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刻開始,道閒就成了我的師傅,至少在這一年裡面他都只會負責教導我一個人。
「小王子,你知道你父王為什麼要我來教你麼?」道閒把我帶到了他的住處,讓我站在他的身前,他目不轉睛的盯著我問。
我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虛,想了一想後才回答道:「父王最器重先生,是想讓先生來教導我那些要小心謹慎的禮節。」
道閒面目表情的搖了搖頭,語氣滿是冰冷的說道:「這個只是次要的,為了這些王爺不值得派我來教小王子你。」
「不是這個?」我心裡面有些犯糊塗了,也不知道道閒他心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其實王爺是要我教導小王子你權謀之術。」道閒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終於說出了答案。
「權謀之術?」我心裡面一詫,「這是為什麼?」
「皇世子是未來的天子,皇上選了小王子你作為皇世子的伴讀,日後小王子你能夠為本藩盡力的地方也就多得很了,所以王爺為了小王子日後能夠從容行事,就派我來教導小王子你權謀之術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聽到了道閒的話兒,我心中突然有點失落,因為我清楚的知道了在父王的心中,我其實作為一枚有用的棋子,這個份量更重於作為他的兒子。
道閒似乎能看穿我的心事,突然在我默不作聲的時候笑著說:「身在帝王家,這些就早已注定的了,小王子若想別人更看重你,你便要使得自己越來越重要,這樣別人才不能沒有你……嘿,男子漢大丈夫又有什麼好多愁善感的?」
道閒的話兒雖然說得直白無比,但卻好像一個暮鍾在我的心中敲響,讓我的心裡頓時亮堂了起來,我立即跪了下來,由衷的說道:「師傅在上,請受我朱長洛一拜,他日長洛若有成就,絕不敢忘了師傅今天的這一番話兒。」
道閒似是有些驚訝於我能這麼快就恢復了過來,他眼中帶著一絲訝然的打量了我一陣,點了點頭道:「好,不過在這之前,我還要考究考究你從前究竟學了多少東西。」說話的時候,他轉身在書案上拿來了十幾張白紙,每一張上面都寫得一些題目,例如什麼「今茅塞子之心矣」、「子曰:巧言令色,鮮已矣」、「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捨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之類的。
我一一看遍了十餘張白紙上面的題目,自然知道這都是出自儒家的經典,心中思索一陣,已經大約想好了各題該如何破立。看了一眼道閒後,我當下磨墨鋪紙,將想到的東西引經據典的寫了下來。
雖然我只是九歲的少年人,但是我的博學強記向來就連那些教書先生們都讚歎不已的,洋洋灑灑的也不知道寫了多少時候,我終於將最後的一張題目都答了出來。
道閒一直靜靜的坐在旁邊品茗觀看,等到我把答卷都交到他的手中,他只看了第一眼,就立即問了我一句:「這字你是跟誰學的?」
「我向來喜歡描帖子,這字都是跟著帖子學的。」我一邊回答著的時候,心裡面又一邊回想起了我娘為了我能夠練成一手好字,所花費的心血。
打小的時候,因為小孩子總是難以坐定,所以我的字就一直寫得不好,娘他為了我能寫出一手好字,有一次就花費了我所有的例錢,托人賣來了整個燕京最好的宣紙。當其時我知道那宣紙的昂貴價格之後,就再不敢輕易用筆書寫上去,總是暗地認真的練習幾次後,才敢在那些宣紙上面寫字,因為生怕一寫不好,就把紙張給糟蹋了。自此之後,我的字就慢慢越寫越好,就連從前教我的先生也自歎不如。
道閒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繼續翻看那些答卷……
書案上用以記時的那柱香慢慢的化成灰燼,我站在道閒的身前有點忐忑的看著他,生怕自己的答卷答得不好,所以希望能從他的臉上神色看出哪怕是一點兒的倪端,可是他卻沒有顯露任何表情。
過了也不知道多久,道閒終於把我所有的答卷看完,他出奇的的卻沒有說話,反而是閉目又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我在一旁焦急的看著他,雖然猜測不到他的心思,但是我卻覺得他的心底一定有什麼事兒難以作出決定,因為我看到他把拳頭握得緊緊的,緊緊。
好一會兒,道閒重新睜開了眼睛,他圍著我由頭到尾打量了一圈,突然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老天啊,我苦尋這麼多年的東西,想不到到了今天才在這裡找到……怎麼會如此,怎麼會……?」
我一臉驚訝的望著道閒,也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不過瞧他這時候稍微帶著些狂態的模樣,我也不敢多嘴說什麼東西。
「朱長洛,你可當真願意拜我為師?」道閒倏忽間轉到了我的身前,他一臉凝重的盯著我看,話語間可以聽出他的決絕。
我不知道他話兒裡面究竟有著什麼樣子的含義,但是在那一刻,我忽然很清楚的感覺到,只要我這個時候向他跪下來,答應了拜他為師,他就一定會把所會的東西都一股腦的傳授給我,好不保留。我也說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樣子的感覺,或許是男人之間的眼神交流吧,於是我義無反顧的再次跪了下來,大聲說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朱長洛一拜。」
這是我今天第三次向他跪下,也是第三次向他說出同一番拜師的話兒,不過不同的是,他不再對我冰冷,他彎身把我扶起來,然後說道:「好吧,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聖門的第十八代弟子,也是本門的下任宗主!」
「聖門?宗主?」我有點摸不著頭腦了,不過道閒……哦,不,是師父他接下去的話兒,徹底讓我明白了他這一番話兒的意思。
原來在這個天下,還有一處叫做江湖的地方,在那個江湖中的人,大抵分為正道和魔門兩派,其中師父所說的聖門的就是被人稱為魔門的一派。魔門裡面還分有許多派系,其中師父所屬的一派就是魔門的映月宗,他也就是映月宗的宗主。
師父還說,映月宗向來擇徒極嚴,所要的門人都必須是資質優秀、才智過人之輩,他之所以選我就是因為見我資質極好,難得的又才情過人,因此才下定決心真真正正的把衣缽傳給我(其實更主要的還有其他原因,這裡暫且不表)。
雖然魔門這個名字一聽就讓人知道是反派,但是我卻並沒有對它有著太多的牴觸,反而是我當聽見師父說出他會傳授我許多神奇的秘傳功夫,又將畢生所學都統統教給我的時候,我心裡面實在是歡喜得無以復加,當下就答應了師父要繼承映月宗的衣缽,將我們映月宗發揚光大。
師父聽我這麼乖巧,雖然沒有例外的露出笑容,但是看得出來他的心理也大是歡喜,他從那一天晚上開始,就傳授給我他們……哦,是我們映月宗的不傳之秘--月垠缺。
從那天以後,每天早上師父藉著古往今來的史事傳授我權謀之術,到了晚上,他又把映月宗包括月垠缺在內的所有功夫都教給了我,實在是盡心盡力……
不知不覺就這樣過了一年的時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暗自修練了月垠缺的緣故,這一年我的身體長得極快,雖然仍然只是不到十一歲的少年,但是身材就已經差不多和十八弟一樣魁梧了。據師父他對我說的,我的內力還遠不到火候,但是對付尋常幾個江湖上的宵小已經是綽綽有餘,只要堅持修練月垠缺不輟,日後的造詣一定會超過他的。
不過這些也就罷了,倒是師父私底下曾對我透露過,因為我們映月宗的開山老祖師是一位風流過人的才子,所以在創出月垠缺的時候,其中加入了許多男女採補的功法進去,所以歷來映月宗的門人弟子只要一經修練月垠缺滿一段時日,不僅在體能上還是外形上都會比較常人更明顯的增長,就連下身也會變大變粗許多,月垠缺這個神奇的地方,在我身上實在是已經展現無遺了!
和皇祖父約定的一年之期很快就已經過去,皇祖父和皇祖母在許久以前就已經派人過來催促父王把我送到應天去,父王終於拗不過他們兩位老人家,只好親自帶著我趕赴應天。
當然,在這一年裡面,皇祖父和皇祖母不下一次的派人過來賜給我這些那些的,對我的疼愛著實超過了燕王府裡面的其他兄弟姊妹,這雖然會惹來許多人的眼紅,但同時也會引來更多人阿諛奉承,我和我娘在王府的地位真的好像能夠飛天的一樣急急向上飆升。在我娘有了能夠讓我放心的境況之下,我也就灑淚拜別了她老人家,隨著父王啟程了。
臨行的時候,十八弟和十九妹緊緊的拉著我,我心裡清楚得很,其他人或許對我只是假情假意,但是他們這兩個弟弟妹妹卻當真是不捨得我的,於是我也只好安慰他們說:「老十八,十九妹,你們放心,十七哥會回來看你們的,到時候我一定記著給你們帶許多京城裡好玩好吃的東西,別哭了,不然十七哥看著會難受的。」
十八弟聞言,哭了一陣後終於肯放開拉著我的手,哽咽道:「十七哥,你記得要回來看我就成,別的什麼東西我也不圖了!」
聽見十八弟這麼說,我心裡算是好過了一些,可是又看見另一邊十九妹卻依然牢牢的拉著我的衣衫角兒不肯放手。她的一雙眼睛裡面浸滿了淚水,這時候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的盯著我看,也不知道想說些什麼。這種時候我真不知道應該怎麼應付,心裡面輕輕歎息了一聲後,也就由著她了。
終於到了要走的時候,我硬下心腸拔開了十九妹的手,隨著父王走上了馬車……馬車行了好遠,我才突然聽見十九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連忙轉頭去看,卻看見她兩眼汪汪,她突然跑出十餘步,大著嗓門對我吼道:「十七哥,你到了京城以後,我不要你和別的女孩子玩,你要記住了!」
我聞言一愕,隨即淚水頓時急湧而出,在那淚水模糊之中,我彷彿看見一個清秀的小女孩大力的朝我揮動著小手,嘴裡不知道在叫喊著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