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甄艾
「記得你的任務,一定要將宓小姐安全的帶回來,否則你知道自己會有什麼下場。另外有可能的話,把那名異人給我幹掉,一而再,再而三的乘機要挾甄家,他必須要為此付出代價。」
甄艾上馬之前,冷厲刻薄的甄信走了過來,寒聲道。
臉上的微笑一閃即逝,甄艾側頭,目光不起一絲波瀾的看著甄信,一言不發。
「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甄艾如此眼神,讓甄信感覺自己遭到了蔑視,不由得怒聲道。
甄艾淡淡的看著他,眼神一片冰冷,根本不理會甄信的憤怒。
他低下頭,看著懷中粉雕玉琢的甄宓,似乎又回到了某個陽光燦爛的日子,一男一女,帶著一個清秀的小男孩,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在盧奴城的大街上逛著。
盧奴城的南門,悄無聲息的打開了一道縫隙。
一身黑衣,手持抹上黑汁在夜光下不反射一點光芒的雙刀,胸前綁著一聲不吭的小甄宓,甄艾就這樣潛出了盧奴城,隨即沒入到一片黑暗當中。
黃巾軍的大營漫山遍野,卻並非密不透風,黑暗籠罩了絕大部分地方,甄艾如同一團移動的黑影,完全融入到了黑暗當中,他身手敏捷,快速移動中不發出一點聲響,就好像電視節目靜音了一樣。
稀疏的巡夜黃巾,被甄艾輕鬆自如的避了過去。遇上擋住突圍必經之路的黃巾,甄艾則會用手中雙刀悄無聲息的將對手解決,不發出一點聲響。
這是盧奴城外,他對這裡有足夠的瞭解,這也正是為什麼之前騎兵突圍失敗,而甄艾卻能夠一個人單槍匹馬潛出蔓延十多里的黃巾大營的原因。
這一次多帶了一個人,甄艾還是能夠潛出這座破綻百出的大營。
「臨風大人。」黎明時分,視黃巾大營如無物,三次穿營的甄艾,終於在晨光的照耀下來到了廖冉山,見到了凌風。
「辛苦了。」看了甄艾的打扮一眼,特別是那染血的黑色雙刀,凌風才將目光移到了甄宓身上。
「臨風大人,宓小姐如約帶到。」小甄宓清澈無瑕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看了凌風一眼,這個粉雕玉琢的可愛小女孩,僅僅一眼便讓凌風的霸道為之溫和,甄艾解開綁在身上的布帶,將小甄宓放下,然後向著凌風單膝跪地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眉頭一皺,凌風問。
「甄家交給在下的任務是將宓小姐帶到大人身邊,然後等臨風大人解了盧奴城之圍後,暗殺掉臨風大人,再將宓小姐帶回去。」甄艾將甄家的打算一五一十的道了出來。
凌風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一切盡在掌握,即使甄家真的這麼做了,在凌風有意的提防下也不可能得逞,只要甄宓到了凌風身邊,想要回去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唯一的意外卻是,負責執行甄家佈置的這一切任務的甄艾,竟然主動向凌風投誠了。這甄艾究竟是真的投誠,還是甄家已經發覺凌風有所提防,然後佈置的一顆暗棋?
凌風習慣一切做好最壞的打算。他是用人不疑,但是這後面還有一句,疑人不用!
「那你認為現在我應該這麼做呢?」凌風試探著問。
「這要看大人想要達到什麼目的。」甄艾抬頭正視著凌風,一貫面無表情的冷靜道。
我想要達到什麼目的?凌風輕輕一笑:「繼續說下去。」
「大人向甄家索要宓小姐,這無疑得罪了整個甄家,即使大人解了盧奴城之圍,甄家絕對會在事後向大人發難。而大人想要的已經得到了,如果大人想要穩固地位,趁亂崛起的話,應該現在就返回武城,招兵買馬,等待朝廷的討賊大軍到來,大人趁勢馳援,建功立業,方為上策。」甄艾道。
「那盧奴城呢?我與甄家的約定呢?」凌風笑了,如果甄艾巧舌如簧勸說自己出擊解圍的話,他能肯定甄艾是假投誠。但現在,甄艾的提議把甄家和盧奴城都捨棄了,對自己卻是一點危險也沒有,凌風卻是有七成把握肯定甄艾與甄家有隙,是真的向自己投誠。
「甄家暗算大人,因此就此離去,並非背信棄義。而大人得到了宓小姐,卻未出兵解圍,甄家必定懷恨在心,因此盧奴城與甄家必須覆滅,以防其秋後算賬。」甄艾毫不猶豫的道。
聽了甄艾的建議,凌風身旁高順、張奕等人齊齊動心,不過望向他的眼神,卻是有些鄙夷。
「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投誠,但我也不會殺你,你走吧。」凌風點點頭,忽然道。
「大人這是為何?」甄艾表情不變,目光仍然平靜,問道。
「我之前招攬你,是因為你冒死突圍,認為你是一個忠義之人,但是現在你不僅賣主求榮,甚至還要將原主置於死地,這種不忠不義之人,你說我如何能用你?」凌風道。
凌風身後高順、張奕等人一臉鄙夷的看著甄艾,如此沒有骨節之人,根本不配與他們為伍。
「希望你不要傷害宓小姐,否則遲早有一天,無論你的地位有多高,身邊的保護有多強,我也會要了你的命。」
甄艾並未反駁,只是與凌風還有眾人對視一眼,深深一拜,然後將一直躲在他身後的小甄宓牽到身前來,示意她到凌風身邊去,隨即便毅然起身,留下一句話後,大步向著山下走去。
「等一下。」凌風忽然喊道。
「我很好奇,你不是一個貪生怕死,也不是一個賣主求榮的人,作為一名甄家人,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背叛家族,甚至還給予它致命一擊?」凌風問道。
表情可以偽裝,但是眼神不能,甄艾的眼神並不能代表他忠貞死節,能在絕對的利益和死亡的威脅面前不動心,但也能說明他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
為什麼前後反差會如此之大,作為受到甄家信任,並且委以重任的甄艾,竟然在關鍵時刻將甄家的計劃全盤托出,甚至還建議凌風將甄家斬草除根,這讓凌風很是費解。
黎明的微光下,甄艾轉過身來看著凌風,然後目光又放到凌風身旁漂亮的小甄宓身上,瞳孔一陣收縮。
同樣是一個這樣的早晨,一個丰神俊朗的男子從床上起來,他美貌賢淑的妻子為他更衣,清秀的小男孩躺在床上,還未睡醒,朦朦朧朧的半睜著眼,嘟囔一聲,翻個身又繼續睡了。
看著父親離家工作,母親在家做著女紅,小男孩醒來就有香噴噴、熱乎乎的粥和饅頭吃,一切都是如此的安詳,這是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
很快一切就發生了改變,有一個意圖不軌的人,總是趁父親離家之後,到家裡來調戲母親。母親開始還以禮相待,時間一長,他靠的離母親越來越近,母親便嚴詞冷面的將這哥人趕出了家門。
緊隨其後,噩夢降臨了,父親被認定貪污了家族財產,在一間小屋子裡被人活活打死了,屍體被他送回了家中。他拿出了父親所貪墨的錢財還給家族,母親被家族判給了他,等所有人離開了之後,不堪受辱的母親選擇了懸樑自盡。
「那個小雜種怎麼辦?」
「父債子償,就貶為奴隸吧。」
清秀的小男孩抱著父母的屍體痛哭流涕,一群人在屋外淡漠的指指點點。
許多年過去了,清秀的小男孩長成了一名漂亮俊逸的少年,在這座大宅子裡受人矚目,也受人嫉妒,經常有人在走廊的角落,臉上帶著各種表情,談論著他的漂亮,他得卑賤。
面對這一切,少年的臉上始終沒有任何表情,就好像是一個天生缺乏表情的人。
一天雨夜,一位珠光寶氣的夫人喚來了少年,想與少年發生苟且之事,少年面無表情的離開,第二天便被管家認定做錯了事,被逐出家門,發配到了每次都去執行最危險任務的軍中敢死營。
數個春秋過去,少年在軍中艱難的活著,隨軍出戰無數次,殺過黑山賊,殺過白波盜,殺過烏丸騎兵,普通的盜賊、劫匪、馬賊更是無計其數。
然後少年,也從一名小兵,漸漸成長為了一名軍侯,終於被人想起,於是帶著奴藉重新回到了那座大宅子,繼續面無表情,卑躬屈膝的活著,直到黃巾之亂的發生。
清秀的少年,正是甄艾。那座大宅子,就是現在的甄家。而幫他父親還債,逼死他母親的人,則是甄培的第三子,現在在朝為官的甄朗。
他並不是某位甄家之人的子弟,而是甄家的一名奴隸。
甄艾自始至終都肯定著,自己的父親是被冤枉而死的,就正如自己同樣是被冤枉而被貶入敢死營中一樣。
殺死甄朗,毀滅甄家,復仇!便是他現在還卑躬屈膝的留在甄家的唯一目的。
甄艾不善言語,也不想將深埋在心中的事拿出來與他人分享。
不出意外,盧奴城會毀滅在這場黃巾之亂中,但如果沒有人堅持追殺的話,甄家人也極有可能通過密道逃出盧奴城,然後活下來。
雖然有些遺憾,但也只能這樣了。
他現在更想做的,是遠去洛陽,暗殺在朝為官的甄朗,為父母報仇雪恨,因此面對凌風的詢問,甄艾只是深深的回頭望了一眼,一言不發,轉身而去。
甄艾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山道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