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平亂(二十)
羅士信撲通一聲跪在乾坤子跟前,先磕了三個響頭,道:「弟子不知尊師駕到,有失遠迎,還請師父責罰!」
「乖徒快快起來,你可想煞為師了!」
在眾人面前,羅士信給足了乾坤子面子,老東西很得意,施威性的環視一周,趾高氣昂道:
「我說你們羅將軍見到本尊得下跪磕頭,你們現在還有疑問嗎?!」
周圍兵士這一下全呆了,看這老東西衣貌落魄,其貌不揚,怎想他竟然真是天賜大將的師父!這十幾個兵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間都明白對方的意思。這老傢伙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種脫塵出世的得道高人,先前這些守門兵士單是上前盤問於他,結果就遭到一頓臭罵,後來還挨了一頓暴揍,現在有天賜將軍撐腰,這破老道更不會善罷甘休了!
想通此處,這些士兵也沒等長官呵斥,呼啦跪倒一片,齊刷刷以頭觸地,不住討饒。
啪——
啪——
「他娘的,都瞎了你們的狗眼,如此高人你們竟會看不出來!你們居然還敢對羅將軍的師父動手,等回去以後,老子挨個兒扒了你們的皮!」
王虎身為南門守將,這下兵士都是他手下弟兄,此事於情於理他都不得不過問。王虎想給這些人求情,卻也看出這個老道不僅不著調,而且也不好惹,所以沒等乾坤子發飆,便當先給那些兵士的兩個頭領一人一個大嘴巴。王虎裝腔作勢的罵了一通,然後來到乾坤子跟前,躬身一禮道:
「仙長息怒,那些狗東西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仙長您,還請仙長恕罪,稍後小將一定饒不了他們。」
「罷了,罷了,貧道也不與他們計較。」,老東西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騷騷一笑,故作大度地道:
「每人隨便打個二十軍棍就得了」
老道此話一出,包括羅士信在內,現場眾人差點兒都沒氣趴下。二十軍棍,還不如乾脆把這些人拉出來挨個兒放血算了,至少那樣比較人道。王虎不好說什麼,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羅士信。羅士信知道那些兵士冤枉,他也不明白師父今天怎麼這麼執著,非要跟這麼幾個小兵過不去。雖然羅士信不願意忤逆乾坤子的意思,但他還是上前求情道:
「師父,算了吧,他們也是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哼,我看是欺壓百姓欺壓慣了,今天碰了貧道這個霉頭咦?!乖徒,你身上這傷是怎麼回事?」
剛才乾坤子等人只顧著耀武揚威,也沒細端詳羅士信,此刻才發現羅士信原來身上還帶著傷,都是驚詫不已,忽的一下都圍了上來,問長問短。
「這事兒說來話長,這裡不是說話之所。師父,師兄,你們隨我回行府中在細聊吧。」
言罷,羅士信向王虎打了一個眼色,王虎會意,瞪著眼睛向那十幾個士兵喝命道:
「你們這些蠢蛋,還不趕快給仙長磕頭,謝過他老人家對你們既往不咎!」
其實乾坤子並沒有跟那些小兵較真兒。自從楊廣的東徵詔書一下,山東官吏對百姓的壓搾愈加變本加厲,這陣子以來,乾坤子師徒沒少見到隋兵血腥鎮壓百姓的場面,再加上這幾天乾坤子確實氣兒不太順,所以先前才叫徒弟出手教訓那十幾個攔住他們盤問的隋兵。不過老頭子現在看到羅士信這副狼狽相,也就顧不得再尋那些隋兵的晦氣了。
乾坤子師徒隨羅士信回到歷城中的行府,剛一進府,離開眾人視線,乾坤子等人便一掃先前那般耀武揚威的氣勢,似乎霎時間就變得虛弱憔悴。陳羅漢等人還好點兒,勉強還能站著。乾坤子最是沒用,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怏怏唧唧道:
「士信啊快快叫人給我們弄些吃的為師要餓死了」
「師弟我們真是餓的不行了快叫人備些吃食吧」
看這架勢,這幾位確實很久沒吃過東西了,羅士信也不廢話,立刻叫人上了些菜點。見到食物,乾坤子幾人的眼中都往外冒綠光,片刻工夫,一桌子的東西就被四人掃蕩乾淨。羅士信見幾人吃得差不多了,才開口問道:
「師父,師兄,你們怎麼混的這麼慘?分手的時候你們不是帶了很多的銀錢嗎?」
「別提了,這事兒都怪師父。」,三師兄陳羅漢狠狠橫了老道乾坤子一眼,幽怨地道:「師父把所有的銀錢都買了糧食和藥材,沿途分給山東的災民。這倒沒什麼,可是我留的那些防身錢,也被師父給用了,不然我們怎麼到了今天這個田地!」
老道乾坤子似乎也覺得自己沒理,訕訕一笑,解釋道:「為師不是聽說你們小師弟來齊郡了嘛嘿嘿,失算了」
「三師兄,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唉,別提了。」,陳羅漢無奈一歎,解釋道:
「前一陣子師父和我們三兄弟正在鄒縣附近,聽說大興又派兵過來了,領軍的將領就是天賜大將羅士信。我們早聽聞過你在大興的那些傳奇事兒,知道小師弟你來了齊郡,都高興壞了,當即就決定過來找你。我們算計鄒縣到歷城也就需要七八天的路程,結果師父就留了七八天的盤纏和乾糧,其他的銀錢都分給了災民。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們師徒剛剛啟程離開鄒縣,前方就發生了戰事。王薄軍和官兵在鄒縣和歷城中間的平原上展開血戰,我們沒辦法穿越戰場,就只得繞路而行,結果耽誤了行程。後來,乾糧吃光了,盤纏也用光了,我們就只得餓著肚子趕路了!」
「那你們多久沒吃東西了?!」
「三天,為師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乾坤子可憐巴巴的搖了搖頭,然後指著趴在地上啃骨頭的黑子道:「如果再找不到你,我們就打算把它宰了充飢了」
「」
「師父,就只是你想吃黑子,我們師兄弟三人可一直都是攔著的!」
二狗子為人樸實,當著羅士信的面戳穿了乾坤子的謊言,可老東西不僅不以為恥,反而理直氣壯地辯解道:
「大災年頭兒,為師想借吃的也沒地方借,而山裡能吃的動物也都被人吃光了,不吃它,我們能怎麼辦?」
羅士信清楚,乾坤子口中的「借」,其實也就是偷。當初在五台山,老東西沒少干偷雞摸狗的事兒,不過那個時候五台山附近的百姓生活還很殷實,而此時的山東剛剛經過天災,現在還處在**當中,百姓手中就算有吃的,也是用來活命的,乾坤子是絕不會去偷的。
說完,乾坤子發現除羅士信以外的三個徒弟齊齊以一種怨毒的眼神盯著他,那意思,要不是你,我們能混到今天嗎?
乾坤子自知理虧,急忙轉移話題道:「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這回這事兒,權當是上天對你們的磨煉吧!士信啊,別說我們了,還是說說你吧。你昨晚上戰場了嗎?」
以乾坤子想來,羅士信現在身為官軍軍官,周圍衛兵無數,如果傷成這樣,那八成就是剛從戰場下來,可羅士信的回答卻出乎他的意料,只見羅士信苦著臉一笑,道:「別提了,徒兒昨晚倒沒上沙場,不過卻要比上沙場凶險百倍。」
「哦!」
眾人聞言眉頭都是一皺,齊聲問道:「怎麼回事?!」
「呼——」,羅士信長處一口氣,向乾坤子等人悠悠講述道:「這事兒,要從頭兒說來,還真是話長」
啪——
聽羅士信把整個事件的經過說完,乾坤子雙眉倒豎,猛地站起身來,單掌劈碎旁邊的一個胡凳,咬牙切齒道:
「好你個玄慈老雜毛,居然連貧道的愛徒也敢動!明天我就去砸了他的破道觀!」
還得是自己的師父,容不得別人動自己半根毫毛,看到乾坤子如此作態,羅士信心裡的感動就不用說了,眼淚兒差點就流了出來。可還沒等羅士信的感動勁兒過去,就聽乾坤子接著說道:
「貧道徒弟中就你最出息,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誰來給我養老送終!」
「」
羅士信現在的心情只能用無語兩字來形容,他無奈的看了看憤慨依然的乾坤子,自己這個師父,就是那麼不著調,沒治了。
「對,碧霞祠算個鳥兒,我們三寶觀在江湖上的名號也是響噹噹的。師父,我看咱別明天了,現在就去砸了他們的破道觀!」
四個徒弟當中,馬清風的脾氣和乾坤子最是相似,也「蹭」的一下跳了起來,氣呼呼說道。
陳羅漢見這二位越說越沒譜,無奈的流下一滴冷汗,插嘴道:「師父,二師兄,你們冷靜點兒。碧霞祠在武林中的名望地位直逼少林寺,派內高手如雲,我們就算本事再大,也打不過他們那麼多人呀!」
「嗯羅漢說的在理讓為師想想哈哈哈為師有辦法了!」,乾坤子思索片刻,旋即一陣大笑,得意道:「士信啊,你不是天賜大將軍嗎,你帶上你的兵馬,跟我們一起去砸碧霞祠。貧道就不信了,他們高手再多,還能鬥得過千軍萬馬」
「師父,碧霞祠的靠山是大興的宇文世家,是不能帶軍隊去砸的」
「啊?是這樣啊那那你讓你的軍隊假扮成叛軍,然後去砸碧霞祠!」
「」
「還是不行?那那」
「師父,別『那』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此事我們還需從長計議」,羅士信生怕這老東西有想出什麼餿主意來,急忙出言打斷道。
「不行,這事兒怎能如此就善罷甘休!」,乾坤子說完沉吟片刻,道:
「既然不能公開去砸碧霞祠,那貧道就暗中去找找他們的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