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劉修的朱雀戰旗在風中緩緩升起,迎風飄揚,漢軍將士如夢初醒,狂喜瞬間淹沒了他們的身心,久違的力量如同烈火,一下子點燃了他們潛伏的鬥志。他們情不自禁的頓足大呼:
「楚王威武——」
開始吼聲還有些雜亂,不過很快就整齊一致,數萬人異口同聲,使出渾身的力氣,舉起手中的武器,用力頓著地,振臂高呼:「楚王——威武!」
「楚王——威武!」
很快又有人發現了戰旗上的異樣,那只浴火重生的烈火朱雀旁,還有一面大旗,上面赫然寫著「漢大將軍「四個莊重肅穆的隸書,中央一個龍飛鳳舞的漢字:劉。這時候,他們才明白為什麼大將軍宋豐的戰旗會突然落下,因為即將率領他們開始戰鬥的還是大將軍,不過不是宋豐大將軍,而是他們盼望已久的楚王殿下,新任大將軍劉修。
「大將軍——威武!」
一個將士厲聲長嘯,他身邊的將士們也很快明白過來,立刻改換了稱呼。
「大將軍——威武!」這個在宋豐領軍時從來沒有喊過的口號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席捲了整個戰陣,像潮水般一次又一次的沖涮著每一個將士的心靈,洗去他們心頭的陰霾,露出崢嶸的本色。他們聲嘶力竭的吼叫著,每吼一聲,士氣就高漲一分。
已經降下戰旗的宋豐羨慕的看著陣前駐馬而立的劉修,鬆了一口氣。這場戲終於演完了。短短的幾個月帶兵生涯,讓他感到了沉重的壓力。這些壓力一方面是軍中的整肅氣氛,另一方面卻是劉修帶給他的陰影。無論何時,何論何地,他都能感覺到并州將士對他的鄙視,對他的仇恨,彷彿是他害死了劉修。他連夜裡睡覺都不得安生。生怕被人割了首級去。
宋豐小心翼翼的策馬上前,含笑向劉修拱了拱手:「大將軍,我的任務完成了。先行一步,在洛陽等你的好消息。」
劉修微微欠身施禮:「太師,這些天委屈你了。」
聽到「太師」二字。宋豐眉開眼笑,連連擺手,又客套了兩句,這才撥轉馬頭,順著劉修剛剛出來的那個通道,消失在大陣之中。他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可以安心的坐著馬車,回到洛陽,去過他的逍遙歲月,安享他的富貴榮華。
如果有心情。他還可以慢慢回憶,那一天在宮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今天在陣前又看到了什麼。
目送宋豐離開,劉修舉起了雙手,輕輕向下一按。許褚和張遼手中的戰旗也跟著輕輕的搖了搖,戰鼓猛的敲了兩聲,隨即歸於平靜。山呼海嘯般的吼聲嘎然而止,每一個將士都屏住呼吸,神情專注的盯著前面的劉修,看不到劉修的人則豎起耳朵。傾聽前方傳來的每一個聲音。
馬蹄特特,趙雲騎著一匹白色戰馬,從右側緩緩馳來,呂布騎著那匹老當益壯的紅色戰馬,邁著輕快的腳步,由左側緩緩而來。他們走到劉修面前,勒住了戰馬,手持武器,向劉修躬身施禮。
趙雲有些哽咽的沉聲道:「大將軍,末將趙雲在此聽令。」
「大將軍,末將呂布……在此聽令。」呂布興奮不已,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二位將軍辛苦。」劉修微笑著擺擺手,示意他們站在自己身後。趙雲和呂布對視一眼,撥轉馬頭,和劉修一樣面對著兩萬多漢軍將士。剎那間,他們彷彿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時他們還年輕,剛剛在朔方城外大破鮮卑的紅日部落,帶著豐厚的戰利品和一隊隊的俘虜,昂首挺胸的回到五原城,無數的百姓夾道歡迎,向他們歡呼,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英雄。
想起那一幕,從來不落淚的呂布忽然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回想起來,自己活了幾十年,記憶中最驕傲的不是多少女子傾慕他,也不是做了太守後有多威風,而是那一次光明正大的回到五原城,作為一個立功的將士,而不是一個打家劫舍的馬賊。哪怕他後來做了太守,多次回家探親,也沒有那麼驕傲,那麼記憶深刻。
如今,他們又一次站在了劉修的身邊。
劉修看著目光熱烈的將士們,吐氣開聲。他並沒有聲嘶力竭的吼叫,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的送到了每一個將士的耳中,彷彿他就在他們面前說話一樣。
「將士們,大漢的勇士們,十五年前,我就是在此不遠的雞鳴山,生擒了鮮卑太子槐縱,奪了他的戰馬,搶了他的女人。那時候,烏桓人還是我們的朋友。現在,槐縱已經成了一堆朽骨,檀石槐的首級成了我大漢天子的溺器,烏桓人卻不知天高地厚,依附袁紹,對抗我大漢天兵。大漢的勇士們,你們說,該怎麼辦?」
「揍他老母!」一個曲軍侯大聲叫了起來。
「殺光他們!」另一個普通士氣大聲叫道。他可能有些緊張,有些興奮,聲音都變了味,又尖又細,引起一陣轟笑。轟笑一閃即沒,更多的將士七嘴八舌的叫嚷起來:
「殺光他們!」
「搶他們的女人,砍下他們的髡頭當溺器!」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斬草除根!」這應該是個有文化的。
將士們大聲宣洩著自己的憤怒,目空一切,彷彿對面的烏桓人今天不是來戰鬥的,而是來送死的。劉修等了片刻,讓將士們的鬥志有個醞釀發酵的時間,這才抬手止住。他撥轉馬頭,手一指對面的烏桓人,大聲說道:
「我們是文明的漢人,不是禽獸般的野人,我們善待朋友,卻不會放過一個敵人。勇士們,我們有足夠的胸懷。讓他們有改過自新的機會。可是如果他們死不悔改,那他們只有一個下場:死亡!你們說,對不對?」
「大將軍說得對!」
「大將軍威武!」歡呼聲再一次風起雲湧。
劉修手一指趙云:「子龍,你去陣前見見難樓,讓他認清形勢,不要亂動,我可以給他一個機會。他如果敢出一兵一卒。我就踏平白山。」
「喏。」趙雲躬身領命,只帶了親衛隊率趙融,向對面的烏桓人大陣飛馳而去。
劉修又一指呂布:「奉先。蹋頓是我們的老對手,上一次他命大,從麴義手下跑了。這一次。你去砍下他的髡頭,別讓他再出來丟人現眼。」
「喏。」呂布興奮得一哆嗦,策馬跑回自己的戰陣,舉起手中的長戟,厲聲長嘯:「出擊!」
成廉、魏續等人早就等著不耐煩了,一聽到出擊的命令,立刻猛踢戰馬,怒聲大吼:「殺!」兩千多由馬賊組成的精銳老兵率先衝出了隊列,五千精騎緊隨其後,捲起一陣狂飆。直撲烏桓人右側大陣的遼西烏桓。
劉修又對眼巴巴的看著他的張飛說道:「翼德,監視烏延,若有任何舉動,擊殺之。」
「喏!」張飛精神抖摟,低吼一聲。帶著五千親衛騎緩緩馳出了戰陣。在離烏延不到四百步的地方勒住了戰馬,嚴陣以待。
難樓見漢軍中戰旗搖動,一隊隊的騎士衝出戰陣,舉起右手,正要下令出擊。樓麓連忙按下了他的手臂。難樓大怒:「你幹什麼,這時候還能顧念舊情嗎?」
樓麓搖搖頭:「父王。你看……」
難樓詫異的向前看去,在以呂布縱馬衝鋒的背影下,兩個漢將正策馬而來,當前一人白馬白袍,看起來非常眼熟。他還沒來得及問,樓麓已經翻身下馬,大步走出大陣,迎到趙雲馬前,躬身下拜:「弟子樓麓,拜見師傅,敢問師傅安好。」
趙雲翻身下馬,雙手扶起樓麓,笑容滿面。「樓麓,近來可好?」
樓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師傅,我很好,你呢?」
趙雲哈哈大笑,伸手一指左側像利箭一般殺到的呂布:「你看看我軍的氣勢,就知道我好不好了。怎麼樣,是坐下來喝一杯,敘敘舊,還是你們師徒也殺一場?」
樓麓窘迫的連連搖頭:「師傅,我怎麼敢和你交手。我雖是胡人,卻也不敢欺師滅祖。」
「這麼說,那我們就不打了。走,帶我去見你父親。」趙雲挽起樓麓的手,從容的向前走去,對那些躍躍欲試的烏桓人視而不見,逕直走到難樓面前,拱拱手:「漢大將軍麾下,鎮北將軍趙雲,敢問閣下,是應該稱你為大人呢,還是應該稱你為大王?」
難樓臉漲得通紅,一時不知道如何才好。樓麓連忙趕上前去,抱著難樓的腰,將難樓從馬上扯了下來,低聲央求道:「父親,你看大將軍這麼給面子,讓師傅來見你,夠給你面子了,你還等什麼,大將軍一出,袁紹必敗無疑,難道我們上谷烏桓幾十萬人,還要給袁紹陪葬?」
難樓人老成精,他豈能分不清眼下的情況。不錯,他如果奮起反擊,縱使劉修的出現能扭轉漢軍低迷的士氣,他也有一戰之力。可是接下來呢?打敗了這兩萬漢軍,劉修很快就能調集四萬大軍來,最終總要把他殺得落花流水。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拒絕劉修的誠意,非要和他作對呢。袁紹都被劉修打得鼻青眼腫,現在只能困守冀州一地,僅憑烏桓人,又怎麼可能幫助袁紹逆轉乾坤。
「趙將軍,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啊。」難樓眼珠一轉,隨即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哈哈哈,我人老了,眼睛花,剛才沒看清是趙將軍,要不然,我得親自上前迎接啊。我怎麼敢和趙將軍對陣呢。」他轉過身,大聲喝道:「來人,給我拿好酒好肉來,我要款待趙將軍,謝謝他對我兒子的調教之恩。」
他又對剛剛轉身準備坐下的樓麓喝道:「小子,老子和你的師傅飲酒,哪有你坐的位置,還不去把將士們安撫住,不要讓蹋頓那小子鑽了空子。」一邊說著,一邊把腰間黑雕翎製成的令旗扔給樓麓,眼睛一瞪:「還不快滾!」
樓麓看看手中的令旗,愣了片刻,恍然大悟。老子難樓接受了袁紹封的王,是沒臉見劉修了,而他卻和趙雲是師徒,和劉修的關係也非常不錯,老子難樓把部落的大權交給他,上谷烏桓從此由他做主,想必看在他的面子上,劉修不會再計較。就算是部落中的人有什麼意見,也不會冒著觸犯劉修、可能滅族的危險站出來說什麼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