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陣箭雨和炮石的肆虐之後,城頭已經一片狼藉,劉修下令進入攻城的第二步,攻門、登城一起開始。
鼓聲一變,弩車開始向遠處拋射,拋石機停止了攻擊,無數的士卒推著巨型雲梯向城牆接近,與此同時,兩輛攻城車開始向城門靠近。
關羽倒提斬馬劍,五十個重甲士在他身後,排成一個錐形攻擊陣勢,他們身披重甲,對城頭射下的零星箭雨根本不在乎,只是悶著頭向城牆接近。保持著有節奏的步伐,用眼角的餘光與身邊的同伴保持隊形,調整著呼吸,等待著期盼已久的戰鬥開始。
他們除了組建之初在北疆曾經力拒鮮卑人的鐵騎之外,只在西涼打了一場硬仗,那一仗是他們所有人畢生難忘的,用羌人的首級堆起來的京觀將他們變成了真正無所畏懼的勇士。此後,他們在洛陽蜇伏了幾年,每天都在為返回戰場而準備,今天,他們終於重新站在了戰場上。
巨型雲梯在上百士卒的推動下,迅速接近城牆,眼看著跳板就要掛上城牆,忽然間,城牆上湧出一排木牆,木牆的後面是密密麻麻的弓弩手,被朝陽照亮的箭尖如繁星閃耀。
一聲怒喝,數百支利箭呼嘯而出,推雲梯的士卒猝不及防,被射倒一片,慘叫聲四起,雲梯推進的步伐也變了下來。城頭伸出幾根粗大的木叉,頂著雲頂,不讓它靠近城牆。
推雲梯的士卒狼狽不堪,他們沒有帶多少弓箭,僅有的十幾面盾牌也無法擋得周全,只能射在雲梯後面,可是這樣一來,他們就無法順利的推動雲梯前進,在離城牆只有十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關羽大步趕到,把那些躲躲藏藏的士卒趕開。五十個重甲士迅速分成兩部分,站在雲梯的兩邊,一手持劍,一手推動雲梯。他們個個身高力大。雖然只是單手,卻不比那些士卒弱。有了他們的加入,巨型雲梯再次向城牆靠近。
城頭的守軍大驚,他們密集射擊,可是箭矢在重甲上射出簇簇火星,卻無法傷到這些重甲士,他們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只得用手中的木叉拚命的頂住雲梯,一看力量不足,不少弓弩手退開,又是幾根木叉伸了出來。
被十幾根木叉頂住之後,就是有重甲士助陣,巨型雲梯也無法再進一步。
「閃開!」關羽一聲厲喝,轉身登上了雲梯,無視城頭射來的弓箭。揮起手中的斬馬劍,向那些頂在雲梯上的木叉斬落。
「嚓」的一聲,一根木叉被斬斷。又是一聲,又一根木叉被斬斷。手臂粗的木叉在關羽的大力劈斬下,如朽木一般紛紛斷裂,城頭用盡全力頂著的士卒失了力,一個個向城牆衝來,前面的人立足不穩,被擠落城下。
城頭大亂,攻城的士卒卻是士氣大振,他們喊著號子,將雲梯一步步的推到城邊。關羽看看距離差不多。飛起一腳,將跳板踢起,手中的斬馬劍一拍,跳板帶著巨響,向城頭砸落。
「擋住他!擋住他!」城頭一個都尉模樣的軍官急得大聲吼叫著,可是士卒們卻本能的向四周閃開。校尉大怒。帶著親衛擠了過來,數根長矛對準了跳板。
關羽冷笑一聲,飛步上了跳板,只用了兩步就跳上了城牆。他不避不讓的闖入了長矛陣中,兩三柄長矛在他的鐵甲上劃出,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火星飛濺。握矛的士卒被矛頭傳回來的大力震得虎口撕裂,慘叫著扔開長矛。關羽連看都不看一眼,掄圓了斬刀劍,當頭斬下。
矛斷,人碎。
一劍斬下,當者辟易。關羽反手擰動斬馬劍,去勢未盡的斬馬劍劃了半個圈,又旋了回來,再斬一人,衝到了那個都尉面前。那都尉被關羽強橫的攻勢所懾,站在原地,睜大了眼睛,眼睜睜的看著關羽一劍斬下。
「殺!」關羽一聲低吼,鋒利的斬馬劍一下子劈開了都尉的半爿身體,鮮血從殘缺的身體內飛濺開來,噴了旁邊的人一頭一臉,被血濺到的人驚叫著讓開,關羽趁勢殺入,身後又跳過兩個重甲士,一左一右的站在關羽身邊,牢牢的站穩了腳根。
三人小陣結成,他們立刻使出了殺手鑭,斬馬劍舞得像車輪一般虎虎生風,不管面前是人還是盾,一律斬殺劈碎,不管你是刀砍還是矛刺,只要在攻擊範圍以內,一概劈倒。偶爾有長矛穿過他們的間隙,刺在他們的身上,也不過是讓他們的身體搖晃一下,最多退上半步,根本無法刺穿他們的重甲。
這些守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對手,刀砍,砍不到,矛刺,刺不穿,弓箭射在上面更是一點用也沒有,照這架勢,大概也只有強弩才能對付,可是急切之間,強弩也無未能衝到前面來。
趁著守軍沒有有效的應對措施,關羽在城頭穩穩的站住了腳,重甲士踩著跳板,不斷的跳上城牆,將陣勢越拓越大,當五十名重甲士有一半人衝上了城頭,關羽厲嘯一聲,陣型突變,半圓陣變成了錐形陣,蠻橫無法的將城頭堵截的守軍切成兩斷,然後重甲士兩兩背對,分別向兩邊殺去,後面趕上來的重甲士擠入他們之間的空檔,組成又一列橫陣。他們像浪頭一樣,輪番前進,一波又一波的攻擊,逼著守卒步步後退。
當所有的重甲士衝上了城頭,關羽不再戀戰,帶著三十名重甲士順著通道下了城,他們抱成團,像一團滾動的劍球,一直殺到城門下。將守護城門的守軍斬殺一盡,打開了城門。
城門一打開,在城外等候多時的華雄歡呼一聲,帶著大軍一湧而入。
新蔡易手。
關羽帶著重甲士,摘下頭盔挾在腑下,一個個滿臉是汗。時值盛夏,他們穿著重甲,重甲下面還要穿上厚厚的絮衣,坐著不動都汗流浹背,更何況還要舞動斬刀劍與敵人搏殺,換了普通人。只怕走兩步就要虛脫,即使他們訓練有素,廝殺了半個時辰,也有些脫力。不過首戰告捷。他們率先破城,眼下精神十足,這點兒累根本不在話下,一個個昂頭挺胸,氣宇軒昂,以勝利者的姿態從戰友們中走過,大步來到中軍的指揮車前。
關羽左手抱著頭盔。右手拄著斬刀劍,低首致意:「報將軍,新蔡已破!」
劉修起身,滿意的打量著這個時代最強悍的士卒,沉聲道:「諸君辛苦!」
「為將軍效勞,不辛苦!」重甲士們齊聲喝道,雖然只有五十個,整齊的吼聲卻讓人平生千軍萬馬的氣勢。
「賞。每人肉二斤,酒一鬥,錢一萬。」
重甲士大喜。聲音更加洪亮:「謝將軍。」
劉修揮揮手:「去休息吧。阿和,帶幾個人去看看你關叔。」
「唉。」劉和脆生生的應了一聲,走下指揮車。關羽大驚,連忙推辭,劉修擺擺手,示意他不要推辭。關羽受寵若驚,得意洋洋的在劉和的陪同下到後陣休息去了。到了後陣,關羽一邊由人幫著解甲,一邊問劉和道:「翁主,怎麼哭了?」
劉和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淚。把剛才的經過說了一下,關羽聽了,連連點頭:「你父親說得對,楚王府能有今天,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當初在落日原,為了斬殺檀石槐。解除北疆的邊患,將軍與檀石槐親自搏殺,那檀石槐可真是凶悍,被將軍一矛貫胸,還一掌擊傷了將軍。將軍那次昏迷了足足三天。唉,也怪我,去得太遲。」
重甲士們解下絮衣,身上的單衣已經全部濕透,貼在身上,露出強健的肌肉,汗氣蒸騰而上,整個大帳裡瀰漫著濃烈的汗腥味。原本他們是要脫個精光,用水沖個涼,再換上乾淨的衣服的,可是劉和在此,他們不好這麼放肆,只好穿著濕衣服,眼巴巴的看著關羽。
關羽明白了,附在劉和耳邊說了幾句,劉和紅著臉,退了出去。重甲士們這才鬆了一口氣,放肆的大笑起來。他們都是看著劉和長大的,不過劉和終究是身份尊貴的翁主,她往這兒一站,這些重甲士比身上披著重甲還要緊張。
「翁主千金之軀,不避勞苦,來看望我們,這是將軍對我等的器重。爾等不可驕狂,以後當努力訓練,為將軍和翁主再立新功。」
「喏!」重甲士們挺直了身體,抱拳應喏。
後陣是受傷士卒緊急救護的地方,數百個受傷的戰士正在接受治療,有的受了箭傷,有的被滾石擂木砸傷,有的是白刃戰時受的傷,不一而足,受輕傷的只要包紮一下即可,而重傷的卻非常麻煩,有的斷了腿,有的斷了手,有的被打破了頭,有的被砸斷了腰,躺在擔架上,連動都不能動,只能一聲聲的慘嚎。
劉和看著眼前的這一切,聽著滿耳的呻吟,聞著刺鼻的血腥味,心驚膽戰,卻又不能不看。她看到藍蘭帶著幾個道士正在給傷員們療傷,白色的道袍上已經沾滿了血污,她卻視而不見,手腳麻利的清理著傷口,每處理完一個,她都會念幾句咒語,安撫傷員。有一個好像傷勢太重,她的安撫沒起什麼作用,傷員還是不停的哀嚎。
劉和看了片刻,鼓起勇氣走了過去:「藍姑姑,我來吧。」
藍蘭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翁主,你怎麼到這兒來了?快走,這裡不乾淨,很容易染病的。」
劉和搖搖頭,在傷員面前蹲下身子,雙手合什,念起了祈福的平安咒。那傷員也認出了劉和,看著她發白的小臉,他咬緊了牙關,不再喊一聲疼,生怕驚嚇了翁主,見劉和為他祈福,他激動得顫聲道:「翁……翁主,我……我怎麼受得起。」
「你是真正的勇士,你今天的功勞,將永遠記在我的心中,趕緊好起來吧。」
「唉,唉!」那傷員連連點頭,感激莫名。「請翁主放心,我一定還會立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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