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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江湖浮萍 第十六章 辛酸自己知 文 / 漁皋

    第十六章辛酸自己知()

    乾坤子師徒回到四寶觀的時候天色已然大亮。昨天剛來之時,羅士信就跟著乾坤子去看受傷的馬清風,後來法雷寺的三個武僧就來找麻煩,所以眾人根本沒吃什麼東西,幾人再折騰了一夜,現在已是腹內空空。

    回來之後三師兄陳羅漢就徑直進了廚房,飯食昨天大師兄已然備好,三師兄只是做了些菜。現在羅士信才隱約感覺到為什麼乾坤子師徒都對三師兄陳羅漢如此禮謙,原來在這四寶觀之內,忙裡忙外的全是這娘娘腔師兄一人,其他那幾隻人渣全都像地主一樣在那裡等吃現成的。

    這頓伙食那是相當不錯地,有魚有肉還有蛋,都是自己打來的野味。羅士信雖然因為後世李陵的記憶知道這肉味兒是怎樣的,但現實中的自己長這麼大只是吃過一次雞,那還是乾坤子那老貨為了匡自己替他背黑鍋而設的一個套。當年在劉大戶家做工的時候倒也偷喝過半碗肉湯,那滋味叫一爽,到現在羅士信還回味無窮,不過代價也很大,因為這事兒還羅士信被劉家家主暴扁了一頓。

    現在面前有這麼多大魚大肉,不吃那是作孽,羅士信也不管別人了,撩開大槽牙這通猛吃,比那餓死鬼投胎也好不到哪去。一幫子人全被羅士信的吃相給鎮住了,陳羅漢更是婆婆媽媽的像個家庭婦女。

    「哎喲,師弟你慢著點兒,別噎著,吃的管夠,慢點慢點……」

    打了個響嗝,羅士信這才算收住架勢,摸摸鼓起的肚子,再看看眾人,嘿嘿一笑,滿桌子的東西他自己一人就干進去一大半,羅士信自己也覺得不太好意思,忙岔開話題道:

    「對了三師兄,你昨夜是怎麼留住的那了聰?應該是暗器吧?」

    「師弟好眼力!喏,就是這個……」

    說著陳羅漢從袖子中拿出一物遞給羅士信,羅士信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根比普通繡花針大一號的鋼針。一見之下羅士信倒吸了一口涼氣,昨夜羅士信看得明白,那了聰中針之後大腿登時就迸出了一團血霧,這就說明鋼針是穿腿而出的,那這鋼針將是以怎樣的一個力道擊中了聰的!

    鋼針不比飛鏢之類的暗器,飛鏢一類的暗器重心是在中前端,很易於發力,而鋼針的重心是在中後端,想要將鋼針發出那麼大的力道,光有力氣是不行的,這玩意技術含量是相當高的!

    人不可貌相啊!羅士信對這個娘娘腔師兄立時就變得崇敬無比,當即道:

    「三師兄你太厲害了!你能把這手本事教給士信嗎!」

    「呵呵呵呵……」

    陳羅漢一陣的「嬌笑」,然後拍拍羅士信的大黑腦袋,繼續道:「不是師兄小氣不教,是這飛針本就不適合你們男子習練!」

    噗——

    羅士信剛喝到嘴裡的一口湯,硬是被這廝活生生嚇得噴了出來。什麼叫「你們男子」!?之前羅士信只是感覺這三師兄有點兒娘娘腔,沒想到他居然還有人妖的傾向!羅士信目含恐懼地看著自己這個三師兄,生怕他對自己有什麼「非分之想」!

    「怎麼?師弟生氣啦?師兄的絕活可不只這飛針呢!師弟若是想學,師兄可以教你些別的本事,單對單哦!呵呵呵呵……」

    陳羅漢說罷又是一陣的嬌笑,羅士信聽得只感覺渾身發顫,汗毛倒立。單對單?!開什麼玩笑!誰知道這廝是不是個戀童癖,若是被這人妖乘機奪了「貞操」,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乾脆切腹算了!於是急忙推辭道:

    「士信感謝師兄還來不及,怎會生你的氣呢!不過士信根基尚淺,不適宜習練三師兄的那些絕技,等以後士信有了基礎,再向三師兄請教也不遲!」

    「呦,瞧你嚇得這滿頭大汗,還怕師兄吃了你不成!」,這陳羅漢似乎看出了羅士信的心思,嗔怪道。

    「哪能呢……哪能呢!」

    「行了,莫要再閒扯了。大夥兒累了一夜,都回去睡會兒吧……」

    吁——,羅士信長出了一口氣。乾坤子的話算是替自己解圍了,羅士信感激地看了一眼這老貨,覺得他似乎比以前可愛多了。

    只聽這老貨喝了一口茶水接著道:「這屋子不多,士信你就與你三師兄睡一個屋吧!」

    ……

    「師傅……」

    「莫說了,為師累了,都散了吧!」

    羅士信還欲申辯,卻被乾坤子這老東西給制止了。

    啊!救命啊!誰來救救年幼的我啊!羅士信心中一陣的悲號,很後悔昨夜沒答應慧明留在法雷寺,做和尚怎麼也比做孌童強啊!現在倒好,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自己儼然成了一隻待宰羔羊。

    陳羅漢將桌子收拾完後,強行將羅士信推進了自己的屋子。陳羅漢的房間是在東房門廳的左邊,正對著昨日傍晚他給馬清風上藥的那間屋子。裡面的擺設也大體上和對面大師兄和二師兄住的屋子一樣,只有一張矮榻和兩張胡凳。

    一見到屋內的擺設羅士信就一陣的心涼,同居一室不說居然還要和他同睡一榻!

    進屋後羅士信搬了張胡凳,挑了一處距離矮榻最遠的角落坐了下來。

    「咦?師弟為何不上榻睡覺?」

    「嘿嘿。我不睏。」

    陳羅漢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道:

    「你真的怕三師兄嗎?」

    「怎麼會……」

    羅士信說是說著,身子卻又向後倚了倚。

    「你既不睡,師兄也不睡了。我陪你說說話吧!」,陳羅漢說罷翻身坐了起來。

    「不用不用,你睡你的……」

    陳羅漢沒理會羅士信的話,看了他一眼,悠悠地道:「你是不是覺得師兄們都不太正常?!」

    「……」

    羅士信沒說話,算是默認了。又聽陳羅漢繼續道:

    「其實人人都有哀傷事,辛酸只有自己知!」

    「是啊是啊。」

    羅士信隨口應和著,只要不和他睡一起,說話就說話吧。

    「你知道大師兄是怎麼跟的師傅嗎?」

    廢話,我才剛來,哪裡知道你們事兒。羅士信心裡暗呸了陳羅漢一口,搖了搖頭。

    「那年大師兄也和你差不多年紀。他們那一帶害了天花,大師兄的村子疫情最嚴重,因為害怕傳染,所以根本沒人去幫他們,能動的人也全跑了,剩下的只能等死!不過大師兄卻沒走,他留了下來,每天照顧那些等死的人,然後掩埋那些已經死了的人……」

    說了一會兒,陳羅漢陷入了沉思,好似在想像當時的慘景。

    「三師兄,你還沒說大師兄是怎麼跟的師傅。」

    羅士信也被他勾起了些好奇心,見陳羅漢不語,追問道。

    「哦,師傅不僅武藝內功了得,醫術也堪稱妙手回春。那時師傅聽聞天花氾濫,便攜了藥石,隻身進了疫區,希望能多解救些人命。當師傅路過大師兄的村子時,發現大師兄是唯一一個未曾染病還留在村子的人,於是就問他為何不離去。大師兄說『我走了,就沒人管他們了,他們就會餓死!』。師傅又問他的家人在哪,大師兄說『我沒家人,村裡人把我養大的。』於是師傅就幫大師兄照顧那些人,直到他們全死了,兩人才離開村子。」

    ……

    羅士信真的很感動,他沒想到那個一臉殺氣得大師兄竟是這樣一個淳厚之人,小小年紀就那樣重情重義,比那些滿口仁義的偽君子不知要強上百倍。同時羅士信也對自己這個師傅印象大為改觀,真想不到那個騙吃騙喝的老無賴居然還有那樣一顆濟世之心,看來自己看人真的太膚淺了。

    「那師傅為什麼不給大師兄起個姓氏呢?」

    「呵呵,師傅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哪還會給大師兄起姓呢!」,陳羅漢微微一笑道。

    「師傅不是叫乾坤子嗎?」,羅士信滿臉疑惑地道。

    「小傻瓜,天下哪有姓乾的,那是師傅地道號。」

    「那師傅為什麼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呢?」

    「這我就沒聽他老人家提起過了。」

    「哦。那二師兄又是怎麼投到師傅門下的?」

    羅士信和陳羅漢聊著聊著,也沒了剛才的危機感,反而投機了許多。聽了大師兄的故事,就對二師兄的背景感了興趣,於是開口問道。

    「有一次師傅雲遊到了馬邑郡,找了一家客棧住下,晚上卻不想銀錢被人偷了一半,師傅發現後就追了出去,以師傅的腳力,居然追了三條街才抓住那偷錢的人,抓住後才發現這偷錢人居然是一個小孩子……」

    「這小孩子就是二師兄!」,羅士信搶答道。

    「真聰明!那人就是二師兄馬清風。師傅問他為什麼要偷東西,你猜他怎麼說?」

    「不知道!」

    「二師兄說『我偷盜無非是為了養活老娘,填飽肚子,現在被你擒了,我認載。把錢還你,放我離去吧!』」

    「呵呵,二師兄偷了東西還理直氣壯。」,羅士信聽了不僅莞爾道。

    「是啊,師傅又問他為什麼只偷一半,他說『盜亦有道,我向來都給人留一半!』」

    「哈哈哈,二師兄小小年紀就知道盜亦有道,真是有趣,哈哈哈!」

    羅士信聽罷更是捧腹大笑起來,原來這個馬清風從小就是幹這行的,難怪法雷寺的和尚說他是偷了「一些」,當時還感到奇怪,看來這是他從小就養成的偷盜之「道」。

    「是啊!後來師傅看二師兄有些天賦,人品也不錯,就收了他。」

    人品不錯?除了那點兒孝心外還有哪點算不錯?看來這兩人是臭味相投,師傅偷雞,徒弟偷錢,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那師兄你呢?你又是怎麼入的師門?」

    聽到羅士信地問話,陳羅漢眉宇間浮現了一絲淡淡地落寞之感,苦澀地道:

    「過去的事,就不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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