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陽翟長公主和永樂mén史霍yù聯袂而入,周異全明白了他現在相信了盧植確實不知道這件事,因為劉修從曹節府出來之後,他根本沒有回太極道館,他去找陽翟長公主和太后了
陽翟長公主還好一些,別看她是皇親,但她和天子其實並沒有什麼血緣關係,與天子也並不親近,對付普通人還行,要幫劉修扛這件事,她的實力遠遠不足
但是永樂宮則不然
天子是個孝子,他幼年喪父,一直和董太后母子相依,對太后非常依戀,董太后如果要護劉修,僅憑他一個小小的洛陽令是不夠的,看到霍yù,周異覺得他剛才讓人去找河南尹何進是絕對英明的能和董太后抗衡的當然只有宮裡的何貴人,何況何家和宦官一向走得很近,據說最近和曹節也有來往
至於何進能不能頂得住,那就不是他管得著的了,反正他周異可以脫身了
周異上前施禮,拜見陽翟長公主陽翟長公主不冷不熱的應了,環視了一周,先讚了一聲「德然,這道館被你整治得的確不錯怎麼樣,帶我參觀一下?」
劉修求之不得「敢不從命,公主請,霍姑娘請」
陽翟長公主瞟了周異一眼「你放心,德然本來是要跑的,他說洛陽獄黑得很,不管有罪沒罪,活的進去,死的出來,再白的人進去了,幾頓棍子一打也成了黑的可是我勸住了他,我不相信我大漢朝的刑獄會這麼luàn,我也不相信何大人、周大人會如此草菅人命,所以我勸他留下我怕自己不夠份量,所以又請來了太后宮裡的人,周大人放心了沒有?」
周異滿頭是汗,連連拜謝,不管怎麼說,劉修殺人逃跑的可能xìng沒有了,他至少可以向何進交待
劉修引著陽翟長公主和霍yù上樓參觀,羅氏也鬆了一口氣,連忙讓人整治酒食,招待公主的隨從和護送霍yù前來的虎賁郎,這些郎中不少和劉備是老相識,眼下又擺明了要給劉修撐腰,自然是不肯輕饒了周異身邊的那些人,他們誇張的喝著酒,大聲誇耀著道館裡的一切,充滿了祥和的氣氛
周異坐如針氈,沒有人來招呼他,盧植懶得理他,夏侯淵等人看他像看賊
何進終於趕來了,他跳下車,剛準備進道館,一眼看到了公主的車駕,先嚇了一跳,隨後又看到了永樂宮的車馬,是頭疼不已最近宋皇后忽然得寵,何貴人處境堪憂,此時此刻和董太后鬧出矛盾肯定是不明智的猶豫了片刻之後,何進跳上車,逃也似的走了,他讓一個掾吏告訴周異,他到曹節府上查看現場去了,這裡的事就由他處理,一定要處理得妥妥當當
一聽這句話,周異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樣跳了起來,衝出mén,準備攔住何進,可惜何進的車已經遠去了,他看到的只是雪地上的兩道車轍和凌luàn的馬蹄印
周異氣得臉sè鐵青,心裡暗罵何進這個屠夫不要臉,自己不敢得罪陽翟長公主和董太后,讓屬下來背鍋今天要是不把劉修帶回去,所有的責任都得他周異擔著,如果想帶回去,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周異背著手,yin著臉,來回轉了十幾個圈
劉修伏在欄杆上,看著周異在雪地里拉磨,臉上沒有一點笑容他從曹節府上出來之後,直接去找了陽翟長公主,隨後又和她一起進宮求見太后,他知道這件事他一個人擔不住,管你有罪沒罪,只要進了洛陽獄,先打個皮開ròu綻都是輕的,被人趁機滅了口都很正常王甫威風不?進了洛陽獄,照樣被陽球打死了段熲威風不?進了洛陽獄,乖乖的做囚犯別看他劉修在外面要風得雨,要雨得雨,可是進了洛陽獄也小命難保周異和袁家關係匪淺,袁隗連示意都不用,周異就可能收拾了他
這個時候沒有道理可講,劉修不想做逃犯,就得找靠山
「德然,這次你怎麼謝我?」陽翟長公主探身瞟了一眼在下面轉圈的周異,笑盈盈的說道劉修收回目光,哈哈一笑「長公主,我這次回了一趟老家,雖然沒見著我爹,不過至少知道我肯定不是什麼中山靖王的苗裔,這宗室是做不成了我和你大概也沒什麼血緣關係,這次承了你一個大人情,無以為報,我決定以身相許了,你看怎麼樣?」
「那阿楚姑娘可怎麼辦?」陽翟長公主忍不住笑出聲來,橫了劉修一眼上次她借了一些錢給劉修去入伙宋家的生意,劉修不僅給她帶來了豐厚的利潤,而且讓她和宋皇后搭上了線,再加上經營狀況非常好的太極道館每年能給她帶來幾百金的利潤,對她來說是個有功之臣,從利益的角度上來說,她也必須要保住劉修的至於劉修的沒正經,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冒犯,相反倒有些竊喜
「買一送一啊,長公主現在年入千金,總不會多她一個人吃飯」劉修嘎嘎笑了兩聲,又一本正經的說道「阿楚吃得很少的」
「你想得倒美,我堂堂的長公主招婿,居然還要帶上一個妾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陽翟長公主輕笑了兩聲,指著在裡面欣賞畫的霍yù說「你去找你那個姊姊,我養不起你」
「你也是我姊姊啊」劉修膩在陽翟長公主身邊,揪著她的袖子,腆著臉道「我說長公主姊姊,你可不能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啊」
「你是驢嗎?我看你比猴還jing呢」陽翟長公主作勢抽了抽衣袖,也沒抽出來,便任由劉修扯著,伸出手指點了劉修的額頭一下「你殺了曹節,宋家不得感激死你?皇后現在得寵得很,到時候在天子面前求個情,你就什麼事也沒有了,哪裡還用得著我啊對了,你究竟是怎麼殺曹節的?」
「我都說了,他真是被嚇死的」劉修很無奈的聳了聳肩,「這次真的沒勁,殺氣騰騰的趕了來,結果一個人也沒殺成,心裡的邪火沒地方洩,燒得人難受啊馬上還要坐黑牢,唉,我怎麼hún到這一步了」
「好啦好啦」陽翟長公主愛憐的捏了捏他的鼻子「也就幾天的事,出來的時候,我給你壓驚」
劉修嘿嘿一笑,輕佻的沖陽翟長公主使了個眼神,湊在陽翟長公主耳邊說了幾句,陽翟長公主心虛的四處看了一眼,用力掐了劉修一下「你是越來越放肆了,滿嘴胡說」
劉修吃痛,叫了一聲,兩人說笑了幾句,劉修告了個罪,去找盧植了霍yù這才款款走了過來,笑瞇瞇的打量了陽翟長公主一眼,「賀喜長公主」
陽翟長公主勉強保持著幾分矜持,「何喜之有?」
「宮裡已經得到消息,雖然沒查到劉修的籍貫,但據得到的消息,基本可以肯定他不是宗室」霍yù顧左右而言他,看著劉修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這才接著說道「怎麼,公主還有什麼擔心的麼?」
陽翟長公主紅了臉,又搖了搖頭「你怎麼也聽他胡說,他的心啊,早被王家那個姑娘佔了,哪裡還有別人的位置」
「那也無妨」霍yù掩著chún,吃吃的笑道「長公主憐惜劉修,買一送一又何妨」
「呸」陽翟長公主咄了她一口,甩起手帕打了霍yù一下「你自己留著,我一個人過慣了」
「我可高攀不上」霍yù嫣然一笑「劉修雖然不是宗室,卻也是個人才,這樣的人我消受不起的」
兩個年齡相仿女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打趣,說著曖昧含糊的話,怎麼也看不出其中一個是尊貴的長公主,另一個是朝官們聞聲sè變的永樂宮紅人
盧植面窗而立,劉修拱手站在一旁,輕聲說道「先生,我入獄之後,你千萬不要發表任何意見」
盧植沉默了半晌「既然你沒殺人,為什麼還要入獄?既然要入獄,為什麼又要搞出這麼多花樣?」
「沒殺人而願意入獄,是因為我不想做逃犯如果我逃了,反而坐實了殺人的罪名雖然我本來的確是想去殺人的,可是終究是沒殺,既然如此,我便不能平白擔了這罪」劉修不緊不慢的說道「搞出這麼多花樣,我只是不想被人莫名其妙的殺了」
「有人會殺你?」盧植雖然正直,卻也知道洛陽獄的凶險,真要有人想殺劉修,那在洛陽獄裡面當然是最方便不過的
「先生,你不過是在廬江要度田,便被人免了廬江太守我一個白身,為陛下出了考試之策,一下子挖了世家mén生故吏的根,他們能不恨我?我和袁術三番兩次的發生衝突,他會一笑而過?」
「袁家四世三公,怎麼會做出這麼下作的事?」
「不可不防」劉修不想和盧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一向覺得不能太相信別人的道德感,任何人在利害面前都有可能做出違背道德觀念的事重要的是,有些擔心,他現在還不能對盧植說
真正的危險來自於天子天子在短短的一個多月中流放蔡邕,殺王甫,囚段熲,今天又殺了陽球,他究竟在想什麼,劉修搞不清楚人怕出名豬怕壯,天子會不會對他有忌憚,會不會卸磨殺驢?他必須現在就搞清楚,要不然他沒辦法決定以後的努力方向
這是一個賭博,但是他不想把盧植父子牽扯進去,否則反而會nòng巧成拙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他已經想了整整一路
盧植轉過身,用有些mí茫的眼光打量著劉修,喃喃的說道「德然,你究竟在想什麼,我怎麼一點也看不懂不過,就衝著你能把一百多萬石糧食送到上谷,而不是在洛陽高價賣出,我相信你不會有什麼惡意你現在不說,應該有不說的理由,我就不追問了你放心的去,道館這邊,我會幫你照應的」
「多謝先生」劉修又和盧植說了一些事情,無非是他希望他秉持一直以來的求實立場,不要被人情世故左右,也不要被民議所牽引盧植本來就是這麼一個xìng格,劉修就算是不交待,他也會這麼做的
周異在雪地裡轉了半天,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來,他先向盧植低頭,請盧植說服劉修和他回去協助調查盧植已經預先知道了劉修的意思,便當著眾人的面說,劉修會跟你回去,但是你要保證劉修不會受到刑訊逼供,不會受到虐待,不得被人誣陷,林林總總的條件說了一大堆,說得周異有些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抓犯人,還是請客
不過,在陽翟長公主和霍yù的注視之下,周異也不敢多說什麼,一條條的應了,最後又先派人去請示河南尹何進,何進回了一句話,一切由你自己做主周異心裡罵翻了天,知道何進這是堅決不肯擔任何責任了,只好接受了盧植的條件,把劉修請了回去
臨走前,陽翟長公主對周異說,你不要耍花樣,我會每隔兩三天去看他一次,劉修要是瘦了,或者是受到了什麼驚嚇,我唯你是問
周異yù哭無淚,他後悔莫及,當初那麼急著跑到太極道館來幹什麼,這不是找虐嘛這哪是抓回去一個嫌犯啊,這是請回去一大爺啊
應該說周異的直覺是敏銳的,一回到洛陽獄,雖然他給劉修安排了一個最好的單間,劉修也沒有故意為難他,但到了吃飯的時候,劉修第一個問題來了他把獄卒端過來的飯全給打翻了,很不高興的說,老子吃不下這牢飯,你給我到太極道館去叫菜來
聽到這個消息,周異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長歎一聲,yù哭無淚在咬牙切齒的犯了半天愁之後,他只好讓人到太極道館去叫菜好在羅掌櫃早有預料,一得到消息,就讓安權把準備好的飯菜送了來,沒讓周異huā一個錢,反倒給周異捎了一份,總算給了糾結的周異一點安慰
劉修吃著熱騰騰的飯菜的時候,王越還坐在對面的牢房裡自言自語,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他明明是去保護曹破石的,怎麼最後反而一劍殺了曹破石這一劍刺出去,他的前途算是全毀了劉修有無數的靠山,他是什麼有沒有,剛剛找了個曹破石做靠山,還沒焐熱乎呢,就被自己一劍摧毀了
王越快瘋了
「喂,京師第一劍客」獄卒皮二丁用手中的刀鞘敲打著粗大的柵欄,驚醒了腦子一片húnluàn的王越王越茫然的轉過頭,皮二丁從縫隙裡塞進來一壺酒,一隻ji,有些眼紅的說道「劉東家可憐你,請你吃的你還真是命好,遇到劉東家這麼好的一個對手,不僅不記恨你,還請你吃酒」
王越有些呆滯的看著地上的酒和ji,半天沒動彈皮二丁不耐煩了,大聲喝道「你不吃,我就拿走了太極道館的好酒食,又是為劉東家特地做的,兄弟們可是想吃得很呢」
王越還是有些暈乎
劉修隔著老遠叫了一聲「王越,快吃,吃完之後,我告訴你是怎麼回事」
王越頓時眼前一亮,連滾帶爬的撲到柵欄前,顫聲道「真的,你真的知道是怎麼回事?」
劉修揚了揚手中的jitui,用力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說道「我看得真真的,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先吃,吃完了我告訴你」
「唉」王越如méng大赦,像餓狗似的搶過地上的ji和酒,大吃大喝起來
「**」皮二丁失望的唾了他一口,「什麼京師第一劍客,丟人」
「老屁,你老母的來不來?不來我們可都吃光了,留一堆ji骨頭給你跟他什麼京師第一劍客有什麼好說的,這豎子就是個廢物,劉東家空手就能廢了他」遠處陪著劉修據案大嚼的幾個獄卒大聲叫道,一個叫李默的向劉修面前挪了挪「唉,對了,劉東家,你老什麼時候方便,也教我們幾手啊,以後要是遇到什麼第二劍客、第三劍客的,我們幾個也好威風威風」
劉修瞟了一眼一臉諂媚的李默,忍不住笑了一聲「你這可就想錯了,王越的劍術號稱京師第一,那可不是吹牛的要不是他酒喝多了,我今天可就不能坐在這裡了,當然了,坐在這裡也不好」
皮二丁快步走了過來,一把從李默手上搶過酒壺和大半隻ji,罵道「你們這幫豎子,就不能給老子留點?劉東家是請我們大家一起吃的,你們怎麼就顧著自己」罵了兩句,他也蹲到劉修的前面,陪著笑道「劉東家,你雖說是受了委屈,遭了牢獄之災,不過呢,我們兄弟卻是跟著你享福了你老人家一來,我們這洛陽獄簡直是破壁生輝啊」
「是蓬蓽生輝」李默呸了他一聲,搶過酒壺灌了一大口,用髒兮兮的袖子抹抹嘴「我說老屁,平時說你沒學問,你還不承認,這下子在劉東家面前出乖lù丑了」
「你有學問?」皮二丁沒好氣的反駁道「斗大的字,認識兩籮筐呢你倒是買了《洛陽志》,可是你說句實話,你兒多,還是看畫兒多?」
李默漲紅了臉「我看畫兒怎麼了,你知道個屁,這畫兒可就是劉東家畫的,畫得那麼好,我多看看有什麼不好?總比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盯著女人的**和屁股看好」
「是劉東家畫的?」皮二丁有些不相信,疑huò的看著劉修劉修強忍著笑,點了點頭皮二丁咕噥了兩句,又說道「我覺得,劉東家畫的洛陽雖然好看,可是最好看的還是他畫的女人,嘖嘖,你那個屁股多圓,**多翹,比我看過的女人都好看我說劉東家,是不是你看到的女人都是這麼好看的?」
「噗」劉修將一口酒全噴在皮二丁的臉上,李默也忍不住笑了,抬手給了皮二丁一下「老屁,劉東家是什麼人,和他來往的女子有多美,又豈是你能想得到的」
……
周異很快查明,曹節之死的確不是他殺,與劉修沒有一點關係,而曹破石之死雖然詭異,但是是被王越所殺卻是確鑿無疑鑒於劉修雖然是個囚犯,但是既不能有用刑,又不能誣陷,留在牢裡除了每天和獄卒們一起大吃大喝,喝酒耍錢,搞得牢裡烏煙瘴氣之外,好像沒什麼好處他找到何進說,既然劉修是無辜的,要不咱把他放了?省得他擾luàn獄裡的管理
何進指了指對面的座席,示意周異坐下周異皺了皺眉,不卑不亢的說道「尊卑有別,屬下還是站著的好,不能被人說沒有規矩」
何進有些不高興,他知道周異出身廬江周家,看不起他這個出身屠戶的上官,可是這麼當面不給面子,也有些太過了?你以為和袁家關係好就牛,別忘了袁家現在都自身難保了他哼了一聲,不再請周異坐,端著架子說道「劉修有沒有罪,現在誰說得準?他到曹家去,難道是為了喝酒?」
周異愣了一下,曹節兄弟兩人的驗屍報告,他已經讓獄丞呈給何進看過了,何時當時什麼也沒說,怎麼現在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莫非,他要誣陷劉修?周異眼神一緊,猶豫了片刻「大人,不管他是不是去喝酒的,至少曹節和曹破石之死的確與他無關啊」
「我說周大人,你也做了幾年洛陽令了,這獄裡來來往往的犯人成百上千,你見過哪個犯人不用刑就能說實話的?」何進用粗壯的指頭敲著案面,很不高興的說道「到現在為止,你正式審過劉修沒有?他每天在裡面大吃大喝,是在坐牢呢,還是赴宴?」
周異明白了,何進這是拿他當刀使,讓他去折騰劉修,自己卻躲在後面他微微一笑,從腰裡抽出印綬,輕輕的放在何進面前,躬身說道「屬下無能,不知道怎麼審理此案屬下這就告退,請大人自行審理,屬下靜候佳音」說完,又施了一禮,向後退了一步,站直了身子,扶扶頭上的冠,大大方方的揚長而去
何進白晰的臉龐頓時漲成了豬肝s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