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楔子
黃昏時分,鯊齒礁漲潮了。
千餘名的兩棲魚人張牙舞爪地踏浪而行,給洶湧的潮水上增添了一層斑斕的色彩,這群兩棲魚人手持短槍匕首,似乎要從眼眶中蹦出來的眼珠子暴散著狂熱的光芒。它們體態輕盈,動作敏捷,而且兇惡殘忍,是無盡海之中數目最多,也最瘋狂的殺手。
借助潮水登岸的勢頭,這群色彩斑斕,皮膚凹凸不平的兩棲魚人紛紛攀上光滑的城牆,手腳上的吸盤讓它們在城牆之上也如履平地。潮水落下時,整面城牆上已經鋪上了一層鱗次櫛比的兩棲魚人,讓人毛骨悚然。
「基魯!」一頭體型較其他兩棲魚人的體型更大,渾身深黑色的兩棲魚人惡狠狠地說道。
兩棲魚人年紀越長,顏色就會越深,實力也越強。這頭深黑色的兩棲魚人,至少已經有三十歲了,對於平均壽命五十年的兩棲魚人來說,這正是壯年,實力最強的時候。
基魯在魚人語裡面是殺的意思,這頭首領一聲令下,所有的兩棲魚人立刻像奔岸的浪潮狠狠向牆頭湧去,城牆上的士兵們甚至能夠清晰地看到它們眼中噴薄而出的殺意。
城牆上身穿鱗甲的士兵訓練有素地取出一桿桿長槍,順著城牆的牆頭整齊劃一地向下刺去,衝在最前面的一批兩棲魚人紛紛被刺穿,彷彿下餃子一樣一一落回海裡,四散的血沫立刻引來了狼鯊一類海洋猛獸的襲擊,被瞬間撕成粉碎。
但是兩棲魚人數量多的驚人,而且對於同族的死亡,不但沒有激起它們的恐懼,反而讓他們更加凶殘。很快,數目龐大的兩棲魚人就讓城牆上吃緊了。
「上水!」只聽見一聲清冷的聲音從城牆後面傳來過來,城牆上所有士兵聞言都不由得氣勢一震,信心頓生,下手也更凶狠起來,竟然生生擋住了魚人瘋狂的『自殺』式襲擊。
只見二十多名足有兩三米高,腰圍更是由兩三個人合抱那麼粗的壯漢,大步流星地衝了出來。他們的長相十分奇特,身上佈滿了魚一樣的鱗片,脖子兩側還生有鰓一樣的東西,倒與魚人有幾分相似。
這群巨漢的蒲扇大的手上,無一例外地舉著一口大得嚇人的鐵鍋,這種需要十幾個人才舉得動的大鍋,在這群人手中,卻顯得舉重若輕。
這群體型剽悍的壯漢三兩步就走到城牆上,一口口大鍋狠狠從城牆傾覆下來,一時間,水汽翻騰,水霧雲湧。原來大鍋中裝的,居然是一鍋鍋燒得沸騰的開水!
頓時,兩棲魚人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一頭頭幾乎已經完全燙熟了的兩棲魚人順著沸水滾滾落入海中,再次被更多的水族分而食之。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一波兩棲魚人順著下一次潮漲湧了上來,數目比上一次還要多,而在這個時候,城牆上的沸水已經告罄了。
「退,起盾陣!」在城牆告急的時候,清冷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城牆上護衛的士兵紛紛有序後退,退入一群身披重鎧的魚鱗巨漢組成的盾陣之中。這批巨漢手中大得驚人的重盾紛紛併攏,合成了一片堅硬的銀色城牆。無數銳利的長矛從重盾的縫隙中穿了出來,使得這片城牆就像刺蝟一樣難以攻擊。
「長弓手,射!」無數湧上城頭的兩棲魚人正感覺無從下手的時候,冷漠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
只見無數箭矢如暴雨一般瘋狂地從天空中落了下來,準確地將城頭的兩棲魚人一一釘在城頭上,準確無比,居然無一落空。只不過一刻鐘的功夫,至少有超過三百名兩棲魚人被釘在城頭上,戰況十分慘烈。
仔細看城牆的深處,原來城牆的牆頭後方,居然林立著十餘根由花崗岩鑄成的高塔。每根高塔中,都有十餘名胳膊頎長,手持長弓的戰士。這群戰士居然都是獨目,只有額頭的位置生著一隻碩大的黑眼睛,顯得十分怪異。
雖然長相怪異,但他們手底下的功夫可不含糊,幾乎百發百中,無一失手。
但是兩棲魚人的數量補充的很快,更多的兩棲魚人開始出現在城牆上,一**地侵襲著重盾組成的銀色城牆,重盾中外刺的長槍上插滿了死亡的兩棲魚人,但兩棲魚人劇烈的攻擊也開始在銀色城牆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劃痕。
「燭陰蛟奔!」那清冷的聲音再次在最危急的關頭響了起來。
陡然之間,六條冰蛟怒嘯著出現在城頭,翻滾起躍,勢如破竹。其所過之處,凶悍的兩棲魚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化作一具具冰冷而堅硬的冰雕。
一個雪白的身影驟然出現在城牆上,出現在數目眾多的兩棲魚人之中,只見他的身畔,六條獰相畢現的冰蛟旋轉不定,將一切意圖靠近他的兩棲魚人凍成森冷的冰塊。
「殺!」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從那白衣人身上響了起來。
頓時,盾陣散,槍陣出。
一桿桿擦得雪亮的銀槍帶著寒光紛紛刺了出來,瞬間被兩棲魚人藍色的鮮血染紅,手持重盾的巨漢們,手中重盾成了他們有力的武器,將兩棲魚人一一拍扁。高塔上的長弓手也準確無誤地在高空中輸送著火力,無一誤傷,殺死得全部是兩棲魚人。
這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並沒有持續多長的時間,很快,兩棲魚人就留下一地的屍體逃回大海之中。而守城的這一方,由於有素的訓練和沉著的配合,除了少數受傷的士兵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傷亡。
戰士們開始清點戰場,將還沒死絕的兩棲魚人一一刺死,然後扔進海裡,便宜了在大海中逡巡不去的魚類猛獸。
那名身穿白服的年輕人,經歷一場大戰之後,居然毫髮無損,身上的白衣更是纖塵不染,顯得超凡脫俗。只見他緩緩站在牆頭,大聲對著一望無際的大海說道:「不要再派兩棲魚人這種垃圾來送死了,派些巨魚人和鮫魚人人來陪我寒骨玩玩吧!」
站在城牆上的寒骨,臉上多了許多風霜,也多了許多堅毅,他俊秀的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道凌厲的傷疤,但這道傷疤不但沒有破壞他整體的美感,反而讓他顯得更加俊朗出眾。
那蒼茫的大海好像聽懂了寒骨的挑釁,海面上陡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彷彿示威一般,久久才漸漸散去。
傍晚時分,寒骨在徐徐落下的夕陽之中,騎著一匹虎爪豹齒,頭生獨角的怪異巨馬,緩緩地走在回往自己住所的路上。
這頭怪獸名叫駮,是寒骨最疼愛的小弟——小達維安兩年前親自給寒骨送過來的,而且這婆婆媽媽的小弟千叮嚀萬囑咐,要求他與這匹駮時刻不離身,並用一種特殊的契約之術將讓這頭駮聽從寒骨的召喚。
當時,寒骨見這頭駮形態雄奇,威風凜凜,於是就順從小弟的意思,成為了這頭駮的主人。後來經歷戰場之後才知道,這頭駮戰鬥力十分驚人,絕對不下於七階魔獸,而且奔走如風,疾馳如電。更奇妙的是,它能發出一種類似於鼓聲的吼聲,而這種這種吼聲居然比獸族的嗜血術還要強大,能讓戰士們戰鬥力暴漲,而且不知疲倦。
寒骨非常清楚,像駮這種強大至極的魔獸,小弟肯定花費了巨大的花銷和力氣在上面,但小弟來的時候,不但沒有絲毫訴苦的意思,反而一臉泰然,好像送出去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東西一樣。
寒骨每每想到這裡,總覺得胸膛之中有一股烈火在燃燒。他們四兄弟好像都是這樣,嘴裡什麼都不說,但是卻都在背後默默地為自己的兄弟鋪磚加瓦,毫無怨言。
寒骨所行之處,周圍長相各異的人群紛紛給他跪下,腦袋虔誠地貼著地面,直到他走出很遠,才肯站起來,繼續幹活。這並不是寒骨要求的,而是人們自發進行的,寒骨屢次禁止他們這麼做,但是屢禁不止。
這群各個族群的人什麼都不懂,但是他們知道,自從這個少年來了之後,就廢除了這裡一切族群之間不平等的律法,宣佈所有的族群都擁有同樣的機會和權力,使得他們不再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和歧視,使得他們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樣耕田,參軍,甚至當上官職。要知道,這是以前他們連想都不敢想的。
他們也知道,前任的聖光元帥,只管救助人族,卻不管他們這些低微的族群,任由他們遭受魚人的侵襲。而這個少年來了之後,卻一視同仁,幫助他們抵禦魚人,甚至幫助他們建設防禦工事,訓練戰士,使得他們的再也不用心驚膽戰,害怕魚人的襲擊。
他們更知道,這個少年請來一些長者,教會他們種田、紡織等各種生活技能,還教他們的孩子讀書識字,不但使得他們的生活富裕起來,也讓他們不再混沌無知。
因此,在他們的眼中,寒骨簡直就是上天降下來救助他們的神祇,這裡幾乎家家戶戶都供奉著寒骨的神像,每天都在朝拜,甚至還建立了一所寒骨的聖殿,來往之人絡繹不絕。
寒骨回頭望著那群虔誠跪拜的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感動。
四年之前,寒骨不顧爺爺與三兄弟的強烈反對,堅持要留在鯊齒礁,除了希望在南方給家族建立一塊根基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這裡可以稱作少數種群的各類人種。
聖痕帝國主要生活著四個人種——人類、半身人、矮人、血精靈,但是聖痕帝國並不止這四個人種,而有超過五十個人種。鯊齒礁這塊地方,就生活著超過二十種的少數人種,例如海人、鰭人、黑目人等等。寒骨用於佈防的壯漢,就是巨人,而寒骨手下的那些長弓手,則是黑目人。
這群少數族群,雖然是聖痕帝國的臣民,卻得不到應有的待遇,甚至連豬狗都不如。寒骨曾經親眼見過一名遭欺辱之後的黑目人女子的眼淚和她哀怨不解的神情,這一幕在他的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就像深深烙在他的腦子裡了一樣。
這群少數族群雖然智力大多很低下,但是他們也是人,他們也有喜怒哀樂,他們也有眼淚,他們也勤勤懇懇地為這個帝國做著自己的貢獻,憑什麼人類就有笑的權利,而他們就只能默默含淚?
為此,寒骨留了下來,四年的時間,他用自己的行動改變了這裡,讓所有人都獲得了平等生存的權利,為此,寒骨真的感到自豪。
意外的是,他居然成了南方這塊土地的神。很多人用武力征服土地,他們成了那個地方的土霸王,寒骨用善行征服人心,他成了這塊土地的神。
晚上,寒骨把玩著手中一個小型的稻草人傀儡,這也是他的小弟在送駮過來的時候一併送給他的,同樣是反覆叮囑讓他絕對不能讓這稻草人傀儡離身。
寒骨仰望彎月,忽然自言自語地說道:「小弟,南方的根基我已經確定了,你的動作可得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