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他……死了。」
我走出這個浴室的時候，門外只有楊微等著。我看著楊微，不知道怎麼的，口中只說出了這三個字，然後，我感覺到自己的眼睛裡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臉頰上涼涼的。
是眼淚麼？
我……還是會為葉歡流淚麼？
楊微是瞭解我心裡的感受的，她也明白，我心裡對葉歡的複雜感情。所以，聰明的她，輕輕的抱了抱我，低聲道：「好了，你上去看看吧。倉玉……死了。」
葉歡的辦公室第十層賭場裡。
賭場是空的，走過一張張空蕩蕩的賭桌台，我依稀彷彿回到了當年的那個夜晚。
就是那個夜晚裡，一個愣小子，就這麼走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走進了一個從前他想都不曾想過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世界！
現，這裡空蕩蕩的，帶著陰森的氣息，可是走過中間的一圈吧檯的時候，我卻彷彿看見了那個優雅的，穿著高根綁帶鞋的倉玉，對我淺笑。
彷彿她還對我微笑：「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陪你？」
我呢？當時我怎麼回答的？哦……對了，我說「你誤會了，我不是有錢人。」
前塵往事，過眼雲煙！
倉玉的屍體就葉歡的辦公室裡發現的，她坐葉歡的椅子上，眼睛已經凸了出來，原本嬌好的容顏，現卻泛出了慘白。
「我們這裡找到了醫藥箱，她說想一個人待會兒。」楊微低聲道：「可是過了會兒。我們的人推門發現她已經死了。」
倉玉死地很平靜……或者說，我猜她死的時候，一定很平靜。
她是用一根針管扎進了自己的脖子裡……針管裡是什麼藥物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是致命的毒藥。
我甚至可以腦海裡想像出一副畫面：倉玉一個人坐葉歡的辦公室裡，她從容的走到桌前，坐葉歡的椅子裡，甚至還深情地撫摸過椅子的扶手。然後……她打開醫藥箱，拿出針管，抽出毒藥，扎進自己的身體……
我想……倉玉是瞭解葉歡的。她那麼深愛葉歡，一定瞭解葉歡的為人。她雖然當時沒有和我一起去見葉歡，但是她一定猜到了，葉歡見了我之後必死。
所以……
倉玉也死。
看著這個女人的屍體，我忽然一秒鐘都不想這個房間待下去了！我幾乎是狼狽的掉頭跑出了這個房間。甚至腳下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
走過外面賭場裡那個吧檯的時候，我依稀又彷彿看見了吧檯前有個優雅美麗地女人對我微笑……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陪你？」
「我叫倉玉，這裡的人都喊我玉姐……」
「歡哥走之前說過，如果你遇到什麼困難。可以來找我。」
「我是一個交際花，是舞女，是情婦，是玩具。也是妓女！我就是這麼一個人！！」
「你知道麼，就這張沙發上，我至少和十幾個男人上過床！」
……
那張優雅美麗的臉龐，還有一張淒然扭曲的臉龐……這兩張臉我腦海裡來回閃爍交錯，我用力搖了搖頭。
我忽然轉過身去，大步朝著那個中間地吧檯走了過去，然後一腳狠狠的踢了吧檯上！
砰！！
我發瘋了一樣的抓起身邊的一個高腳凳，甩手就朝著吧檯上砸了過去！我勢若瘋虎一般。拳打腳踢，對著那個吧檯一通狠砸！我氣喘吁吁，忽然轉身對著周圍地手下吼道：「來！給我把這個吧檯砸了！砸了！讓它從我眼前消失！！我不要看到它！！！」
楊微從後面抱住了我，低聲呼喚：「陳陽……陳陽……」
光！
我手裡提著的高腳凳被我扔了地上，我深呼吸了幾下，然後搖搖頭：「我……我有些不舒服。」
楊微不說話，她只是靜靜的抱著我。
「微微……微微……」我忽然有一種想對人傾訴的衝動：「微微……我不知道怎麼了。今天我成功了……葉歡死了。我報仇了！我曾經受到的不公的待遇，曾經的背叛……曾經的一切都討回來了！可是……可是為什麼。我現心裡一點都不開心。一點都不高興！我……」
楊微輕輕歎了口氣：「小五……其實你應該明白，這是一個。必然地結局！」
我身子僵硬住了，隨即我喘息了一會兒，冷靜了下來：「朵朵……朵朵呢？你們找到朵朵了麼？」
「找到了，還有金河，都一起。」楊微趕緊回答。
「帶我去！現！快！」
推門走進這個房間之前，我心裡還有些擔心，有些緊張。剛才葉歡的辦公室，推門進去就看見倉玉的屍體……那樣的場面實讓我心裡留下了一絲陰霾！
我擔心我推開眼前這扇門之後，會不會也看見幾具屍體？
幸好，推開門之後，我看見的是一張床。
一張病床。
朵朵就坐床前，此外還有一個人，一條手臂用繃帶吊胸口，是羅烈！
床上躺著的，是金河！
依然是冷漠剛毅的面容，可是臉色卻蠟黃。金河醒著，睜著眼睛，靜靜的看著天花板。
我走近兩步地時候，終於發現了不對！
薄薄地白色床被之下，從金河被子下面的身體輪廓看來……他……
金河地一條腿，已經沒有了。
「之前葉歡遭到過青洪的人暗殺。青洪死了幾個好手。金河……受傷了，沒了一條腿。」楊微我耳邊低聲說著，然後又看了一眼羅烈……看來，羅烈也是因此而受傷地吧。
原來如此，所以今晚的激戰之中，金河從頭至尾都沒有露面。讓葉歡的人也缺少了一大戰力。
「陳陽！」
躺床上的金河忽然開口了。他的眼神依然停留天花板上，他沒看我。
「我這裡。」
金河面色冷漠：「你的事情辦完了麼？」
「……辦完了。」
金河躺床上，他的喉結蠕動了幾下。我看見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而他地聲音依舊冷漠堅硬：「辦完了，就走吧。」
我點了點頭。
這一刻，我，還有床上的金河。我們之間似乎不用多說什麼了，彼此心裡似乎都已經有了一個默契。
「派人把他帶走……帶到上海的慈善堂裡，找醫生照顧他。」我對楊微說。
很快，有我的手下進來。把金河從床上移走了。金河也不掙扎，也不說話，就這麼安靜的任憑我的人把他抬起。
只是，經過我身邊的時候，躺床上的金河低聲說了一句：「朵朵。照顧好她。」
等房間裡就剩下了我，朵朵，還有羅烈地時候。氣氛已經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朵朵坐那兒，不說話。只是默默的流淚。羅烈已經默默的走到了我的面前來。
「我要帶朵朵走！」
我沒理他。
「我要帶朵朵走！」羅烈地眼神裡閃動著野獸的氣息。
他試圖拉朵朵，但是朵朵沒動。
「放開她吧。」我歎了口氣。
「陳陽！我要帶倪朵朵走……」
啪！
我回答他的是一個耳光！
羅烈被我打倒地上，他猛然跳了起來，大吼一聲朝我撲了過來。我一腳把他踢倒，冷冷看著他，然後問了他一句話：「你配麼？」
羅烈眼睛瞪圓了，他額頭青筋亂跳，死死的盯著我。吼道：「我不配？你憑什麼說我不配！難道你配麼！有本事你殺了我！否則我一定要帶她走！」
啪！
依然地，回答他的是一個耳光。
我收回了手，依然是冷冷的看著他，再次問出那三個字：「你配麼？」
羅烈被我打得嘴角流出鮮血，卻死死咬著牙：「難道你配？」
「是的，我配！但是你不配！」我的回答很冷靜，看著這個小子，我冷笑道：「羅烈。我記得我問過你……值得麼？看來這個問題。你根本就沒想過！」
羅烈劇烈喘息，沒說話。
「你聽好了！小子！勇氣是可貴的品質。但是魯莽就是愚蠢的表現！你以為你現很勇敢？笑話！有本事我殺了你？是笑話！我為什麼不能殺你？今晚這裡死的人已經很多了！不乎多你一個！你算什麼？你地命並不比別人值錢！也不比別人貴重！如果我殺你，只要動動嘴巴，你就會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你這叫勇氣麼？這叫愚蠢！」我毫不掩飾的刺激這個傢伙：「你很像我？不，你一點都不像！因為你除了用沒腦子的方式表現你所謂的『勇氣』之外，卻沒有我的忍耐！你除了會拚命，你還會什麼？我告訴你，你只有一條命！也只能拼一次！拼完了，你就什麼都沒有！」
羅烈躺地上，面如死灰的看著我。
我語氣冷漠：「你聽著！你帶不走朵朵！因為你不配！你知道『不配』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麼？意思是：你保護不了她！你照顧不了她！你是什麼？現你什麼都不是了，你沒有錢，沒有勢力，除了兩手三腳貓的功夫，你有什麼？就算今天我放你走出這裡，你出門之後，就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小混混而已！你憑什麼帶走朵朵？你憑什麼保護她？照顧她地生活？」
羅烈語塞。
我看著他，冷笑：「我配！我就敢這麼說！葉歡死了！已經死了！但是他地仇家還！青洪還！青洪的人如果知道了葉歡地女兒活著……你以為憑借你一個小混混，能保護得了她麼？你這叫勇敢麼？錯了！你這是沒頭腦！是大言不慚！是不自量力！！」
我轉過身來，指著門口，冷冷道：「我現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你從這扇門走出去，然後以後這裡的事情和你沒任何關係！你回去當你的小混混也好，過你的生活也好！自己想想你該怎麼活下去！要不然……」我冷笑：「你如果想為葉歡報仇，可以，我給你一把槍，然後看看你能不能殺我？然後，我保證，你會死這裡！」
羅烈的臉色劇烈變化著，他臉頰的肌肉亂跳……
我冷笑一聲，鄙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繞過他不再理會這個人。
我走到了朵朵的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朵朵，你父親死了。」
倪朵朵抬起頭來看著我，她的眼神裡是冷漠：「你，殺了，他？」
「不。」我搖頭：「他殺了自己。不過……你也可以認為是我殺了他，這沒什麼區別。」
「你殺了他！」倪朵朵猛然站了起來，她的手裡攥著一把刀，狠狠的朝著我的胸口紮了過來。
我抬手捏住了她的手腕，然後一抖，刀掉了地上。倪朵朵掙扎，我乾脆一拳打暈了她，然後把她抱了起來，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身後，地上的羅烈忽然跳了起來，他猛然抓住了地上的那把刀，狠狠的朝著我的背後捅了過來！
可惜，我回過身來，一腳就把他踢翻，這個傢伙躺地上，一臉的扭曲和怨毒。
我歎了口氣：「我給過你機會了。今晚死的人夠多了，我本不想殺你了。但是……我說過了你，你根本不是勇敢，而是愚蠢和發瘋。」
我掏出口袋裡的手槍……
砰！
房間裡傳來一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