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個小時前。濟南。
時間剛過午夜,濟南的街頭冷清了不少,剛結束了應酬的王子榮坐在僅剩的那輛豐田車裡,正行在去他一處藏嬌屋的路上。
從下午天黑後開始,持續跳了好幾天的右眼終於消停下來了,這讓已經有些習慣了的王子榮多少有些不適應。
這幾天,先是馬自達肇事送修,然後想臨時取回來用幾天的本田又被人買走了,剛剛聯繫來的寶馬還在公海上沒到口岸呢,王子榮選都都沒得選,只能暫時先坐著這輛豐田車湊合著,總覺得不夠拉風,掉價不少。
不過咱們濟南一哥王子榮總算也要告別坐日本車的時代了,改用德國寶馬了,即將有這麼爽的一件事出現,王子榮也就沒為這幾天的寒酸而發火。
還有件讓咱們王子哥鬱悶的事,你說這右眼跳災到底可信不可信呢,為啥咱王子哥自己的右眼一天跳到晚,偏偏災難事卻全都不發生在他本人身上,而是跑到他的女人身上去了?
先是他給小佳安排的住處那邊,正樓下的房子裡發生了液化氣爆炸。王子榮當時雖然覺得倒霉,可還認為自己當晚沒住在那是天意,逃過一難應該是值得慶祝的事才對,雖然那房子暫時是不能住了。
然後是非非家,要說這住樓真是毛病多多,小佳家樓下的炸個鋼瓶能把咱住樓上的玻璃全震碎。非非家樓上的忘關個水龍頭閥門,能把咱住樓下的整個裝修全泡湯!
那天,非非大白天出去逛了個街,回到家後一開門,嘩啦,屋子裡的水像決口的小河一樣湧了出來,把非非嚇得驚聲尖叫。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樓上那家的新住戶出門前忘了關水龍頭。那水在樓上一點兒都存下,全流到剛裝修過的非非家來了。
樓上那家新來的住戶從那之後再就沒露過面,只知道是一對小兩口帶個淘氣的小兒子,來濟南是做生意的。王子榮永遠也不會知道了,這三個人中的男人就是將親手把他從人間蒸發掉的人,他永遠也別想知道這人姓甚名誰,是何方神聖了。
最讓咱們王子哥生氣的是另一件,也是發生在他女人身上的事。那天小離去逛街。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憑空冒出來兩個半大小子。把她的包給搶了!
在濟南,提到王子榮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就連市委書記做事的時候都要常常考慮到會不會侵犯到他王子榮的利益,可就是這麼個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他最寵幸的女人上個街,都能被不長眼的小癟三給搶了,這***叫什麼事?
一氣之下的小離打電話衝她的王子哥發了通脾氣,然後回曲阜老家去了,王子榮這兩天好說歹說。總算勸得她答應回來一起坐寶馬車兜風了,不過那兩個搶包的小子到現在也沒找著,裡面小離剛買的紫禁城最貴的化妝品也跟著沒了,據說那玩意兒脫了銷,暫時買不著了。
車開了快二十分鐘了也沒到住處,王子榮鬱悶地續了支。
馬自達、本田不能開了。小佳、非非、小離那兒不能住了,王子榮突然覺得自己有種胸悶的感覺,彷彿有塊石頭壓在心頭,想把它搬掉卻找不出來它壓在哪處。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即覺得心裡沉甸甸的,又探不到摸不著。
問題出在哪呢?王子榮邊咬著萬寶路的過濾嘴,邊在腦中捋起這段時間的事情來,又上手了哪個女人、剛賄賂到了哪個市裡的幹部、誰誰的房地產生意被迫送了自己多少股份、哪個背後說自己壞話的人剛被送進了醫院等等。
坐在都面駕駛位的司機和耗子正聊著什麼齷齪事,時不時傳來一陣委瑣的笑聲,王子榮偶爾聽上兩句,說的是他們最近在用紫禁城製藥公司新出的壯陽藥的事。
聽兩人嘀咕著這種新藥如何如何有用、如何如何物超所值的,王子榮的嘴角揚起絲輕嘲的笑容。雖說聲色犬馬了這麼多年,可王子榮在房事王面還是自如的很、藥補這種事情他是不屑去做的,壯陽藥這種東西,他更是連瞅都不瞅一眼。
「耗子哥,你說這紫禁城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我怎麼看著他們又賣牙刷又倒騰化妝品,現在還弄出來壯陽藥和避孕套了,***,還有什麼他們不幹的嗎?」司機小旭問身邊副駕駛位置上的耗子。
「媽的,別提那幫東北佬了,想想老子就來氣,你說咱山東省資源這麼豐富,啥玩意生產不出來,怎麼就讓那東北大山溝子裡的一個小方生產的東西把市場搶了呢?上次我陪小離姐去買化妝品,商場貨架上擺的除了進口貨就全***是紫禁城的東西,老子好不容易瞅著一個不是的,拿起一看,大連生態美,媽的遼東半島的,也是東北的!咱膠東半島差在哪了,怎麼非得買人家的,自己造不出來?!」耗子假裝文明人,把遼東半島和膠東半島都整出來了,賣弄自己初中水平的地理知識。
後座上,剛上來了煙癮又不敢和王子榮一起吸煙的猛子插嘴說:「耗子,這你們就不知道了,你們罵的東北佬,至少有一半是當年從咱們這逃荒過去的,當年闖關東、闖關東的說的就是這個。沒準賣你們避孕套的那些東北佬和你家還是遠房親戚呢!」
「去***遠房親戚!」耗子啐了一口罵罵喇喇的說:「老子玩女人從來不戴套!鬼才稀罕他們做的那些膠皮玩意兒呢!」
猛子也不和耗子強,笑呵呵地說:「好好,耗子你有本事,我看你下次不用藥能瀟灑幾分鐘。」
不用的話,能不能挺成直的恐怕都成問題了……耗子心裡這麼想,嘴上卻強硬得狠,哼了一聲說道:「不用就不用,下次我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金槍不倒,什麼叫一柱擎天!」
一車四人都知道耗子是嘴硬吹牛。他那點丟人事誰不知道,市面上能找到的壯陽藥他都用遍了,這要不是紫禁城剛出的那藥對他還有些效果,他搞女人還不得像以前一樣,口手並用,全身上陣才行!
壯陽藥、避孕套、紫禁城、東北佬……王子榮邊吐著煙圈邊聽著車上三人的話題,一系列關鍵字漸漸在腦中串成了條線,眉頭突然緊鎖起來。
「耗子。我想起個事。」王子榮打斷三人的猥瑣括題,問耗子:「上次你下邊的兩個人去找那個千葉服飾的姜麗的女兒。不是被一幫東北人打了麼,後來怎麼樣了?」
耗子心裡一顫,馬上用誰備好的謊話回答說:「那兩個笨蛋剛出院沒幾天,被我打出去到咱們城南的歌廳看場子去了,打他們的那幾個東北佬抓著了,領頭的兩個一個被我把卵子踢暴了,另一個砍了條腿筋,估計得拄一輩子單拐了。」
「真抓著了?」王子榮陰著臉追問。
氣氛直線降溫,司機小旭把車速降了下來,王子哥隨時都能發火。這時候沒人敢撞槍口。
這種情況下千萬得咬住,耗子知道坦白從寬從來不是王子榮的處事方式,煞有架勢地編造了一番當時的情景,還把早就串通好的幾個證人的名字說了出來,讓王子榮不信就問他們。
見耗子這麼說了,王子榮也就相信了他。證明了那場和東北人的衝突只是始於意外,王子榮的心踏實了不少。
「租非非家樓上房子的那三口外地人,是哪的?」王子榮又問耗子。
這事也是耗子去辦的,耗子想了一下。有些不太肯定的說:「時間長有些忘了,當時房東和我說過,好像是北方人。」
「北方人?」王子榮追問:「東北人還是北方人,你再想想。」
耗子又想了一下還是不敢肯定,一旁的猛子插嘴問:「榮哥,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了?」
王子榮越想越覺得不對,怎麼最近巧事這麼多,大大小小的全趕到自己頭上了,還有,似乎這段時間東北人的露面次數也太多了,濟南啥時候有這麼多東北人了?
「上次小離被人搶包的事,還沒抓著那兩個小子?」王子榮問猛子。
猛子有些為難地攤手解釋說:「濟南這麼大,想找兩個人有時候還真不容易。」
「我現在在想,那兩個小子能不能也是東北人。」王子榮咬著牙說。
「東北人?榮哥,怎麼回事,你說說?」猛子也聽出了問題,王子榮一再追問最近這些事情裡的人是哪的,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了?
「你看,在馬路上搶劫的事,咱們濟南雖然很少有,可也不是沒有。」王子榮說:「可那些半大小子都在自己地盤附近活動,哪個敢跑到別人占的地方去搶劫?萬一被人當場抓住了送去派出所邀功了,是不是連送禮都找不著門路了?」
「對對,榮哥說的有道理!」前座上的耗子不失時機的拍馬屁。
王子榮沒搭理耗子,繼續分析說:「可是呢,小離的包要走當地小混混搶的,他們就算人跑了,東西敢不給送回來?到現在還沒見人沒見東西,只能說明,這兩個小子是外地來的。」
猛子該沙明白了,王子哥最近有些不太順,這是在分析原因,猜測是不是有人暗地裡對付他呢。不過他也不太明白,如果白道上想對付他,肯定不會用這種手段,而要是黑道上的事,最近一段時間王子哥也沒和誰發生直接衝突,如果是利益上的衝突的話,對方連站出來講數都沒有過,這有些沒有道理。
「你們幫我想想,我最近和什麼東北人才過矛盾麼?」王子榮雖說不算仇家遍地,可有過節的人也多得難以計數,所以只好用排除法,從和東北人直接發生關係的方面開始。
大家想了一會兒都說沒有,王子榮又問:「那有沒有什麼人,和我有矛盾的,背後有東北那邊的勢力。」
答案又是否定的,王子榮沉思著,開始想是不是有人雇了東北人來找自己麻煩。
這個時候耗子插嘴了:「榮哥、我想起個人,不過不知道她算不算。」
「誰?你說說。」王子榮忙問。
「千葉服飾,姓姜的那個女人。」耗子說:「你查她來歷的時候是我找人去辦的,我記得她是年輕的時候嫁到東北去的,後來離婚了,才帶著女兒回濟南的,她娘家是濟南這邊的。」
「她?」王子榮皺著眉頭思考起來,耗子不提,他都忘了這個女人和東北人有關係了。
「榮哥,我那邊的人天天盯著呢,這女人一直沒露過面,應該不在濟南。」猛子說完又補充說:「她要是在濟南,至少也該找個店長見見面,佈置一下生意,從最近一星期的觀察者,她應該真在外地了。」
王子榮陷入了深思,如果真有人要對付自己的話,顯然這個女人的嫌疑最大了,從她的辦事能力和不屈的性格來看,這顯然不是一個一般的女人,而她本來像小綿羊一樣人畜無害的樣子,遇到麻煩除了躲著什麼都做不了,又沒見有什麼背景後台,這些事如果和她有關,也說不通啊。
想了半天,王子榮還是不得要害,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的道理他是十分明白的,鄭重的對車上三人說:「這幾天可能有問題,你們都機靈著點,明天多安排人,把最近的這些事好好查一查。」
三人都連忙點頭,耗子心說王子哥真是膽小如鼠,這麼多不相干的事到他那串在一起,莫名其妙的就變成一件大事了,真不符合他的地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