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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幽州雪 第673章 帝王術 文 / 莊不周

    「將軍,夏育他們擊敗了田豐。」孟達喜滋滋的將剛到的捷報奉到劉修面前。劉修放下手中的筆,接到捷報,輕輕的抖開,掃了一眼,笑了起來:「嗯,這才有點名將的影子。打仗嘛,殺敵一千,自傷八百,那不算本事,揚長避短,抓住戰機,一擊而中,那才叫本事。」

    虞翻走了過來,站在劉修身邊,居高臨下的瞟了一眼,提醒道:「將軍,這個結果來得比我們預料的要早一些,你可得盡快提醒他們,不要急著圍濮陽城。甘寧的水師到現在還沒就位呢,一旦濮陽城裡的袁軍棄城而逃,那我們就追不上了。」

    劉修點頭同意,讓孟達立刻發急件通知夏育等人不要急於包圍濮陽,等甘寧到達之後再採取行動,以免打草驚蛇,嚇跑了濮陽城裡的袁軍。孟達出去了,虞翻又提醒道:「將軍,兗州連日大戰,特別是濟水一戰,戰死的,被水淹死的,有兩三萬人,天氣又熱,很可能會爆發大規模的疫情,一旦在軍中傳播開來,損失將非常大,不能不早做準備啊。」

    劉修歎了一口氣:「仲翔,不是可能,是已經開始了。」

    「已經開始了?這麼快?」虞翻也吃了一驚。

    「是啊,比我預計的也要快很多。我細細想來,可能還是那些逃竄的袁軍士卒引起的。眼下山陽一帶已經發生了疫情,劉表的小兒子——跟我一樣叫劉修,就染了病。劉表到城中找醫匠醫治,這才發現染病的人還真不少,他就把消息通報給山陽太守劉洪,劉洪統計之後,確認無疑,就把消息直接通報給了陛下。現在曹操應該也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置。軍中原來準備了一些藥物,不過可能數量不太夠,我已經派人緊急購買了。」

    虞翻鬆了一口氣。默默的坐了下來。大戰之後必有大疫,這基本上是通例,即使再用心,總有一些戰死的將士屍體無法及時掩埋,天氣炎熱。蒼蠅之類蚊蟲的會迅速將病菌傳播開來。引發疫情。劉修的軍中有大量通曉醫術的道士,配有充足的藥物,能夠及時的處理傷口,可以把疫情爆發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但是其他人卻未必有這樣的條件,特別是濟水一戰,大量的袁軍將士被淹死,衝到下游,所以軍中還沒有發現。下游的山陽郡卻最先遭了災。

    「那還是盡快解決兗州的戰事,集中精力救災吧。」虞翻提醒道。

    劉修同意了,考慮到濮陽還在袁軍的手中,要想盡快的攻克濮陽城,又不能造成太大的傷亡,必須調用他留給徐榮的殺器,於是他立刻給盧敏寫了一封急件,要求他派徐榮盡快趕到濮陽,參與攻城。軍權雖然實際掌握在徐榮的手中。但是名義上,他已經將這些人交給了盧敏,所以這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

    與此同時,劉修下令大軍向濮陽進發,並通知曹操一起圍攻濮陽。

    ……

    盧敏拿著劉修的信。快步走進了小天子的御帳。

    天子正和陳登下棋。陳登來拜見小天子,小天子開始還有些抗拒,畢竟這是劉修推薦來的,打著劉修的烙印。不過當他得知陳登是陳球的從子時。他的態度有了些改變。陳球是能個忠於天子的能臣,為了剷除宦官曹節。他冤死在獄中,對這樣的臣子,小天子從內心也是敬佩的,連帶著對陳登也有了幾分好感。經過與陳登簡短的交談後,他發現陳登文武兼資,更重要的是他和他的叔父陳球一樣,對曹操、劉修這樣的權臣都比較牴觸,更傾向於效忠皇室。雖說小天子還有些懷疑陳登是否有掩飾的成份,但是有陳球這樣的例子在前,小天子還是愉快的接受了陳登,立刻封為侍中。

    侍中原本是內朝散官,位置並不尊貴,但是可以隨時進入內省,是天子近臣。到了東漢,內朝的地位日益尊貴,侍中也水漲船高,現在是位比二千石,通常只有外戚之類的才能一下子就授予這樣的尊位。天子的恩寵可見一般,陳登也非常賣力,天天陪著小天子處理政務。他的經驗和見識比起周瑜和楊修這樣的未成年人要成熟得多,又長年接觸普通百姓,更能瞭解百姓的實際想法,處理起各種事務來,針對性要強上三分,因此日益得到小天子的尊重和寵信。

    天子聽完盧敏的匯報,又看了劉修的急信,有些遲疑的說道:「驃騎將軍有四萬大軍,還有衛將軍的人馬,圍攻一個濮陽城還不夠嗎,非要調徐榮前往?」

    盧敏解釋道:「陛下,驃騎將軍不是因為兵力不足,才要調徐榮前往,而是因為攻城耗時太久,不利於處理疫情,調徐榮去,是想盡快拿下濮陽,解決兗州境內的戰事……」

    「攻克濮陽,也不等於就解決了兗州的戰事。」小天子很客氣,但是卻非常果斷的打斷了盧敏的話:「你不要忘了,兗州有河北的土地還在袁紹的手中呢。」

    盧敏一怔,頓時啞口無言。兗州的東郡和濟北的確有一部分在黃河以北,現在被袁紹控制住了。但是大家通常說的兗州指的就是河南這部分,劉修的信裡也是這麼說,小天子突然指出他的語病,讓他一時不好反駁。

    陳登輕咳了一聲,起身避席:「陛下,驃騎將軍的言語雖然有些不準確,可是他的考慮卻不無道理。山陽的疫情便是因為陣亡將士的屍體引發的,如果攻城時間拖得太長,對疫情救治非常不利。眼下之見,還是盡快奪回們濮陽為好。至於河北的土地,想那袁紹這次大敗而歸,已經肝膽俱裂,等疫情穩定之後,陛下再命大軍渡河,自然可以席捲冀州,恢復天下太平。」

    天子笑了笑:「既然濮陽如此重要,那朕也不能閒著,我們一起去吧。」他看看盧敏,又看看陳登:「汝南新定,朕想也不能沒有人坐鎮,盧卿,你看元龍如何?可當得汝南太守之任?」

    盧敏無奈的施了一禮:「陛下,元龍文武雙全,既然陛下看中了,那自然沒有什麼不妥的。再說了,臣只是一個中郎將,太守任重,非臣能置喙,一切全憑陛下獨斷便可。」

    天子撇了撇嘴:「朕只是問問你的看法,並沒有要求你做決定。既然如此,那元龍你就暫行汝南太守,用心做事,安置好汝南的各般事宜,有什麼事,向司徒府行文也好,直接報與朕也可。」

    陳登猶豫了一下,小天子凌厲的目光立刻掃了過來。陳登知道,小天子搶在劉修沒有安排之前,讓他去做這個汝南太守,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一個決定。他這麼做,有從劉修嘴裡奪食的意思。他陳登是劉修推薦來的,劉修肯定不好說他無能,但是汝南位置重要,汝南一郡的人口抵得上一州,掌握了汝南,就是掌握了一個不可忽視的力量,正如當初孝靈帝安排張角做汝南太守一樣,現在小天子不惜觸怒劉修,也要把汝南掌握在手中,其用意不可能瞞得過劉修。

    接受這個任命,就等於堅決的站在了天子這一邊,有可能得罪劉修,而如果不接受,那就直接得罪了天子,以後只能跟著劉修一條道走到黑。陳登再忠心,也不得不衡量一下其中的利弊。陳登的背上沁出一層汗,小天子看似人畜無害,今天突然讓他選擇站隊,這個突然襲擊讓陳登沒有任何準備。

    好心計啊。陳登暗自感慨了一番,迅速做出了決定。他伏在地上,「陛下,臣敢不竭駑馬之勞。臣一定盡心盡力保一方穩定,為陛下和驃騎將軍的征伐做好後援,不辜負陛下和驃騎將軍的錯愛。」

    天子臉色一緩,微微一笑:「驃騎將軍素有識人之明,如果不是他推薦來的,朕還真不敢這麼輕率的讓你擔起這個重任。元龍,好好幹吧,朕相信驃騎將軍,也相信你不會辜負朕。」

    陳登伏在地上,連稱死罪。盧敏在一旁看了,也暗自心驚。他從陳登的反應看得出來,小天子之前根本沒有給陳登透一點口風,今天完全是逼著陳登表態。可是在同時,小天子又把責任推到了劉修頭上,以陳登是劉修推薦來的為由,做好了,是我的人,做得不好,是劉修識人不明。小天子可謂是進退裕如。看來這段時間小天子沒閒著,對帝王術的應用又有了新的理解,手法越發的純熟了。

    天子將盧敏的神色看在眼裡,得意的笑容從眼中一閃而沒。他咳嗽了一聲:「汝南有元龍打理,我們就起程北上濮陽吧。朕也好臨河觀兵,就近欣賞一下驃騎將軍的用兵之道。以前一直看著和翁主親炙驃騎將軍的教誨,這一次,朕也向驃騎將軍學習學習,將來驃騎將軍功成身退,朕也不至於遇到一點小事就手足無措。」

    盧敏無聲的苦笑,心道你倒是說得漂亮,恐怕你的敵人就是驃騎將軍吧。所謂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你所謂的學習,未嘗不是瞭解劉修的行事風格,提前做好應變的準備。

    其實盧敏在這一點上的確是有些冤枉小天子了。小天子對劉和這個太后的女兒一直在劉修身邊學習,而他這個劉修的兒子卻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劉和霸佔著原本屬於他的父愛,心裡難免有些酸溜溜的,這次要親自趕往濮陽參戰,當然有瞭解劉修的意思,但防範的考慮卻遠不如享受一下父愛的渴望來得更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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