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有令,大軍馬不卸鞍,休整一夜,明日卯大軍出發!」
眾將士剛剛回到大營,尚未來得及享用犒賞他們的黍肉美食,傳令兵就飛馳到營中,執旗來回高呼。((1s)沒多久,羅士信伍雲召等領兵將領也相繼神色匆匆地回到騎兵大營之中,連夜召集各級參將副將,進行戰前總動員。
另一方面,李靖和馬清風等人也沒閒著,帶人連夜巡察城防是否存在紕漏,同時將溳城城頭的警備力量增加一倍有餘。平靜半個多月的溳城氣氛一下子又緊張起來,雖然底層的官兵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有一點人人都感覺得到,那就是大戰即將來臨。
第二天天色剛剛放亮,返回溳城僅僅一夜的先鋒軍騎兵部隊又一次開離溳城,直奔北邊而去。
北風蕭蕭,清晨的空氣帶有陣陣寒意,吹在臉上讓人覺得神清氣爽。沿路山林間草木都已經褪去了綠色,一陣山風襲來,捲得金黃的樹葉漫天飛舞。天很藍,也很高,時不時還會有成群結隊的大雁向南飛去。秋已過半,冬天就要來了,也許,今年的冬天還會來得更早一些…
羅士信率隊一路急行軍,僅用了半天時間,就已經遠遠地看見周法尚的中軍大隊了。好傢伙,十餘萬人一同急著趕路,那場面也是向當地壯觀!只見隋軍以二十人為一橫排,龐大的軍列好似延伸到了天與地的盡頭。隋軍的騎兵在步兵隊列兩翼緩速前進,總數也在兩三萬以上。輜重車隊被拖在隊伍的最後邊,此時已經和前軍有些脫節了。
看到此等情形,羅士信不由暗暗心驚!如果來護兒現在就被高麗人殺得大敗,數萬人馬向南潰逃,周法尚既無法列陣迎敵,也無法組織人馬後撤,只能眼睜睜看著十幾萬的中軍大隊被自己的潰軍衝散衝亂,然後再被高麗的追兵一路剿殺!
「大哥,二哥,你們二人隨我去見周副帥。定方,這裡先交給你,我等稍後便回!哈!」
「哈!」
「駕!」
三人三騎脫離大隊,一路快馬加鞭,很快就追上前方的中軍部隊。
「報副帥!先鋒官羅士信率兩名副將求見!」
此刻周法尚正在路旁的一處小丘上與手下幾員心腹將領商議軍情。聽聞羅士信求見,周法尚先是一愣,因為來護兒給羅士信下的命令是要他為前方運送軍械給養。且不用說別的,單是將那麼多物資裝運成車起碼也得需要個兩日三日的,按道理羅士信不能這麼快啊!
「嗯,叫他來見我!」
「是!」
不多時,羅士信三人跟著旗牌官來到周法尚帥旗下,周法尚對羅士信很客氣,見面便笑呵呵道:
「羅將軍你好快的速度啊!怎麼樣,軍資都準備好了?」
「末將此次出來,除兵士所需之外,未從溳城帶來任何軍需輜重!」
「嗯?!」
周法尚聞言這臉當時就沉了下來,別說羅士信只是靠山王的太保,就算他乾爹是隋煬帝,周法尚現在也不能給留面子。
「羅士信,行軍總管的命令你可曾收到?」
「昨晚已經收到…」
「啊呔!好你個羅士信,你不知軍法如山嗎?!公然違抗軍令,你該當何罪!來人吶,將羅士信給我綁了!」
「副帥可否聽末將一言!」,羅士信單膝跪倒在周法尚跟前,不卑不亢道:「如果末將說的不對,您再辦我不遲!」
「嗯哼!你說吧!」
「副帥,元帥進軍遇阻,那是高麗人的計啊!此刻,高元已經為咱們這十幾萬大軍設好了全套,就等著咱們往裡鑽呢!」
「嚇!」,周法尚聞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沉聲問道:「你說此話有何憑據?你要是為了逃避軍法而信口開河的話,那本帥還要治你個蠱惑軍心之罪!」
「副帥,您聽我與您慢慢道來…」
羅士信把昨夜他和李靖蘇定方等人分析的各種可能性向周法尚又說了一遍,同時提醒周法尚,此刻行進中的大隊人馬正處於一種半脫節的狀態,一旦前方出現大規模的潰軍,周法尚想要列陣迎敵恐怕都來不及了。
羅士信分析得頭頭是道,周法尚越聽這臉色就越差,雖然他寧可相信羅士信這話是危言聳聽,但如若他所言不假,那這個後果簡直不堪設想,輕則右路軍被逼回到海上,嚴重的話,甚至有全軍覆沒危險!
「羅將軍起身說話。」,周法尚將羅士信攙起,眉頭依然緊鎖,但言語間已不似剛剛那般嚴厲,「羅將軍所言確實有些道理,但這也只是你的揣測而已,本帥總不能因為你個人憑空的臆斷就下令大軍後撤吧?這違抗軍令殺頭是小,若因此耽誤了前方來護兒元帥的戰事,那我周某人就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大人,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吶!」
「這…」
「周法尚哥哥,你還認識小弟嗎?」
周法尚扭頭一看,說話的原來是羅士信帶來的一員副將,只見此人三十來的年紀,頭帶銀盔身披銀甲,面白無鬚,相貌十分出眾。剛才周法尚只顧跟羅士信說話,並沒有主意他帶來的兩員副將,此刻一看這白面銀甲將,還果真十分的眼熟。
「你…伍…老弟!」
「哈哈,哥哥還能認出小弟,不容易啊!」
伍雲召以前號稱美髯公,留著關公一般的長鬚,後來為了到了大興以後隱匿身份,他就把鬍子全剃了,所以周法尚第一眼才沒認出伍雲召來。
「兄弟你…你怎麼…嗨,哥哥還以為宇文成都在進攻南陽的時候你就就你已經…」
「周哥哥,現在不是說那些的時候。不瞞您說,羅士信是我拜把子兄弟,我信他,我希望哥哥你也能信他。咱不是為了個人榮辱,這關乎這十幾萬將士的性命,咱不能用他們的命來賭啊!」
周法尚雖然也是出身將門,但自打他出道以後,就一直伍家軍中效命,對伍家父子的感情那是沒的說。如果說他對羅士信這個乳臭未乾的黑小子還稍有懷疑的話,那他對伍雲召可以稱得上是絕對的信任。
「這…」,周法尚只躊躇片刻,便點頭道:「好,本帥便信了你們。不過,畢竟前方還有來帥和數萬將士,我不能驟然退兵把他們扔下不管。這樣吧,本帥先下令部隊原地駐紮待命,待前方情況探明之後再做打算。」
「雲召感謝周哥哥對我的信任!」
「哎——哪裡的話。再說我身為行軍總指揮,也要這十幾萬將士的性命負責…」
「報!」
周法尚話音未落,但見山坡下飛馳而來一騎旗牌官。那旗牌官未等馬停,便飛身下馬,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周法尚跟前,氣吁吁道:
「稟副帥,斥候剛剛來報,前方發現我軍南逃的潰兵,好像是元帥在黃裕鎮中了高麗人的埋伏…」
「什麼?!我軍潰敗?有多少潰軍?現在何處?」
「不知道,據斥候所報,我軍潰兵無數,延綿數里,後面還有高麗和靺鞨的騎兵沿途追殺…嗯,潰軍恐怕很快就要與咱們的先頭部隊碰上了…」
「啊呀呀!來護兒啊來護兒,你勸你不要孤軍冒進你不聽,現在害得我軍落入如此境地,這叫我如何是好啊!」
現在事實證明羅士信的「猜測」一點兒沒錯,可惜一切都晚了。羅士信和伍雲召對視一眼,都無奈的搖搖頭,他們緊趕慢趕,終究還是沒能來得及事扭轉乾坤。
周法尚穩了穩暴怒的情緒,然後向身側諸將道:「傳我帥令,命劉子辰的先頭部隊就地列陣,準備迎敵。後軍大隊掉頭,向溳城方向撤退。韓將軍,你率左翼騎兵去接應來護兒的敗軍,陳將軍,你率右翼騎兵掩護大軍撤退。至於糧草輜重…哎,都不要了!」
這是周法尚現在所能採取的最穩妥的辦法了,然而這個辦法依然是個漏洞百出的權宜之計。且不說周法尚的先頭部隊能否來得及列陣,就算防禦陣型列好,劉子辰首先面對的也不是高麗人或是靺鞨人,而是隋軍的敗兵。
要阻擊,就得連那數萬敗兵一起阻擊,否則列好的陣線也會被自己人衝垮。敵軍騎兵咬得那麼緊,陣線一旦開口,那就一發不可收拾。可是面對被敵軍追殺的同胞弟兄,隋軍士兵能忍心對他們開弓嗎?
「周副帥,諸位將軍,請稍等!」
眾將剛想領命下去行事,羅士信一把將他們攔住,向周法尚諫言道:「副帥,現在列陣恐怕已經來不及了,而且面對我方敗兵,列陣也只能是自相殘殺,讓後面的高麗人看笑話!」
「那你說怎麼辦?」,周法尚此刻火氣正旺,說話間也沒了平時的和氣。
羅士信向周法尚拱了拱手,目光堅定,鏗鏘有力道:「請副帥撤去要前方列陣的命令,叫他們接應前方敗兵。末將願帶所部一萬人馬,從側翼繞到敗軍後方,阻擊敵軍騎兵,為中軍撤退爭取時間!」
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