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飄浮著片片薄雲,星月無光
北方的十月,寒意漸濃。尤其是在野外,冷風瑟瑟,吹在臉上,讓人不禁寒戰連連。
溳城西面不遠,那裡本是被溳水沖刷而成的淺水沼澤,後來被溳城的居民利用,開發成為一片片的水田。也趕上高句麗今天的雨水特別多,大雨不僅讓滸水水位暴漲,溳水的流量也遠遠大於往年的這個時候。而高麗的百姓為了躲避戰爭,沒能及時疏導農田里的積水,於是乎這片農田就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濕地」,積水已經達到人脖頸的深度。
此刻,正有三百位壯士藉著夜色的掩護,涉水向溳城西門悄悄逼近。率領這三百壯士的頭領有三人,正是羅士信的三位師兄,二狗子,馬清風和陳羅漢。
從海路撤退已經無望,羅士信他們只能通過陸路撤回國內。大伙討論一番,羅士信最終決定再走溳城。當然,羅士信這麼選擇,倒不是因為這個辦法有多麼高明,而是因為這是他所能做出的唯一選擇。渡溳水,繞道新羅百濟,且不說這兩國到底什麼態度,就算他們兩家不予阻攔,等羅士信他們繞個大圈兒趕到滸水河畔,那也得是猴年馬月的事了。而且如果沒有新羅百濟的「接濟」,羅士信他們的糧草也不足以支持那麼遠的長征。
於是乎,羅士信只能選擇向北這一條路。然而,這條唯一的歸路,卻也是凶險異常的。
第一道關口,就是羅士信他們剛剛拚死逃出來的溳城。
高元大軍雖然已經北上,不過在溳城依然留下近兩萬守軍,一來防備羅士信這支敗兵在高元決戰宇文述的時候從後方搗亂,再一個也是為了讓那些再戰鬥中受傷較重的兵將在此療傷。這兩萬高麗守軍中並不包括那些傷兵。
羅士信的部隊也剛剛經過惡戰,雖然他們較之高麗軍隊訓練更為有素,不過要他們憑現在的狀態再行強攻溳城,那就算拿下溳城,損失也是羅士信難以接受的。
羅士信和眾將一商量,最後決定「偷城」。也就是用小股人馬潛入溳城,再趁高麗人不備,裡應外合奪回溳城。
溳城西城就是最好的潛入點,西面是大片的窪地,高麗人就算防備隋軍可能誰殺個回馬槍,也萬萬想不到隋軍會從東西兩面下手。
今晚涉水靠近溳城的三百勇士都是伍雲召從武康帶來沈家子弟兵中挑選出來的。沈法興當初以為東征高句麗毫無懸念,於是就要羅士信也帶上一千多沈家子弟兵一同遠征高句麗,目的是讓他沈家子弟也能在軍中某些出身。可惜的是,還沒等他們某到「出身」,就已經在先前的戰鬥中折損過半,現在剩下的已不足六百人
羅士信之所以選擇讓沈家子弟兵執行這次行動,倒不是因為沈法興的關係,而是這些沈家子弟自小生長在南方水鄉,水性較之其他關中和北方地區的士兵不知要好上多少倍,讓他們涉水偷城正合適。
雖然還未入冬,可此時的河水已經是寒冷刺骨,三百壯士都是二十往上三十不到的壯小伙,他們只是穿著齊膝的短褲,上身和雙足全部赤裸,這主要是防止出水以後濕衣服粘在身上,被涼風一吹體溫下降,體能喪失過快。他們每人背背一把鋼刀,好像鬼魅一樣悄悄地,慢慢地向溳城靠近。
「大師兄,稍後城門打開,動手時切莫弄出太大的聲響!」按計劃,待他們出水以後,馬清風和陳羅漢二人先行攀上城頭,為二狗子和三百壯士打開城門。不過陳羅漢始終不放心自己這個大師兄忍不住連番提醒道。
二狗子人雖憨厚,但卻並不笨,聞言憨憨一笑,道:「呵呵,三師弟放心,師兄心裡有數。倒是你們兩個可得多加小心!」
馬清風嘻嘻一笑,滿不在乎道:「嘿嘿嘿嘿,打仗咱師兄弟雖然不在行,但要說打架,咱們三寶觀出來的人怕過誰來?!」
「不說了,我和二師兄先行一步,大師兄你帶弟兄們速速跟上!」
言罷,陳羅漢馬清風二人各自提足真氣,展開輕功向溳城飛閃而去。馬清風外號「夜無痕」,那高來高去的工夫連師父乾坤子都自歎不如,這區區溳城城牆怎能擋得住他。
馬清風也沒借助鉤索,單憑城牆上的凹凸就迅速攀上城頭。因為隋軍剛剛從這裡突圍而走,高麗人根本不認為隋軍會再次回頭,所以城中的高麗守軍心情是鬆懈的。東西兩面的守備就更加不堪,偌大的城頭上只有二十幾個高麗士兵看守,而這二十多個士兵中也只有三四個在城頭上來回巡視,其他人則圍坐在一起圍相互取暖。
馬清風的動作真是比貓還輕,他登上城頭的地方距離那群圍坐在一起的高麗人不足一丈,然而那些高麗人卻絲毫沒有察覺旁邊的這隻鬼魅!所謂藝高人膽大,馬清風全然不理會旁邊的高麗人,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放下繩索,助城下陳羅漢攀上城頭。
待陳羅漢上城以後,馬清風向他使了一個眼色,陳羅漢會意,伸手從百寶囊中摸出兩把鋼針,微微瞄了一瞄,猛地連抖雙手。
刷刷刷刷——
二十幾枚鋼針猶如衝鋒鎗子彈般連續射出,直飛向那群茫然無知的高麗兵。
「啊!」
「呼!」
「呀!」
……
一下子擲出這麼多鋼針,精度自然要大打折扣,雖然那些高麗兵無一例外的都挨了鐵針,中針位置卻並非都是致命之處。不過陳羅漢並不介意製造些許「噪聲」,因為就在他發針的時候,馬清風也施展超絕的輕功,移行幻影間便瞭解那幾個還在遊蕩中的高麗巡城兵的性命。
回過手來,馬清風和陳羅漢又在那些沒死的高麗兵心窩各捅一刀,前後不過片刻工夫,二十幾人就這樣命喪黃泉,甚至都沒搞清楚弄死他們的到底是人是鬼。
城門處的幾個兵丁守衛,也被師兄弟二人乾淨利落地解決掉。二人打開城門,將早已守候在外的二狗子和三百勇士迎入城中,然後一起向南城門迅速撲去。
話說溳城之中倒也有一些巡夜兵丁,不過一來他們沒想過城中會突然出現這麼多手持鋼刀的裸體男,再一個就算有些許高麗兵上前阻殺,也擋不住這支天降神兵。
溳城本就不大,師兄弟三人率領幾百沈家勇士很快就衝至南門,這時候南門的高麗守將已經得到消息,倉促中阻止人手上前迎擊。師兄弟三人分工明確,二狗子帶著百十個彪悍之士直撲城門;馬清風和陳羅漢則各率百名勇士沿著城道向城上撲殺。
城牆這東西是防外不防內的,城上守軍對於內部發起的攻擊毫無優勢可言,所以在城中的高麗援兵到來之前,師兄弟三人竟然還在城頭爭奪戰上佔據了上風!
信號發出,南門大開,等候在不遠處的羅士信率領數千鐵騎立刻出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入溳城,沿主街向高麗軍營房撲去。溳城中的高麗兵大部分還在夢鄉之中,哪裡會想到隋軍突然殺到。當聞之敵軍衝入大營,霎時間就亂做一團,將找不到兵,兵也找不到將
這樣的戰鬥毫無懸念,雙方只有屠殺和被屠殺之分,待到李靖和伍雲召率領的後隊人馬相繼衝入溳城之後,高麗軍就徹底喪失了主動權。溳城主將死於亂軍之中,高麗軍各支人馬群龍無首,除部分強橫抵抗之外,其他紛紛從北門和東西門逃走。
戰鬥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拂曉,隋軍自損人馬一千有五,高麗軍則損失了近六千兵馬,至於那千在溳城休整的傷兵,則全部成了隋軍的俘虜。
「那些高麗潰兵向哪個方向去了?」
高麗軍敗走,羅士信派出十數騎探馬尾隨其後,第二天一早,這些探馬剛一歸隊,羅士信就迫不及待地把他們找來問話。
探馬單膝跪地,拱手道:「稟將軍,那些高麗兵出了溳城之後大都向東北方向潰逃,只有個別高麗兵慌不擇路,向其他方向逃竄。」
「東北方向…嗯…」,羅士信聞言略微思索片刻,又道:「大哥,立刻傳我將令,命部隊不得放鬆,晌午前將糧草清水補足,咱們午後就離開溳城!」
「得令!」
待伍雲召下去傳令,李靖向羅士信問道:「將軍,那些高麗降兵怎麼辦?」
李靖這話不是在問羅士信那些高麗降兵該不該殺,自從羅士信那次下令屠殺高麗戰俘之後,李靖就已經知道羅士信對待異族戰俘的態度了。對於那數千戰俘,屠殺起來也相當的費些工夫,可問題是羅士信他們現在沒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天知道高麗人什麼時候會殺回來。可是留下這些戰俘的話,又擔心他們會洩露隋軍下一步的動向。
「嗯…」,羅士信稍稍一頓,道:「溳城之中,除了咱們的人,但凡能說人話的,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