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發霉
只可惜面上蒼白，眼圈發黑。
蕭冷月勉強睜開眼睛，拉鋸子似地把上下眼皮拉開。
「啊？」
「快起來，上班了。」展慕華從衣櫃裡拿出一件連衣裙，想了想又塞了回去，拿了件白色的襯衫出來，還給她配了深紫色的外套。
要是受了涼再發燒，他可就被冤枉死了。
蕭冷月覺得渾身即將散架，想要賴在床－上，又覺得身為下屬，還是不要太囂張的好，只能哼哼唧唧地爬起來，
閉著眼睛刷完牙齒，用冷水撥向自己的臉，才算清醒了過來。
鏡子裡的一張臉，比鬼好看不了多少。
蕭冷月習慣素面朝天，郝薇常戲說她是天生麗質難自棄，所以才什麼化妝品都不用，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出來見人。
但是，準備出門的時候，蕭冷月還是決定化個淡妝。
她的決心，緣於展慕華的一句話。
他笑瞇瞇地打量著她：「嗯，一看就知道是縱－欲過度的樣子。」
這還了得？
誤會什麼也不能讓人誤會這個啊……
雖然這在某種程度上說，確實是事實。
蕭冷月急忙用一溜輕煙地速度，溜進了浴室。
打開展慕華買回來的化妝品，一個個撕開包裝紙。
展慕華買的是國際上頂尖的牌子，聽說是巴黎帶回來的，連一個中文字都沒有。
幸好粉底腮紅還能看懂，蕭冷月手腳麻利地撲上一層蜜粉，兩腮從顴骨處慢慢地掃下來，再用粉扑打散，紅暈看上去不那麼明顯。
一盒眼影，琳琅滿目。
從最保守的黑色，到奢華的金色，再到張揚的棕紅，幾乎各色俱全。
蕭冷月看著自己的眼瞼下淡淡的黑影，決定放棄自己一向青睞的深咖色，換用亮色。細細地描摹了一遍，展慕華已經不耐煩地在客廳裡催促。
「女人怎麼這樣麻煩！知道出門前要花大把的時間，就不知道早一點起來嗎？」
他還說！
要不是他，她怎麼會一早起來就沒臉見人？
好在精心修飾過的臉，看起來效果不錯。
「就好了！」無奈地答應一聲，蕭冷月覺得這樣勉強可以過關，才施施然地走出了浴室。
展慕華卻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她。
雖然瘦了好大一圈，但是在化妝品的襯衫下，那一張臉卻更顯得精緻小巧、輪廓分明。眼睛黑亮有神，睫毛長如蝶翼。眸子像是瑰麗的寶石，濃濃的墨色裡，流光溢彩。
「現在不走嗎？」蕭冷月沒有發現自己造成的震撼，只是疑惑地問。
「哦，走了。」展慕華覺得自己越活越回去。
明明不是第一次見到極品美女……話說蕭冷月雖然是美女，還遠遠算不上極品。
不過，她每一次的新形象，似乎總能給他帶來一點什麼。
化妝品化出來的，只是表象。骨子裡，蕭冷月還是覺得疲憊不堪。
工作大部分被伍一豐接了過去，象徵性地給她留了一點零碎的破事，一個小時就把全天的工作搞定了。
用手撐著額頭，蕭冷月猶豫著，能不能就這樣在辦公室桌上趴下。
形象啊……
獎金啊……
蕭冷月懷疑點滴裡面有鎮靜劑的成分，但那是昨天的事了。
或者是今天吃的藥，有催眠的功效。
感冒藥，似乎都有這樣的副作用。
上下眼皮似乎有被膠著的痕跡，而且粘性越來越大。
「冷月？」展慕華忙完了急件，才想到本來是要讓蕭冷月進來休息的，居然忙得忘了。拉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她的頭像是小雞啄米似的，一下接著一下往桌子上點。
她的一隻手豎著撐在右額，袖子有點寬，落到肘部，露出一段細膩如白藕的手臂，看得人垂涎欲滴。
「冷月！」他叫了一聲。
「嗯，在！」蕭冷月下意識地抬起頭，努力瞪大雙眼。
糟糕，頂頭上司看到自己上班打瞌睡了。
蕭冷月的睡意，勉強被驅到了兩尺之外，暫時振作了精神，低頭在桌子上東摸西撫，裝出一副忙得毫無頭緒的樣子。
展慕華看得又好氣又好笑：「不是叫你想睡覺了，就到我辦公室來的嗎？」
「啊？」蕭冷月回憶了一下，早上臨出門的時候，他似乎說了這麼一句的。
不過，她怎麼會把這句話當真？
「不用了，我不睏。」她努力睜大眼睛，可明顯焦距不集中。
展慕華哭笑不得，不由分說地拉過她的胳膊：「行了，不用在我面前演戲。你對我而言，不僅僅是一個秘書。」
這話的潛台詞，好像有點豐富……
蕭冷月心裡想著，腦袋有點昏。
「我做事……」
展慕華沒好氣地說：「你這樣子，還做事呢，事做你還差不多！現在給我好好睡一覺吧，一會兒吃飯我再叫你。」
既然總裁大人發了話，她要是不睡一覺，似乎有悖於他的「好意」。
蕭冷月看到面前的長沙發，就恨不能一頭栽倒進去，然後睡個天昏地暗，諸事不管。
心裡還記掛著，今天是星期五，睡飽了要去學校接蕭簫。
「你睡我的更衣室裡去吧，只是很少時間沒有整理，亂了點兒。」展慕華又扯住了她的胳膊，半抱半拖。
「等下啊！」蕭冷月氣急敗壞，膝蓋撞在茶几上。
尖尖的稜角，把她的膝蓋撞得生疼。
刺痛一下子趕走了她的睡意，她苦著臉踉蹌了兩步。
「撞疼了嗎？」展慕華彎下腰。
「沒事。」蕭冷月齜牙咧嘴，誇張得一瘸一拐。
「有這麼誇張嗎？」展慕華不信。
更衣室正確地說，就是一個小套間。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還帶著一個小小的衛生間。
「我看看傷在哪裡了？」展慕華把她按在床－上，順手就擄開她的褲腿。
難怪她痛得眼淚汪汪，撞得果然不輕。
一團烏青不說，中間還帶著紅色的血痕。
他的手掌剛觸到傷處，蕭冷月就「絲」一聲叫了起來：「痛啊！」
「等下，我去藥房買一點化瘀的藥膏。」展慕華二話不說，就飛奔而去。
其實……說飛奔有點誇張了，但是他的步子邁得很大，而且保持勻速，可以在不影響風度的情況下，健步如飛。
蕭冷月歎了口氣，不傷筋不動骨就好，這一點傷其實不算什麼。
剛剛明明渴睡得要命，可是被這樣一嚇一撞，再多的睡意，這時候也飛到了九霄雲外。
從展慕華粘上她開始，她就成了正宗霉女一枚。
展慕華回來得很快，看著他手裡拿的盒子，大得讓蕭冷月嚇了一跳，不會是給她備用的吧？
難道他就準備不斷讓她受傷，然後假惺惺地給她用藥？
誰知道偌大的盒子拆開來，裡面還有一個小盒子，那支藥膏比最小號的兒童牙膏，還要小得多。
價格肯定不低！
「其實，用不著塗藥膏的，很快就會好。」蕭冷月看著他把藥膏拚命往自己的膝蓋上擠，有點心疼。
就算是藥，也不帶這麼用的啊！
不過，藥膏很清涼，塗上去立刻就消了痛。
功效倒還算神奇……
蕭冷月撇了撇嘴，放下褲管。
「在附近買了公寓以後，就很少在這裡住下。所以，這裡的東西都是舊的，你將就一下吧。」
「嗯，已經很好了。」蕭冷月搖頭，「那……要我做什麼的時候，你叫我吧？」
「今天沒你什麼事，你放心大膽地睡好了。」
沒什麼事？
那早上還要把她從溫暖的床－上挖起來！
在家裡舒舒服服睡著不好嗎？
「那我睡了。」她氣結，口氣自然不善。
說完了最後一個字，就把被子蒙住了頭。
總有一天，她會被他活生生地氣死。
「有你這樣睡覺的嗎？難怪會感冒發燒！」展慕華把被子拉到她的下巴處，「把頭留在外面保持呼吸。」
不管留在哪裡，呼吸她總該保持的吧？
蕭冷月閉上眼睛，除了腹誹，決定不再說一個字。
展慕華卻磨磨蹭蹭了半天，還沒有走出小套間。
儘管蕭冷月好奇萬分，也想不到他其實只想多看她兩眼而已。
這才是他不放心把她留在家裡的真正原因，他想把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他坐在辦公桌前的時候，知道她就在不遠的地方，心裡有一塊地方，就會覺得安全。
中午把蕭冷月叫起來的時候，她似乎還留戀著那床溫暖的被子，懶懶地不肯睜開眼睛。
「懶鬼，該吃飯了。」
「哦……」蕭冷月露在被子外面的臉，顯得特別小，讓人忍不住就心生憐愛。
但是，嘴裡是答應了，但行動上僅僅限一把下巴抬高了一小寸。
「吃飯！」展慕華沒好氣地扯她的胳膊。
「我不餓，不想吃。」總共就幹了一個小時的活，而且那效率也差得可以。然後就是蒙著睡大覺，不管腦力還是體力，都沒有消耗，能餓嗎？
「不餓也要吃，走吧，我帶你去一家養生館，那裡的養生粥做得美味又地道。」展慕華用口腹之慾來誘－惑她。
「就算是瓊漿玉液，我也吃不下。」蕭冷月睡得飽了，可是只覺得身上還是懶懶的，不想動彈。
「別考驗我的耐心。」展慕華哄了兩句，肚子又餓得咕咕叫，口氣就開始冷了起來。
蕭冷月也有點不耐煩，吃個飯還要把她拉著幹什麼！肯定是一個人吃嫌寂寞，所以要拉個人作陪。
可憐自己陪吃陪睡陪工作，連一頓都少不了。
怏怏地打了一個呵欠，也不在意自己的淑女形象。
反正三年的打拼，她自覺已經晉身為「大媽」的行列，有理由可以對自己不修邊幅。
尤其是他的面前。
簡直是恨不能把最差的一面暴露在展慕華的面前，讓他胃口盡失，開恩讓她回去與蕭簫團聚。
吃糠咽菜，也比在他的身邊如履薄冰的日子強。
再說，出糗的事都多得去了，哪裡還在乎這一點點形象問題！
「你自己去吃吧，我真的一點都不餓。」她說得婉轉又柔軟，充分明白有些人的自尊心是需要好好保護的。
「不行！」展慕華很乾脆地拒絕，把她的薄被掀了起來。
空調的溫度打得有些低，蕭冷月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快點套上外套！」展慕華把薄外套扔給了她。
「哪有大夏天的還穿外套啊……」蕭冷月無語。
展慕華把空調的溫度調高：「走吧，吃了飯還要去修表。」
他的眼神有點陰鬱，朝她睃來一眼，讓蕭冷月立刻打了一個寒噤。
說到手錶，蕭冷月就心虛得不行。
昨天好容易繞來繞去，把賠償問題給賴掉了。看他那表情，再多說兩句，恐怕又是幾百萬的債要背在她身上。
雖然蕭冷月一向很有骨氣，但是面臨一輩子還不完的債，她還是識時務地住了口。
於是，乖乖地套上了薄外套，走進浴室，看著鏡子裡精緻的臉，覺得偶爾化個妝還真不容易的，就沒捨得洗臉。
只是用手指沾了冷水，在眼角的地方擦了擦。
展慕華也不看她，逕直出了辦公室，走進電梯。
蕭冷月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垂頭喪氣地跟在他的身後。
養生粥館裝潢很大氣，高高的屋樑，一色花梨木的餐桌餐椅。
窗外是一個小小的院子，種著幾棵疏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