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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軍閥 129 滾動突擊 文 / 仙人掌

    129滾動突擊

    一溜黃包車停在上海吳淞碼頭的鐵閘門前,穿著號褂的車伕小心地放下車頭,賠著笑臉恭敬地等候客人下車。

    車伕們都知道車上客人的身份,就算不知道,也能從他們高級的洋裝和高雅的氣質中判斷出來。再說了,上海灘名媛沈婉儀小姐能夠坐自己的車,也足夠樸實的車伕興奮一陣子,隨後在某個茶館或者樹蔭下跟同行的兄弟們吹噓一番了。當然,

    沈婉儀回頭看了看即將離別的上海,又向北方看了看。

    上海是沸騰的、憤怒的、激昂的!「犧牲一代青年,換取大清的振興和強大!」這個口號已經響徹了上海灘,響徹了大清帝國的每個角落。就在青年們踴躍地北上投軍的熱潮中,就在錦州面臨強敵壓境的時候,她卻要離開祖國,經歐洲赴美國。

    沈從南提著沈婉儀那輕飄飄的行李,走近尚在發愣的沈婉儀道:「小妹,別看了,你的意思爹爹知道,大哥也知道。送走你,我也將踏上北去的輪船。你好好地安心唸書,開心一點兒,大哥可不想見到一個愁眉苦臉的西施妹妹喲。」

    沈婉儀轉頭看了看年近四十卻風度翩翩的大哥,很勉強地笑了笑,接過行李箱走了幾步,又停下來道:「大哥,沈家一定要支持遼西的開發,那是一個機會。我相信,我們的武毅新軍能夠打贏這場戰爭!」

    「我們的?」沈從南將手中的船票交給沈婉儀,疑惑地喃喃自語,隨即就明白過來,笑道:「呵呵,是啊,是我們的!此番爹爹命我去錦州,不僅僅是考察投資,還要為武毅新軍捐資十萬,沈家不會在此時落後於國人!」

    沈婉儀輕輕點點頭,提著行李箱走向棧橋。

    目送輪船緩緩離開碼頭駛向外海,沈從南招呼過一輛人力黃包車,吩咐道:「去虹口。」

    ……

    關外寧遠州的官道旁,淮軍記名提督鄭才盛按著腰刀佇立馬背,看著自己的隊伍押解著大量的軍資彈藥滾滾向北,尤覺速度太慢,不由得皺著眉頭喝道:「來人!命令隊伍加快速度!趕不上武毅新軍的出擊時間,咱們的臉面可就丟大了!」

    本標管帶鄭銘立即策馬向前,邊跑邊喊:「兄弟們,快點,再快點,趕到遼河去打老毛子,咱可不能讓新軍的弟兄們吃獨食吶!」

    隊伍一陣鼓噪,又加快了北行的速度,化凍的冰雪滲透進泥土裡,滿是泥漿的道路上,車馬轔轔而過,鄭才盛部的飛虎旗在兩千多官兵和上萬民夫組成的長龍中不時展現。

    ……

    蒙古喀喇沁部的草原上,穿著雜色服裝的蒙古騎兵、青色衣裝的禁衛軍騎兵和部分藍色軍服的騎兵組成了一道奔騰的洪流,向東席捲!

    儘管沒有接到動員和調撥的命令,鐵良和喀喇沁赤峰台吉海富還是決定全軍出動,馳援錦州。在滿人和蒙古人眼裡,保衛遼西也是保衛蒙古,此時何須計較什麼民族,什麼尊卑的呢?!說不得,漢兵們是為滿人和蒙古人的家園在與老毛子作戰,趕不上大凌河,難道遼河之戰也要錯過嗎?!

    ……

    口木橫濱,身材瘦弱的青年蔡艮寅走進一座半山上的小院,整整身上的衣冠後,抬手輕輕敲門的同時恭聲道:「恩師,是學生,蔡艮寅。」

    屋內傳來梁啟超鏗鏘的聲音:「艮寅啊,請進來,你總是這麼拘謹。」

    蔡艮寅拉開紙門,見老師正笑瞇瞇地盤腿坐在榻榻米上看著自己,忙行了一個深深的鞠躬禮。

    「老師今日氣色很好。」

    梁啟超呵呵一笑道:「松坡你能來看我,我自然心情大好啊!嗯,當然了,看到我大清國民的情緒和民族意識在沸騰,此時梁啟超能不心潮澎湃?坐吧,隨便坐。」

    蔡艮寅坐下的同時,看見老師的手邊擱著今天的報紙,那也是自己來求見恩師的原因。

    「老師,艮寅已經提前完成士官預科的學業,準備於四月初報考陸軍士官學校!只是……」

    梁啟超擺擺手,讓有些臉紅的學生不再說下去,他知道自己的得意弟子家境貧困,供不起他自費念士官學校啊!眼見國內局勢一日千里、日漸蓬勃,軍事人才缺乏的大清國確實需要青年們投筆從戎、學習軍事。只有先保住國家才能建設國家,這一點,經歷了維新變法失敗的梁啟超深為認同!沒有槍桿子的支持,想維新、想立憲,那是萬萬不能成功的!

    「你無需擔心,儘管報考吧!只是艮寅吶,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既然立志從軍報國,身為軍人沒有好的體魄不行!如果你能考取,費用老師這裡出,等局面緩和了,再想辦法補個官費,這樣一來就輕鬆多了,有了官費的名義,今後回國效命也有了目標所在嘛!」

    「是,老師。」蔡艮寅恭敬地垂下頭,老師對自己的期望是很大的,對自己支持也是不遺餘力。靠著一些稿費收入謀生的老師日子過得本就清淡,此時還要承擔的自己的學費……「老師,學生在上海認識了一位朋友,他目前在遼西鎮守使衙門任職,興許可以為學生疏通一番,取得官費資格。」

    梁啟超微笑著點點頭,看著蔡有些靦腆地低下頭,乃笑道:「艮寅啊,你的性子得改一改,就算是儒將也不能如此啊!嗯,不如先改個名字如何?」

    「艮寅也覺得這個名字太軟、太文,請老師賜名。」

    「軍人,當有尖錐一般的銳氣,放入囊中就要破囊而出,承擔重壓就要頂天立地,身臨戰場就要前進殺敵!嗯,不如就改名為鍔!蔡鍔!」

    蔡艮寅緩緩地抬起頭看著老師炯炯的眼神,喃喃道:「蔡鍔、蔡鍔,金鐵戰器為鍔、鋒銳之氣為鍔!學生明白了,謝恩師賜名!」

    梁啟超滿意地看著聰穎堅毅的學生道:「考吧!存報國之心、挾鋒銳之氣,青年人沒有做不到的事情!我相信我的學生一定能考取陸軍士官學校!將來也一定能夠象吳祿貞、藍天蔚、張紹曾那般,在武毅新軍中嶄露頭角!自古英雄出少年,有李燾這樣的年輕人帶領你們,會作出一番什麼樣的偉業呢?大清啊,振興在望!」

    蔡鍔有些擔心地看了老師一眼,輕聲道:「老師,萬餘武毅新軍力拒強敵,萬一……」

    「不!你錯了!」梁啟超的神情陡然嚴峻起來,看著紙門上的書法條幅,略一沉吟後道:「李燾不是個莽撞少年,儘管他給人的印象有些衝動,不過,你看到沒有,他是集全國之力開發遼西,集全國可戰之兵力抗俄軍!有大凌河之戰的前車,梁啟超對他充滿信心!」

    蔡鍔能體會到老人的心情,此時不應該言敗,而應該傾力求勝!哪怕是思想上的祈禱也好!力量,四萬萬五千萬有形的、無形的力量匯聚在一起,何事不成?又有何強敵可懼!人活一口氣,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同樣也要有一股子銳氣才行!

    門外院內響起一個聲音:「任公在否?學生楊度不揣冒昧求見任公。」

    「楊皙子?」

    梁啟超疑惑地失聲念叨著這個名字,起身出迎……

    遼河西岸,新民廳南,距離遼河不過七百米的小金檯子村已經成為武毅新軍前線指揮部。從這裡橫渡遼河,正東方向就是奉天城!只是,從小小的金檯子渡口向河東突擊,將遭遇河東低窪地帶形成的大片沼澤,軍隊行動困難,火炮幾乎無法通過。因此在遼河東岸的網戶屯,俄軍幾乎沒有放置兵力。

    掩蔽部的觀察口處放置了一部蔡司炮隊鏡,此時,這個位置屬於武毅新軍總統官李燾。掩蔽部內陳列了一個小型沙盤,正是河東前當堡一帶的地形,沙盤後面的牆上,掛著三萬分之一的巨幅戰區圖。所有的一切,都證明了一個問題——武毅新軍突破遼河的主攻方向,就是在這個河東的沼澤地帶!

    相對俄國人來說,武毅新軍能夠方便地通過逃到河西的百姓瞭解河東的詳細地形、敵情。沼澤何時最易通過?採用何種辦法可以克服沼澤?沼澤後面的道路如何?對岸俄軍的駐防情況如何?這些,統統地列入強渡遼河的作戰計劃之中。

    沙盤旁邊有張小桌子,桌子旁站著新軍炮兵總指揮兼第二旅旅長段祺瑞和炮兵旅長兼團練司令張雲松,兩人圍著炮兵用千分圖,用圓規、尺子量、用簡易炮兵射擊指揮器對照計算,分派著兩個團七十二門火炮的責任區域,檢查、修正既定的炮擊計劃。

    對於武毅新軍炮兵來說,在戰術戰法上無疑是世界領先的!

    當列強還在採用直射方式時,武毅新軍開始用炮兵地圖和射擊指揮器計劃炮擊;當列強炮兵還在拉皮尺的時候,武毅新軍就開始用洋人生產的炮隊鏡加裝小分劃,採用前後移位的方式測量、計算目標距離;當列強炮兵還需要用頻繁的試射標定基準射擊諸元時,武毅新軍就用風速測量和風偏計算,以及精確的常規測算和圓周縱軸標定法,取代了麻煩的、暴露的頻繁試射。實戰中,只用炮群標兵炮(位於炮兵陣地中央——目標之直線的那門火炮)一發試射並觀察效果後,就能快速修正射擊諸元,並提供炮群各炮的修正係數;當列強還在用相對陣位的計算法時,武毅新軍已經學會用地圖來指揮射擊……

    這些突破時代的技術需要的是什麼呢?僅僅是超前的炮兵思想和特殊而並不複雜的炮兵指揮器材。

    李燾離開炮隊鏡,慢慢地踱著步子走到段、張兩人身邊,瞅瞅炮兵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數據,滿意地抽動嘴角笑了笑,將目光轉向牆上的地圖。

    滾動突擊戰術!

    地圖上,無數個箭頭和番號標準展示的就是這個嶄新的進攻作戰理念,而俄軍在河東虛弱的防禦為此提供了方便。只要先頭團順利抵達東岸並展開,建立一個橋頭堡陣地後,滾動突擊就將發動!就將持續到武毅新軍打到奉天城下!這是一次沒有側翼掩護的進攻,依仗的就是突擊速度,而突擊速度依靠的是部隊的突擊能力,部隊的突擊能力則用主攻團輪番上陣,穿越攻擊的形式來保證!

    這些要素,就決定這個攻擊計劃是複雜的!

    前鋒團突破河岸建立陣地,第二梯隊要成建制超越前鋒團發起對敵攻擊,第三梯隊又將超越前鋒團和第二梯隊發起對敵攻擊,如此三個主力團輪番上陣,在炮兵的快速推進射擊的掩護下,始終保持最強的突擊能力和最快的推進速度。這就需要各團的指揮部、各級作戰單位都有精細的計劃和配合方案,瞭解友鄰部隊的行動,建立各部之間有效的聯絡方法。否則,後續梯隊將衝亂自己前鋒部隊的建制,自身也將陷入建制混亂的境地,喪失突擊能力!

    李燾使用第一旅擔任主攻的原因也在於此。

    高連山的第一旅具有全軍最高的戰術素養和最頑強的攻擊精神!是全武毅新軍乃至整個大清國當之無愧的第一勁旅!騎兵出身的高連山,轉行幹起了步兵也幹得不賴,加上炮兵李燾的熏染,儼然成為一個步炮騎協同作戰的行家,而且是善於進攻協同作戰的行家!

    還有什麼考慮的呢?

    李燾轉頭看向還在計算炮擊參數的兩位炮兵,心道:全軍在大凌河河東,金城街口的大凌河戰役紀念碑下誓師、剃頭,以光頭軍「拚命三郎」的勁頭,必然能夠取得此戰的完全勝利!

    期待啊,此時只能期待老毛子那個總督無視大清國武毅新軍的警告了……不,還有,還有什麼呢?

    李燾走出掩蔽部,向南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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