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寶物藏在城堡裡,寶物藏在城堡裡。
推開大門記得關,否則寶物會不見。
派只火龍守東邊,派只水龍守西邊。
絲絨包裹寶物盒,羽毛蓋住水晶鎖。
推開大門忘了關,寶物轉眼就不見。
東邊火龍在睡覺,西邊水龍飛上天。
絲絨撕壞一個角,羽毛折斷第三片。
到底是誰傳出去,寶物藏在城堡裡。
緩緩爬上旋轉樓梯,無聲的推開鑲嵌了寶石的大門,那後面不再是他看了三千年的熟悉佈置。
銀質雕花的暗紅色蛛網形天花板被換成了簡潔的白色天蓬,巨大精緻的水晶吊燈被換成了光線柔和的天然螢光漂浮球,黑色莊嚴的地板被鋪上了乳白色的毛絨地毯,冰冷的金屬雙耳骷髏花瓶也被一排結著粉白淺綠花苞的樸拙陶盆代替……
一向跟棺材氣氛沒差多少的布魯赫公爵的臥房,此時被改造得生機勃勃,充滿了罕見的女性氣息。這一切,都是因為寶物同志表示:太華麗的花紋看久了眼暈,太黑暗的顏色看久了壓抑,太冷硬的房間住久了想死。
而孕婦的情緒是很重要的,所以改造工程幾乎不需要得到房東同志的批准,就在長老親批、國庫劃款的舉國支持下,大刀闊斧的進行完畢了……
花苞淡淡的氣息瀰漫在房間的空氣裡,城堡外的風透過打開的窗戶吹進來,在防護層上隔去了全部冷意,只留下清新溫和的絮絮暖風緩緩拂過窗口的踏腳沙發,上面的小小此時半靠著軟墊,膝蓋上攤著書本,一手壓著一本筆記,另一隻手裡還攥著幾片不知從哪兒拽下來的葉子,歪著腦袋打起了瞌睡……
布魯赫站在原地輕笑了一下,無聲無息的反手關了門,慢慢走過去,低頭看了看她膝上的書,確定只是普通的園藝書之後便輕輕收了起來。瞥了一眼她的筆記,上面全是他不懂的文字,偶有幾個蠢蠢的圖畫,線條太過簡單,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人類是種幹什麼都不精確的生物,畫出來的圖例也總是失真的,這在布魯赫看來完全不能理解。如果讓血族畫個簡筆畫示意圖,那麼無論是他還是梵卓,都是可以把一部粒子衝鋒鎗的立體透視圖以精確的比例縮影呈現在紙上的。他曾經這麼做過一次,結果被她評價為「很無趣」。
人類的「有趣」標準他真的不太明白。
翻了翻筆記本,上面沒有多少新東西,大部分還是從前的課堂筆記。三號管家提議把這本見證著兩人唯一和睦時期的筆記放在小小能看到的地方,以勾起其對美好時光的回憶,據說可以影響其現在對待對方的態度——人類是很容易受記憶影響的生物。布魯赫默許了,只提醒管家把其他科的筆記都撕了……
小小果然注意到了這個筆記,並且確實拿去用了(因為沒有其他本子用==),也確實翻看了從前的內容(主要是疑惑怎麼本子突然變薄了==),但關係改善效果……至今沒看出來。
挫敗的丟開本子,布魯赫同志很鬱悶的在小小身旁坐下。單手支著頭,瞇眼凝視著這個難養的傢伙……她還是不愛搭理他,也不肯跟他一起睡,寧願選擇更痛的抽血的方式,也不願意靠近他的身邊。
布魯赫覺得不滿足。明明已經弄到手了,為什麼還是覺得不夠呢?想要的難道不是她的血麼?不是那份順著喉嚨流下的甘醇麼?
原來寶物不是用絲絨裹著用羽毛蓋著就夠了。
藏起寶物的人,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又是一陣軟風吹過,拂起小小腮邊的髮絲落在了她的嘴唇上……布魯赫盯著那顫動的發尾一會兒,抬手關了窗戶,手指順著對方的臉龐滑過,勾去那根繞著嘴角不去的調皮髮絲,取代的,是落下的吻……
即使不敢用力,也感受得到那份香軟嫩滑……不行,這傢伙實在太像食物了,總會讓人聯想到好不好吃的方面。
咬緊伸長的血牙扭開頭,布魯赫對自己的自制力很失望。肩上卻忽然一重,溫暖的香味從肩頸間拂過,轉頭間茸茸的感覺蹭過臉側……
她睡得迷糊,失去了平衡,軟軟的歪在了他身上,垂著小腦袋,靠著他的肩膀睡得正香……
不能動,布魯赫想,僵僵的筆直的坐在原地,保持著肩膀的位置精確的停在她歪腦袋的方向。
不能動。一動,她就醒了。一醒,就會跑了。
天色漸明,外面的陽光愈發強烈,透過窗戶籠罩著一黑一白兩個人,將一切都曬得暖洋洋的,彷彿連體溫也漸漸上升……
布魯赫沉默著閉上眼,很久都沒有動。
布魯赫本以為只是打發時間的園藝,小小卻擺弄得很認真。孱弱的移栽幼苗在她精心的照料下日益茁壯起來,長出葉子,結出花苞。
布魯赫認為如果只是喜歡花草,不必這麼費力,中庭的溫室花園隨時為她開放。但小小似乎並不感興趣,寧願弄得兩手泥土也要自己培育。對於記錄植物成長情況比自己是否按時吃飯還關心。
研究院的人告訴公爵大人,這種行為叫做「移情」。當想做的事不能做,想見的人不能見,行動受到壓抑的時候,人類就會傾向於做另外一件在允許範圍內的,需要一定努力的,能夠看到成果以自我滿足獲得心理安慰的事情。而且往往會相當投入。這其實是逃避現實的一種表現。
布魯赫並不覺得小小有表現出要逃避現實的傾向。但如果她已經認命的開始轉移注意力,而不是整天想著梵卓,總是好事。因為事情只會繼續推進,舊人總會被新人無情的代替。繁育者的想法能改變,無論是對其他各方還是對她自己來說,都是最不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