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彌勒之亂(十九)
扶風郡,洛邑縣。
烏雲滾滾,陰風陣陣。
自知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目送羅士信離去後,江洛琪兄妹快馬加鞭去到洛邑縣城,意欲先行彈壓手下教眾鼓噪不穩的情緒。
「趙齊格、單文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未進城,此地兩位壇主便親自帶人接了出來。江洛琪用馬鞭指著兩人,質問道。
「稟小姐,有些教徒見向海明起義聲勢浩大,也想起事響應,我等彈壓不住,才不得已勞動小姐大駕!」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江洛琪驅馬在前,淡淡地問道。
兩個壇主交換了一個眼神,由一人道:
「情況複雜的很,我們還是進城再說吧……」
……
「二位壇主,這條路好像不是去分壇吧?!」
江洛琪因為心中一直著掛念羅士信和長孫無垢兩人的安危,所以並沒有注意到兩個壇主和他們所帶之人那異樣的眼神,直到發現兩人所領之路竟然不是去彌勒教分壇的,心中才微感不詳,遂開口問道。
「呃……哦,是這樣的,現在局勢吃緊,官府查的厲害,我們兄弟一商量,就將分壇挪了地方……」,趙齊格微微一頓,支吾道。
江洛琪的心智豈是常人所能比,一見趙齊格的表情,大美女就知道他一定是在撒謊,再偷眼看看周圍人群,一個個目光詭異難辨:有的似膽怯、有的似興奮、還有的似猶豫。
一看這架勢,江大美女心中就是一涼,雖然不瞭解這其中蹊蹺,可有一點她猜得到,這些人把自己喚來,八成沒安好心。
江洛琪心中不住地埋怨自己,扶風九縣已被彌勒軍佔了一半,只剩下洛邑、朔州、長蛇、隴州四縣之地勉強還算掌握在官軍手中,而其中洛邑本是距離彌勒教控制區最近的縣城,街上行人稀少可以理解,不過按道理守備應該非常森嚴才是,可他們這麼一大夥人背著傢伙就大搖大擺的從城門而入,竟然沒遇到任何阻攔,這本身就是一個很明顯的破綻,自己怎麼就沒注意呢!
江大美女心中雖然悔恨不已,表情上卻絲毫不露破綻,依然是那副淡靜如水的高傲神態。既然進了城,想走恐怕是沒那麼容易了,為今之計只有一步看一步,隨機應變了。
正苦思脫身良策,頭頂突然一聲悶雷,江洛琪抬頭看看天空中黑壓壓的烏雲,腦中突然一亮,故意稍稍拖慢腳步。不多時,瓢潑大雨便傾瀉而下,一行人等急催馬匹,雖然很快到達了目的地,可一個個還是都被澆成了落湯雞。
輕輕拭了拭臉上的雨水,江洛琪抬頭再看,這幫天殺的,竟然把自己領到了縣衙來。不過這裡卻已經不再是官府的縣衙了,因為偌大個府衙裡面,聚集的全是彌勒教徒。
「小姐……」
「有事情稍後再說,本小姐要先換衣服!」
江洛琪抬手阻止了想要說話的趙齊格,然後喚來一名隨行護衛,衝他道:
「江陵,你去為本小姐買些新衣裳來!」
「大小姐,這府衙中應該有女眷的服飾,不如讓屬下派人去取些來吧!」
江洛琪聞言斜眼看了看他,冷冷道:
「你以為本小姐會穿別人的衣服嗎?」
說罷江洛琪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隨手丟給那個叫江陵的隨行護衛,道:
「快去快回!」
「是!」,那護衛一聲領命,轉身離去。
江家大小姐的惡習這些人都是知道的,別說別人穿過得東西她不會再穿,就是她自己的衣裳,不喜歡的或是弄髒的,也是說燒掉就燒掉,然後一律換新。這種情況羅士信在太原城外就見過一次,殺退向家刺客後,江洛琪嫌棄自己所帶的行李都沾染了血腥之氣,一把火全給燒掉了,當時連羅士信都看得心疼不已,很是為她爹娘養了這麼個敗家女而感到佩服。
遣走護衛江陵,江洛琪轉身冷冷看著趙齊格和單文峰兩個壇主,言有不快道:
「你們是不是背著我擅自強佔了洛邑城?」
「嗯……這個……是,不過小姐……」,積威之下,兩人對江洛琪的忌憚已經變成了本能,看著這丫頭陰森森的眼神,心中莫名的就會感到膽怯,言語間也變得磕磕巴巴。
「行了!」,江洛琪一擺手,道:「一切都等本小姐換完衣服再說!你們快去派人為本小姐找一處乾淨的房間!」
趙齊格單文峰兩人對視一眼,既然江洛琪人還在這裡,就不怕她能耍出什麼花招,於是齊齊向她行了個禮,道:
「是!」
……
江陵原本不姓江,是山東人,有一年家鄉鬧了瘟疫,爹娘都病死了,他就隨著其他村民逃難出來。後來不知怎麼就被一個大叔選中,和其他一群小乞丐一起被領到了江府。江家人不僅給他們吃喝衣裳,還有人專門教授他們習字練武,時間一久,這些孩子自然而然的就把自己當作了江家的一分子,辦起事來也是忠心賣力。
長大以後,江陵因為武藝出眾,反應也算機靈,他就被派到大小姐身邊做了貼身護衛。這可是個相當好的差事,大小姐雖然對屬下很是嚴厲,偶爾打打罵罵,可是她人卻好得很,不僅時常給屬下賞銀,要是到了一定的年齡,大小姐還會賞個媳婦,這樣的好領導上哪裡去找?!所以對於江洛琪丟給自己的那錠金子,江陵還當作是大小姐給的打賞,因為對於買一兩件衣服來說,一錠金子實在是太多了。這小子心中高興,喜滋滋把金子掏出來,想要仔細欣賞一番。
「咦?啊!」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在這錠金子底部,赫然有兩個用朱紅寫的字——求援!
雖然字體有些模糊扭曲,可江陵還是看得清楚,這分明是小姐發現事情有變,讓自己回去搬救兵啊!
想通此處,江陵知道事態緊急,確定沒有尾巴跟蹤自己,他立即狂奔出洛邑,去求援兵。
……
「壇主……壇主,大事不好了,大小姐的那個侍衛,他跑了!」
一個時辰過去了,江洛琪的隨行侍衛還未歸來,趙齊格和單文峰感到了事情的不對,洛邑一共才多大個地方,買個衣服能用多久,這才派人去查。沒多久,派出去的人就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稟報道。
「什麼!」
兩人聞言同時一驚,不用說,江洛琪肯定是看出了這裡的貓膩,所以假意派人去買衣裳,實則是派人去搬救兵了。
「怎麼辦?!被她發現了,這下我們死定了……」,單文峰膽子比較小,驚慌之下,聲音都有些顫抖。
「你慌什麼!她江洛琪人現在不是還在我們手裡嘛,她能把我們怎麼樣?!」趙齊格為人倒有些膽識,眼見事情已然至此,想回頭也晚了,索性把心一橫,道:
「我們把話與她挑明了,她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
……
此時江洛琪也是心急如焚,以最快的速度計算,江陵去附近各處別宅中召喚人手再趕回來,至少需要兩個時辰,可現在才過去一個時辰多一點兒,估計再過一會兒,單文峰和趙齊格兩人就會發現問題所在。
依江大美女的猜測,這兩人很可能是看那向海明把革命鬧得有聲有色,也動了心思,想要帶人投了向家父子。可顧慮到向家父子很可能不會信任他們,所以才想用自己做砝碼,增加投誠的本錢。
「妹子,怎麼辦?要不哥護著你殺出去!」,剛才江洛琪已經把兩人的處境告訴了哥哥江仲武,這廝不僅一點兒都不著急,反而表現得很興奮,不住地嚷嚷要帶著江洛琪殺出洛邑。
「殺殺殺,你就知道殺!哥,我們現在是甕中之鱉,你知道他們在外面為我們設了什麼絆子?!貿然衝出去,不被人射成刺蝟才怪!」
被江洛琪一通訓斥,這丫的也有些不服,繃著個老臉憤憤道:
「不殺出去,難道在這裡等死啊!」
「拖,」,江洛琪沉聲道:「拖到我們的人來……」
……
「站住!小姐還沒召喚,爾等過來干甚?!」
「我們有要事稟報小姐,爾等讓開!」
江洛琪兄妹正在說著,那對兒叛徒壇主已經帶人逼了上來,被侍衛攔在門外。
「本小姐有些頭痛,兩位壇主還是請回吧,稍後我想問話的時候,自會派人去叫你們……」
屋內的江洛琪淡淡道,讓人絲毫聽不出任何恐慌之感。趙單兩人當然知道江洛琪是在拖延時間,他們心中也焦急地很,這事兒若是成了還則罷了,如若不然,以江洛琪有仇必報的性格,別說他們兩人的身家性命,就是兩家的祖墳,都得被這丫頭找人刨了。
「大小姐,我知道什麼都瞞不住您,咱們當著明人也不說暗話,只要您與我們兄弟二人合作,我們保證貴兄妹的安全!」
「哼哼哼……」,門內的江洛琪聞言淡淡一笑,不急不慢地道:
「洛琪不知單壇主所言何意,難不成,我們不合作的話,你就不保證我們兄妹的安全了嗎?」
「老單你還與她廢話作甚!」,趙齊格已經耐不住了性子,噌地一聲抽出殼中寶劍,劍指房門惡狠狠地威脅道:
「江洛琪你聽著,你馬上寫一道手令,命扶風境內你手下的所以尊者、壇主、教徒皆受制與我兄弟二人的調派,如若不然,老子就把你兄妹兩個交給那向家父子!」
「胃口好大啊!哼,就算本小姐寫了手令,你以為憑你們兩個廢物能調得動那些人嗎?」,門中江洛琪冷冷一哼,不屑道。
「這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啊!」
趙齊格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見一道寒光破門而出,目標直取自己的哽桑咽喉。這小子能坐到壇主之位,那也不是一個白給的廢物,眼見這一擊避無可避,他索性丟卒保車,將旁邊一個親信扯到身前,擋住了江仲武這致命一擊。
趁著這個當口,趙單兩人趕緊飛身向後躍開,跳到院中安全之處,用劍指著江仲武和一眾江家侍衛,向手下喝命道:
「給我強攻!活捉江家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