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平亂(十七)
夜深人靜,歷城靠山王行府。
「侯君集,侯壯士。我大師兄在信中提過你,大師兄怎麼派到山東來了?莫不是他真的想要拉攏賈柳樓那幫人?」
「回二爺,大爺對秦瓊單雄信那幫人確實有些情趣。」
話說侯君集在賈柳樓和眾英雄分開之後,便一個人冒險潛入歷城。侯君集白日裡在城中一所破廟裡躲了一天,夜深人靜的時候,仗著自己高來高去的功夫,悄悄潛入到靠山王的行府之中,去密會李靖。
早在賈柳樓上第一次見到侯君集,李靖就猜到他會來找自己,所以侯君集潛入到李靖房間時,李靖絲毫沒有感到驚詫。
「賈柳樓那些都是桀驁不馴的豪傑,大師兄要真想收服他們,就應該自己親自前來,指派你來參加秦母的壽宴算是怎麼回事」,李靖說著微微一歎,悠悠道:「唉,大師兄也確實離不開家,聚義莊中那麼多事都要等著他去做,縱是大師兄能力過人,也分身乏術啊」
侯君集明白李靖的意思,也不介意,微微一笑,道:「二爺,其實大爺此刻人就在山東!」
「什麼?!我大師兄人在山東?」,李靖聞言大吃一驚,旋即又略感此事不妥,追問道:
「我大師兄現下身在何處?什麼事非要他親自來了山東不可,難道就為了結交秦瓊這幫人?!」
「結交北方綠林只是張爺此次山東之行的目的之一。除此之外,他還有兩個更重要的目的。」
「哦?說說看。」
「其一,我們一直在追查的北齊寶藏藏寶圖,現下很可能就在山東。張爺這次帶著我們這幫兄弟來山東,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到藏寶圖的下落。其二,我們聚義莊一直在暗中支持長白山的王薄軍,希望借他們的力量把山東諸郡搞亂,進而將整個天下攪亂。不過前一陣子王薄被官兵壓得很慘,後來楊林又帶人來山東鎮壓王薄。張爺擔心王薄軍被這樣朝廷滅了,所以決定親自帶人來助王薄軍一臂之力,給他們送些糧餉,也幫他們解困。此刻,張爺人就在王薄軍中!」
「哦,原來如此」
張仲堅給李靖的信中提及過北齊寶藏一事,所以李靖此時聽來倒也不甚驚訝。思忖片刻,李靖問道:「我大師兄派你過來找我,是有什麼事要我去辦嗎?」
「張爺叫君集來知會二爺一聲,朝廷東征在即,二爺需借此機會在軍中提高聲望,至於我們聚義莊和山東義軍的事,您大可不必理會。即便以後二爺領兵和王薄軍對陣疆場,也無需手下留情。」
張仲堅知道自己收服不了王薄,當然他也沒想過將王薄軍收到麾下。王薄對於張仲堅來說,只是攪亂天下的一顆棋子,他這才來山東幫王薄,只是不希望天下還沒亂之前王薄就被滅掉。
李靖明白張仲堅的心思,微微點了點頭,又道:「我大師兄還有其他的吩咐嗎?如果沒有,你就先走吧,如果讓人發現你在我這裡,事情就不好辦了。」
「嗯還有一事,張爺希望二爺能想辦法將羅士信拉攏過來。張爺說此人是難得一見的奇才,一人抵得上十萬大軍,如果能將此人拉到我們這邊來,則大事就成了一半!」
李靖聞言無奈一笑,搖了搖頭,道:「跟羅士信相處的時間越久,我越發現此人難以琢磨。這個人沒什麼野心,但卻很有主見,別人很難左右他的想法,所以想要收服羅士信這個人,難啊!」
明月當空,繁星點點。
一陣涼颼颼的林風吹得羅士信一個激靈,腦子清醒不少,高速盤算著自己現在的景況。四周的榆柳林雖然不算稠密,但也黑森森一片混沌,如果裡面真的佈滿絆馬索陷馬坑,貿然衝進去。這老東西一臉得意的騷樣,看得出他所言非虛。
可是留下來同樣沒有前途,單是老東西一人羅士信都沒辦法擺平,更何況人家現在來了幫手,看樣子也都不是等閒之輩,硬拚就是個死。
「羅士信,你不是號稱天賜大將嗎?哼哼,現在還不是落到我們給你設下的天羅地網之中!」
羅士信正在苦思脫身對策,那個從北面圍堵羅士信的人說話了。羅士信聽這人的聲音感覺甚是耳熟,便好奇地轉頭望去。結果這一看之下,直驚得羅士信是目瞪口呆。只見那北面之人是一個十七八歲年紀的小伙子,眉清目秀,玉面白裝,手裡還提著一把寒鋒逼人的常見。
「宇文恪是你!」
「哼哼沒想到吧!你害我同門,此仇不共戴天!上次在大興的時候沒能結果掉你,今夜,你插翅難飛!」
「這老東西是行刺聖上的逆賊,難道你與他們是一夥兒的?!」
此時此地看到宇文恪,著實太出乎羅士信的意料之外了。縱是羅士信再有想像力,他也想不到刺殺楊廣的白衣人竟然會和楊廣的外孫子是一夥兒的。現在羅士信總算明白當初為什麼那些刺客會事先知道皇帝的行蹤,不用說,一定是宇文恪在背後搞的鬼。更或甚者,整個宇文家族就是刺殺皇帝的背後黑手,不然那老東西怎麼那麼輕易就逃出生天?主管此案的宇文化及、宇文士及兄弟倆不可能不知道。
宇文恪根本沒甩羅士信,把手中寶劍一橫,冷笑著道:「小爺爺沒工夫跟你廢話!有問題等你到了地府再去問閻王爺吧!」
言罷,宇文恪一個箭步就奔羅士信撲了過來。羅士信曾在迎賓樓上和宇文恪交過手,知道這小白臉兒不是白給的,現在自己身處劣勢,跟人家硬拚實為不智。羅士信現在也顧不得宇文恪是誰的外孫子了,抬手就甩出兩枚珠子,一顆直奔宇文恪面門,一顆打向宇文恪胸口。
先前宇文恪在林中時見過羅士信對雙刀老頭使出這手本事,所以心裡早做了提防。但見兩道寒光射來,宇文恪不慌不忙,整個身子橫向裡一縱,有驚無險的讓過兩枚鋼珠。
羅士信也料到宇文恪能躲開自己的暗器,他這兩顆鋼珠不過是想拖住宇文恪的腳步。羅士信想好了,往外衝至少還有一絲脫身的希望,留下來只能是死路一條,趁宇文恪橫閃的工夫,羅士信腳下用力,一個飛身竄上馬背,就想打馬閃人。
「嘿嘿,醜東西,想跑嗎?」
羅士信還沒等縱馬閃人,卻猛地發現馬前站著一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從東邊林中出來的那位中年男子。剛才這小八字鬍距離羅士信和追風還有段距離,可眨眼的工夫就能閃到近前,可見此人絕非等閒之輩。
不過羅士信現在可沒心情去讚歎對手的武藝。羅士信見這不知死活的小鬍子擋在自己馬前,他也發了狠勁兒,使勁兒一拉韁繩,就想將這小鬍子踏死在馬蹄之下。
那小鬍子見對方大黑馬在自己身前人立而起,卻是一臉的悠然自得,不躲不閃,猛地伸出右手,在馬脖子上的麻穴處用力一拍,追風好像被忽的一下卸去了全身的力道,平衡不住,嘶鳴著向左邊載到。羅士信反應靈敏,在追風傾倒的一瞬間,慌忙從馬鐙中抽出左腳,整個身體向右側一撲,沒有和追風一起載到。羅士信就勢滾出一段距離,可當他再次站起身來是,自己已經再次被對方四面圍住。
「莫要再與這小子耽擱時間,一起上!」
老頭子一聲招呼,四個人齊齊向羅士信撲了過去,各顯本領,合力圍殺羅士信。羅士信沒有稱心的兵刃在手,別說以一挑四,就是單對單,估計也只能制住那個手持雙刀的小姑娘而已。彎刀,寶劍,肉掌,無不向羅士信要害處招呼,沒幾個照面羅士信就招架不住了,軀幹上已經挨了不少下,衣服上被老東西的彎刀和宇文恪的寶劍挑開好幾條大口子,若非羅士信有蟒麟內甲護身,此刻恐怕早已被開膛破肚了。不過蟒麟甲也只能助羅士信撐過一時片刻,對方很快就發現羅士信內穿寶甲,轉而攻擊羅士信的頭頸四肢。這下羅士信可悲慘了,顧得了腦袋就顧不了四肢,沒多久就掛了彩,眼看著就要命喪當場!
「堂堂碧霞祠,居然以這麼多高手圍攻一個小娃娃,你們就不感到羞恥嗎?!」
就在羅士信已經絕望的時候,林中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羅士信抱不平。這人內力著實深厚,中氣十足,也聽不出他是在哪個方向說話,只感覺四周都有回音兒,在場眾人,無不暗吃一驚。
老東西和宇文恪他們雖然不知道說話這位到底是何來路,但聽意思也知道來人是敵非友,擺明了是要替羅士信出頭。對方來者不善,老東西不敢大意,向宇文恪等三人一使眼色,示意撤到一旁,然後向周圍拱了拱手,道:
「老朽碧霞祠丹塵子,敢問這位朋友是何方神聖,可否現身說話!」
「哈哈哈有何不可!」
一陣張狂笑聲過後,林子的西南方向悠悠然踱出一人。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來者中等身材,穿著一襲夜行黑衣,臉也用黑巾蒙著,看不到長相,不過從身形和聲音來判斷,這人應該是一個中年男子。
「何方神聖哼哼,師叔,您高看他了。一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人,高又能高到哪去」
「唉——恪兒不得無禮!」,宇文恪年輕氣盛,對來人很是不屑,不過丹塵子卻是個老江湖,懂得規矩。丹塵子呵斥宇文恪一句,然後向來人拱了拱手,道:
「這位朋友,你不想讓我們知道你是誰,這不要緊。這黑小子是我們碧霞祠的仇人,今晚我們不是與他比試武藝,而是尋仇,老朽希望你不要插手」
黑衣人壓根兒沒甩丹塵子,而是徑直來到羅士信跟前,看了看他身上的刀傷,淡淡問道:
「喂,你沒事吧?」
「呼——」,羅士信喘勻一口氣,向黑衣人一抱拳,道:「多謝這位前輩,我的傷沒什麼大礙。」
黑衣人聞言點了點頭,然後衝著丹塵子好似命令一般冷冷道:「你們走吧,這個人不能殺。」
一聽這話,宇文恪火往上湧,用手中寶劍遙指黑衣人,怒喝道:「呔,你說不能殺就不殺,我們憑什麼聽你的?你以為你是天王老子嗎?把本公子惹火了,連你一塊兒宰了!」
黑衣人聞言眉頭微微一挑,掃了丹塵子一眼,只見老東西雙手緊握彎刀,看樣子也並不打算聽從自己的「勸告」。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今晚我本不想殺人,不過你們既然找死,那就休怪我手下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