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稚走進了盧夫人的小院,上了堂,來到內室門口。門關著,他抬手剛要敲門,盧夫人的聲音在裡面傳來:「師兄,進來吧,門沒關。」
王稚輕輕的推開了門,盧夫人正將一張紙小心的疊起,收在袖中,仰起臉,淡淡的笑道:「師兄有心事?」
王稚吃了一驚,盯著盧夫人的臉色打量了片刻,一絲笑容在眼中一閃而沒,隨即又變成了一些詫異:「夫人,你……境界又升了?」
「虎嘯高階而已。」盧夫人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
「而已?」王稚沒話說了。盧夫人是幾個同門中最早跨入虎嘯的,原本以為她再花個十年二十年時間,也許能跨入虎嘯中階,這幾年盧夫人的確也沒什麼進展,可沒想到眨眼之間,她直接跳過了中階,進入高階了。
「也是機緣湊巧。」盧夫人沒有再解釋,反問道:「你來找我,就為了這事?」
「這個……」王稚摸了摸鼻子:「師妹,有些話,也許不應該由我說,可是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你師兄,所以我就冒昧了。」
盧夫人笑了起來:「師兄,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因為……雙修的事?」
王稚笑了笑,既然盧夫人提到了這件事,說明她已經有考慮了。自從劉修醒後,盧夫人就再也沒和劉修見過面,王稚發覺她好像有意無意的在避著劉修,不免有些奇怪,憋了幾天,見盧夫人還是躲在自己的屋裡不出來,這才主動來問。
「師兄,你也修習過房中,應該知道修習房中最難的是什麼,為什麼很多人修習房中最後卻成了縱慾,不僅無益於修道。反而將無數辛苦得來的真精濫施,道行毀於一旦。」
王稚眼神閃了閃。他當然知道盧夫人所說的情況。房中術為什麼總被人和淫術聯繫在一起?是因為這兩種技術有外行看來的確很相似,實際上這兩者是雲泥之別,可是這雲也非常容易變成泥。一旦在施術時不能控制自己的慾念。慾念一生,真精便化作濁精,縱捨守固不洩也無濟於是。可是男女相交,裸裎相對,又有幾個人能心無綺念?
練習房中的人,最後十個有九個半都會功虧一簣,最後就淪落為縱慾。最難的就在於此。真要修房中,不僅要有適合自己體質的佳偶,還要修習者能控制自己的心境,做到對境不生。《黃書》房中修習有二十四個步驟,裡面有很多儀式,就是為了讓修習者調整心態,端正道心,使欲心不起。
「你是擔心將軍……」
「他幾乎沒有真正修過一天道。這道心根本無從談起。」此刻沒有外人,盧夫人毫不客氣的說:「他只是機緣巧合,由武入道。武技很強,道心卻一點根基也無。昏迷之時,神不在捨,反倒合了無慾無念,可是如今已經醒了,他還能控制自己的慾念嗎?再行雙修之術,只會害人害己,淪作下乘。」
盧夫人有些惋惜的歎了一口氣,回想起劉修剛醒來時那一脈動。如果不是他醒得太早,雙修之術還能再延續一段時間。也許她能因此突破龍吟也說不定。
突破龍吟,她就是老子以來第二人。可惜,劉修一醒,慾念便生,再也不可能進入那種空明境界了。
王稚默然半晌,又道:「雙修不復可行。可是你如今身為楚國國師,難道這一輩子都不再見將軍?他雖然已經醒了,可是身體未復,還是需要你的治療的。再者,他已經到了這個境界,如果加以適當的引導,也許能明悟大道呢。」
「談何容易,修道者多如牛毛,得道者鳳毛麟角,道心如果這麼好心,又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入寶山而空回。」盧夫人堅決的搖搖頭:「治療,有你便行了。見面,當然不可能再也不見,只是現在不太方便,還是不見的好。對了,我打算回鵠鳴山了,臨走前,會和他道個別。」
王稚見盧夫人心意已定,不好再勸,總不能為了天師道強逼系師夫人委身於劉修吧。
……
劉修的體力一天天的強壯起來,恢復速度非常驚人,第三天,他已經能坐起來議半天的事,並且起床散了一會兒步。三個月臥床不起,可是他除了瘦得皮包骨頭之外,筋骨卻沒有太多的變化,也就是受傷之後的那大半個月有所收縮,後來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將軍,你的眼神不一樣了。」許褚小心的扶著劉修,在院中慢慢的活動著,眼中露出欣喜之色。
「是嗎?」劉修淡淡的笑了笑:「仲康,你的刀法也不錯啊。那一刀,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
許褚搖搖頭:「臣那一刀,也就是剛猛而已,仗著一口氣,以硬破硬,離解牛還有很大的一段距離。」他笑笑:「臣這輩子,也許都達不到那個境界了。」
「庖丁解牛?」
「是啊。」許褚道:「臣當初學刀時,曾聽師尊說過,刀法第二層,便是解牛刀。」
「這還是第二層?」劉修詫異的看看許褚。如果不是自已親自遇到了這麼多的事,他連庖丁解牛都不信,可是現在聽到庖丁解牛還不是最牛逼的,還是有點不敢相信。「那第一層又是什麼?」
「意刀!以意運刀,意念一生,無堅不摧。」許褚見劉修眼勾勾的盯著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臣也只是聽說過,從來沒見過,就連解牛刀也沒見過。」
「那你師尊的境界是什麼?」
「和臣差不多吧。」許褚眼中有些驕傲之色:「當初我學刀時,師尊便說過,我天資不錯,四十歲也許能和他相平,現在臣剛剛三十出頭,便已經與師尊當年的刀法相齊了。」
「那你好好練,也許這輩子能練成解牛刀。」劉修哈哈一笑。
「比較難。」許褚搖搖頭:「臣不強求,臣只是用心去練,至於最後能練到什麼境界,全看天命。另外,臣年紀也不小了,很快就要娶妻生子,這對修煉也有阻礙。」
「在道門裡找一個吧。」劉修脫口而出,隨即又覺得有些不妥,立刻閉上了嘴巴。
許褚笑笑沒吭聲。劉修這是天命所歸,莫名其妙的突破了虎嘯,他可不敢指望有這樣的好運氣。運氣是無法捉摸的,他能做的只是努力,不能怎麼怨天尤人。
劉修沉默了片刻,忽然想起了老爹那個神秘的枕頭。他醒來這三天,不是在休息,就是在和他們商量軍政大事,一時倒沒想起來那枕頭。那裡面既然有雙修的秘術,說不準也有解牛刀什麼的。如果有,給許褚這樣的武癡是再好不過了。
劉修在院子裡轉了一圈,覺得有些累了,這才回到廊下坐了片刻,命人去請老爹。時間不長,老爹來了,見劉修精神不錯,臉上紅撲撲的,眼中精光四射,除了瘦一點之外,看不出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非常滿意。
「我想看看枕中書。」劉修直截了當的說道:「想看看其中究竟還有什麼寶。」
「沒問題,那本來就是要給你的。」劉元起爽快的說道。原本他為了安全考慮,把指環和枕頭都放在自己身邊,由關羽和近侍貼身保護,寸步不離。現在關羽已經去了洛陽,劉修又醒了,還是放在劉修這裡最安全。
「有時間,你的確要好好揣摩一下王道了。」劉元起信心滿滿的說道:「天下大勢已經明暸,要想少死人,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平定大亂,以霸道取天下,以王道治天下,缺一不可啊。」
劉修點頭答應。過了片刻,閻忠捧著一摞公文快步走了進來,先向劉元起行了禮,又向劉修行了禮,看了看劉修的氣色,欣喜的說道:「將軍,你恢復得真快,再有半個月,你就能和以前一樣強壯了。」
劉修應了一聲,接過閻忠手中的公文翻了翻,忽然愣了一下,放下公文,抬起頭,看著庭院角落裡正在盛開的花:「我要去成都休養一段時間,讓奉孝來一下。」
閻忠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兩句話好像聯繫不到一起吧。不過他知道劉修肯定是想到了什麼,立刻吩咐人去叫郭嘉,同時試探的問道:「將軍,是準備出擊了嗎?」
「不,時機還沒到。」劉修笑笑,拿起一份公文揚了揚:「看來有很多人在等我死的消息,我不死,他們放不開手腳啊。」
閻忠瞟了一眼那份公文,恍然大悟。時間不長,郭嘉快步走了過來,劉修也不避著閻忠,很直接的說道:「讓志才把我病重的消息散佈出去,就說我已經快死了,到成都養病只是個借口。」
郭嘉一愣,隨即眼前一亮,點頭答應。
劉修又看看劉元起:「父王,要勞煩你去一趟洛陽,請求徙封成都,歸國。」
劉元起撫著鬍鬚想了想:「真去成都?」
「朝廷不會讓你走的。」劉修冷笑一聲:「我們要做的,就是放出風聲,讓他們不要把目光總盯在我的身上,不敢放開手腳,全力一搏。」
劉元起心領神會的點點頭:「那好,長公主和阿業留在這裡,和你一起去成都,我自己回洛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