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日夜
大概是dg對駕駛艙內兩人之間交談內容相當滿意，憋足了勁打算繼續看羅傑笑話的緣故，直到朝陽在擊震背後升起之時，他們還沒有闖出beta的控制區。
「我能……下去看一看麼？」在羅傑絞盡腦汁計算該如何避開beta的時候，帝國大將軍忽然對他提出了兩人正面接觸以來的第一個要求。
要命的請求。
但這個要求本身並沒有錯，之前dg曾經提醒過無數次，戰術機的顯像採用的是視網膜投影技術，這也就意味著即使兩人同時乘坐在駕駛艙裡，依舊只有羅傑一個人能夠看到外界狀況。將軍那邊頂多看到艙內各種儀表或者二極管的光亮，想必一路上枯燥的很……可是如果因為這個就出去的話，是不是有些太大膽了呢？
如果把羅傑換成任何一個人類王牌衛士的話，兩人在beta實際控制區內脫離戰術機徒步活動就只能有一個死字。最小型的beta也要比最強壯迅速的人類全面優勝，留在駕駛室裡都未必能保證絕對安全的情況下，還想隨意外出？
好在羅傑並不是普通人。
藉著將軍放風的機會剛好可以命令dg適當掃蕩一下周圍的beta，所以他幾乎想都沒想便同意了將軍的要求。
甚至連「殿下您帶紙了麼」這等獻慇勤的好機會都完全忽略掉了。
也幸虧他沒有問。
政威大將軍，煌武院悠陽殿下居然真的不是為了解決個人問題而命令羅傑停止前進的。
她說的看一看，居然真的只是站在擊震駕駛艙口，居高臨下地將周圍景色全部收入眼中。
足足三分鐘。
那位十五歲的少女足足在擊震駕駛艙口佇立了三分鐘之多，才面容平靜地重新坐回到羅傑的膝上。如果以戰術手冊標準而論的話，這段停留時間起碼能被光線種照射上五六輪了。
但羅傑卻識趣地始終一言未發，因為他大概知道少女想做什麼。而同樣或者類似的事情，他在半夜裡剛剛做過。
「……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果然在擊震重新踏上征途後不久，煌武院悠陽的聲音便悠悠地在駕駛艙中迴盪了起來。
看見了沒，人家這才是標準的聖母模板，dg在羅傑的腦海中評論道。
「三千六百萬臣民的犧牲，全部是我這個無用的將軍導致的。」雖然不知道將軍殿下的眼力究竟好到什麼程度，但羅傑猜測她最起碼也看到了數倍於當年鐵原附近那種淒慘的廢墟景象。而且，和國在一星期前比當年的來，各方面都要發達得多。
距離羅傑自己初次踏上朝鮮半島的時間，到現在也已經有一年多時間了。身經百戰錘煉出足夠粗神經的他本人都有些承受不了的東西，會帶給眼前這位十五歲少女怎樣的壓力，羅傑猜的出。
所以某人自認為現在只能用插科打諢來調節一下氣氛。「如果不是殿下您對時間拿捏準確的話，那個數字上很容易便會多出兩個了。」
「我這罪人之身死不足惜……」顯然這種蹩腳的轉移話題並沒有起到效果，帝國大將軍的眼圈反倒開始紅了起來。
羅傑開始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自作聰明明顯選錯了方向，但他現在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糊弄下去，否則就算是硬換一個新話題，也只能令眼下氣氛更加尷尬而已。「可是，帝國還是需要一位大將軍來振奮士氣的。」
「影舞者或者繼承人這種東西，還有的是。我從小有位雙胞胎妹妹……」原本羅傑找的這話題同樣蹩腳，可誰知大將軍在低沉了半句話後，反倒被什麼稍微提醒了一下，而語調也稍微變化了少許。
雙胞胎妹妹這個話題似乎有深入挖掘的價值，「殿下的妹妹，一定同殿下一樣明艷照人罷。」
「……她的名字，叫冥夜。從小就被送到了遠方親戚御劍家，作為養子。我著實，欠她很多……」壓根不是某人循循善誘的功勞，而只是這位十五歲少女單純想要宣洩而已。
於是羅傑只能乖乖地聽著，盡量不多嘴多舌。
自古以來，在煌武院這種誕生將軍的豪門大族裡，雙生子都被迷信視為「分割世界」的不祥之兆。而「破解」的唯一辦法，就是將晚生下來的那個隱姓埋名，送得越遠越好。
但是，這並不表示被送走的那個孩子從此便可以過上普通人的生活。要知道，身為雙胞胎本身就是最好的替身或者說影舞者天賦。所以那個被送走的孩子不但享受不到將軍親族的待遇，反而還要隨時準備為將軍做出犧牲。
是的，隨時獻出自己生命的那種，犧牲。
「如果我真的死在這裡的話，對冥夜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這十五年來我一直享受著的將軍生活，從此就是她的了。」煌武院悠陽的眼中，彷彿閃爍著某些難以言喻的色彩。
但是說老實話，這可不是羅傑希望看到的。畢竟不管怎麼說，哪怕是一個普通的娃娃也比覺醒了『自殺』傾向的將軍來的好不是？所以他必須繼續轉移話題下去。「那位冥夜殿下，想必與您同樣出色，您如果有個三長兩短，冥夜殿下必然是最傷心的那個。所以，請您務必保重。」
「你說的，或許有些道理。雖然我們姐妹從未見過面，但如果冥夜那邊有什麼小狀況傳來的話，我也會不安上許久。」
「所以說……」
「但是，如果我一直都還是帝國政威大將軍的話，冥夜那邊，就只能一輩子當我的影子。永遠，見不得光……」
不管怎麼說，總算成功把十五歲將軍從憂國憂民那邊扭轉到家長裡短來了，勉強也算是件好事。至少聽起來比直接喊著要死要活來的稍微讓人放鬆些——話說人家將軍要『自殺』的話，不主動阻止是不是也能算完成任務呢？
而且與單純坐在他腿上就好的煌武院悠陽不同，羅傑這邊還一直駕駛著擊震。雖說實際上交給dg自動控制都成，但表面上怎麼也得擺個樣子不是？
剛才將軍在駕駛艙門口愣神的三分鐘裡，dg倒是通過擊震足部釋放出幾個小型分身，將附近率先趕來的幾頭兵士級beta收拾掉了。並且還從兵士級的記憶裡，盡量搜羅到了附近beta種群各自勢力和巡邏範圍之類。
由於beta幾大種類中，針對尋人特化過的只有這一種，其他都是針對戰術機的，所以幹掉這些兵士級後，再操縱它們的屍體散佈假消息，很容易就能擠出一條安全的逃亡線路來。
當然，安全兩字是相對的，畢竟追著戰術機甚至dg這種高性能電腦的beta也有的是，萬一不小心被盯上了，加上聽將軍講過去的故事稍微走神沒有甩脫敵人的話，要想活命就只能暴露自己的真正實力……不知不覺間，羅傑緊握操縱桿的手心已經沁出了薄薄一層冷汗。
好似無論是『自殺』傾向的將軍還是文藝傾向的將軍，都對自己不太有利的樣子。
於是在接下來大約數小時的時間裡，羅傑一邊繼續與beta周旋，一邊小心翼翼地引導著煌武院悠陽大人的思路，盡量令後者保持一個健康向上的心態。
這明明是心理醫生的活，為什麼會交給我這純戰士來做呢？
羅傑著實叫苦不迭。
然後，他開始注意到將軍大人那邊也彷彿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又……又怎麼了？
不管羅傑這邊如何緊張，帝國大將軍貌似在反覆思量後，終於提出了第二個要求。「能不能……再停一次……」
還來？
「將軍大人，我們剛才已經轉向往北方。現在前進的方向，是朝鮮半島beta第一次登陸的集結點。恐怕戰場狀況比之前那裡還要慘烈一些，我個人建議您還是不要再看了。」某人一片苦口婆心。
可惜大將軍似乎依舊固執己見，「一會兒就好……這次，頂多只要兩分鐘……」
「多停留一分鐘也是對您安全的不負責任！剛才幸好沒有意外發生，這次如果再停，下臣實在不能保證……」奇怪，剛才沒見將軍這麼不講理啊。
羅傑感覺有些不對，把視線移過去的時候，才驚訝地發現不講理的將軍這次連臉頰都有些紅了。「不用你保證！你只要……只要清理一下強化服與駕駛艙連接部分就好了……」
呃……糟糕……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
羅傑恨不得抬手給自己一巴掌，明明第一次將軍喊停的時候還有想到來著，怎麼幾個小時過去之後，反倒把關鍵問題給忘了呢？
該死！簡直太該死了！
沒說的，這次不停也得停啊。不但要停，還得專門提前選定一個僻靜場所呢……「dg，幫我查一下……」
「我又不是廁所定位機！」
「你就非要把話說的這麼直接麼？」
「我又不是保溫坐墊，當然想怎麼說就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