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定遠作戰(30)
「吳逆叛逃一事,本官回京之後會親向聖上稟明,聖意如何定奪,咱們做奴才的也不好多過揣摩,待聖意下了之後,再責由寧古塔方面鎮壓那些吳逆吧。」
事關寧古塔將軍與吳逆舊部,馬齊雖為欽差,但只是前來黑龍江就設將軍衙門一事宣旨,寧古塔的事情他不好過問,因此拿定主意,待回京後親向皇上稟報,皇上如何處置巴海,可就輪不到他多嘴了。
「大人,吳逆舊部叛逃已有數月,下官恐其到處流竄,擾我邊民,又或與羅剎人勾結,充其嚮導,引賊南下,如此可就釀成大禍了。」
見馬齊要待回京之後再將吳逆之事稟與皇帝,郎坦有些急了,那吳逆叛逃已有好些日子,現今去向不明。據何保歸來向薩布素所言,那些吳逆裹挾了不少各族百姓,有近千人之眾,若不火速剿滅,任由吳逆坐大,一旦他們南下聯絡寧古塔和尚陽堡的數萬吳逆,那後果可不堪設想。郎坦身為藍翎侍衛,身負密任,眼見著關外發生如此大事,地方大員卻肆意壓下,欽差大臣卻又不能立即定奪,如何能不急。
「你道本官不想即刻解決此事?」郎坦的意思馬齊如何能看不出,但無奈何,這中間隔著個寧古塔將軍,他雖為左都御史欽差大臣,但卻無權節制寧古塔,黑龍江事了就要回京交卸差事,有心殺賊卻是無力而為。當今聖上自剪除鰲拜、平定三藩後,越發忌諱朝廷大員越俎代庖,福建姚啟聖不就剛被下旨訓斥嗎。他是新建大功之人,尚被皇上如此不留情面的訓斥,馬齊自襯皇上雖看重自己,但若是也越權辦了寧古塔的事,怕姚啟聖的前車之鑒就要在自己身上發生了。
算了,這等事情做了是越權,不做倒是可保無事,逃跑的吳逆不過數百人,就算他們本事再大,區區兩三月,難道還能翻了天不成。還是按部就班來,免得皇上生嫌。
想是這樣想,卻是不能實言告訴郎坦,馬齊緩緩坐了下去,喝了一口涼茶,不容置疑對郎坦道:「此事就這麼辦吧,郎侍衛不必再過問這事,一切等皇上定奪就是。」
「這……」
馬齊的處理方法讓郎坦很是不滿,但他是欽差大臣,自己只能聽命於他,半響,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夜已深,微風拂面,花草輕搖,蟲鳴入耳。馬齊和郎坦二人各轉各的心思,相對無言,氣氛倒是有些尷尬,以至於馬齊幾次想送客,可是話到嘴邊卻是無法說出來,因為此人是皇上的侍衛。郎坦也沒有自知之明,一點也沒有告辭的意思,馬齊隨從送來的茶水他也是不客氣的飲了起來。
「何保人現在何處?貌似本官並未見到他。」
老這麼僵著也不是個事,馬齊決定打破沉悶,順便問問些其他事。
聽馬齊問話,郎坦忙道:「何保兵敗逃回後,薩布素大為惱火,奪了其協領一職,將其調為巴爾虎佐領,可謂是連降三級使用了。」頓了頓,郎坦有些可惜道:「何保這人說來也是將材,在我旗人中也算翹楚,可惜卻是陰溝裡翻了船,敗在了叛逃吳逆手中,倒是讓人大跌眼界了。據下官所知,何保現在每日借酒消愁,基本上不出院門一步,佐領的事也不大過問,薩布素對他也是不聞不問,由著他這般。」
馬齊也惋惜的搖了搖頭:「薩布素這事辦得不甚好,世上哪有常勝將軍,勝敗乃兵家常事,豈可能因一場敗仗就棄了何保不用呢。待明日本官與他說說,黑龍江新晉將軍衙門,正是用人之時,不妨讓何保戴罪立功。」
「大人說得甚是,何保是可造之材,棄用未免太可惜了。」郎坦附和了一句。
「對了……」
馬齊突然問道:「那些老瓜賊現在何處?」
聽馬齊問起老瓜賊,郎坦有些錯愕,但很快就答道:「老瓜賊散在關外各地,彭都統來後,將其大部召到愛琿,按聖意,分成小股人馬潛入羅剎人境內,擾其民,奪其糧。」
「嗯,回去告訴彭都統,皇上意欲明年大舉進攻羅剎人,在這之前,絕不能讓羅剎人的日子安生。」
「明年就要對羅剎開戰了嗎?」
郎坦聞言一陣驚喜,大軍一旦北上,正是建功立業之時,他自請北上為的不就是能在北征大軍中謀得一席之位嗎。
馬齊沒有瞞他,肯定道:「台灣已經平定,鄭家即將剃髮易服,關內再無敵人,這羅剎人之事自是要擺上檯面的。皇上三年前下令建造黑龍江和寧古塔在北地建城據守,便是為的大軍北上之後,能有立足之點。你長在皇上身邊,聖意如何,難道你看不出來?」
郎坦掩不住的興奮,聖意如何他還真的沒看出來,只是知道明珠大人經常在皇上面前要求對羅剎開戰,但皇上一直含糊以對,沒個准信下來。現在看來,和羅剎人大戰一場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不然,他馬齊堂堂左都御史總不能信口開河不是。
郎坦實在是太興奮了,等到發覺自己有些高興過頭,才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身子微微朝前近了近:「容下官斗膽猜測一下,大軍北上之後首戰可是那雅克薩?」
「嗯?」
馬齊看了一眼郎坦,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盯著郎坦看了足有數秒,才微微一笑,將茶碗作勢拿起,欲喝又不喝的樣子,見郎坦還沒有明白,馬齊索性將茶碗放下,自顧自的回頭走了,留下郎坦在那回味自己的笑容。
寧古塔治下土裡特城牢房。
「冤枉啊,大人,我們冤枉啊!」
「放了我們,放了我們,我們冤枉啊,我們不是殺人犯!」
三個衣衫襤褸的青年漢子抓著木欄大喊大叫,嗓子叫得都有些啞了,卻沒有差人來過問他們,空蕩蕩的牢房中只聽到三人的叫吼聲,夾雜著回音讓人覺得十分剌耳心煩。
「別叫了,這鬼地方,你們就是叫破喉嚨都沒有人答理你們的,更何況你們還是漢人。這關外,除了流犯外,哪來的漢人?還說你們是無辜的,你們若不是逃跑的流犯是什麼?」
三個漢子的叫喚惹得同牢房的其他人不耐煩了,他們必須要阻止這三個漢人在叫下去,不然難得的午睡又要被他們攪沒了。這三個混蛋,難道不知道進到這牢裡,安生最要緊嗎!
「嘿嘿,也該你們倒霉,流犯不流犯的倒是小事,壞就壞在你們身上藏了那麼多金銀,這官老爺不拿你們拿哪個?」一個瘦小的達斡爾老人賊眼兮兮的盯著那三個漢子,不陰不陽的冒了句漢語出來。
聽到那幾個人竟然會說漢話,三個青年漢子好像抓到救命稻草般,呼的一下湧到那幾人身邊,你一言我一語的叫了起來。
「我們真的冤枉啊,我們真的不是強盜……」
「他們誣陷我們殺人搶劫,可是我們真的沒有幹過,他們怎麼能隨便誣陷好人呢……」
「幾位大哥,他們要關我們到什麼時候?」
「哈哈,怎麼?你們還想活著出去不成?」那一臉賊相的達斡爾老人「噗哧」笑了起來,指著面前那年輕漢子笑道:「當官的得了那麼多金子,你們又是逃跑流犯,天知道你們這金子是從哪裡來的,這官老爺為了平安無事,會對你們做些什麼,難道還猜不出來麼?」
一聽賊老人這話,最小的漢子一下跌坐了下去,渾身無力的癱軟,近乎絕望的望著那為首漢子,哭了起來:「徐大哥,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你快想想辦法啊,我還要回家見俺姐俺哥呢……」
「早知道,我們就不跟你逃了,跟著弟兄們在一塊多快活。」另一個漢子倒是沒有嚇得哭起來,而是一臉怒容的看著那為首漢子,「呸」的唾了一口,罵道:「徐錦衣,都是你個黑心賊,害老子要和你一起送死!我昨就被豬油蒙了心,跟著我幹出這等破事來呢!這下倒好,金子金子沒保住,性命倒是送了!」
「別嚎了!」
「你奶奶的,拿金子的時候,你小子拿得不比我少,現在出事了,你倒全推到我身上來了,呸,老子我還瞧不上你呢!」
哭泣漢子讓徐錦衣心亂如麻,賊老人說的話更讓他不住寒顫,同伴的指責也讓他氣憤不已,發洩一通後,他突然一下站了起來,凶光一閃,狠狠叫道:「媽的,老子死不了!」在那兩個漢子和牢犯驚訝的目光中,徐錦衣牙關一咬,跑到木欄邊用盡全身邊氣大聲叫了起來:
「來人啊,來人啊!小的有重要軍情稟報,小的有重要軍情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