯,給四縱以伏擊殲滅的報仇機會。在巡警軍來援之前,爭取吃掉這股子俄軍就是勝利!那時候,巡警軍要介入對咱們游擊軍匪部的圍剿也就順理成章了。」
楊玉麟緊繃著的臉笑開了花卻馬上又沉重起來,原來,司令是讓四縱吃肉加報仇,讓一縱啃骨頭啊?!
馬龍潭和丁一朗聲回答:「是,一縱立即著手動員部隊,擬定戰鬥計劃。」
「楊統領,四縱的戰前動員和戰鬥計劃,必須在五日之內完成。」
「司令!」
高連山沒給楊玉麟說話的機會:「不用說了,一縱不能獨立完成襲取柳河的任務,四縱也不可能單獨完成這次戰役任務,協作,協作才是關鍵。拋開那些個心思,兄弟們都知道!」
楊玉麟還要說話,卻聽高連山道:「馬龍潭,警衛連就交給你使了,散會,五天之內,各部的戰鬥計劃和配合計劃都要交到參謀官手中!各部的戰前動員都要到位,我會下去檢查的!」
三天後,還沒等各部的戰鬥計劃上報綜合成型,直屬縱隊就以一個團的兵力向棒槌嶺方向展開佯攻,沉寂了兩個多月的長白山中又響起了連綿的槍聲。
瘋了,一月的冰天雪地裡,就算是北極熊也不願意打仗。可是,清國忠義軍卻在這個時節裡發起了猛烈的反攻!
這個情況落在剛剛晉陞為中將並榮任圍剿軍司令官的鮑羅克涅夫眼裡,卻是這股子號稱忠義軍的匪部要作垂死掙扎了!沒有山外的物資,萬多人的隊伍要在深山老嶺裡挺過漫長的冬季,這不可想像!而口木人在俄國提出交涉並增兵滿洲之後,很明顯地減少了對忠義軍的補充。
忠義軍耐不住了,要拚命了!那麼,自己的部隊只要維持住封鎖線,緊守要點就成!
因此,回到旅順口的伊萬諾夫中將和帶著增援部隊來的科尼魯諾夫少將「組織有力部隊出擊長白老山北麓」的建議,被鮑羅克涅夫有意識的忽略了。對進軍長白老山的艱險,對應付忠義軍游擊部隊的困難,這位中將有著切身的體會。
「只有傻瓜才會放棄圍困而轉向進攻!」中將如此對自己的參謀長蘇鮑齊少將說道。兩天後,他更是拿著棒槌嶺守軍粉碎忠義軍的進攻,殲滅匪部千餘人的戰報,洋洋得意地說:「再有兩次這樣的勝利,忠義軍將不復存在!」
一九零二年的第六天,壞消息終於從輝發河一線的守備部隊傳來——忠義軍不少於兩千人的部隊正在展開對輝發河西的進攻,如不能及時增援,守軍將無法阻止忠義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