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滅了油燈,劉修脫了衣服,靜靜的躺在床上,收斂了心神之後繼續練習行氣訣,經過一段時間的嘗試,他現並不需要出很大的響動,只需要把呼吸變得悠長,便可以把心疼的影響減到最輕,而且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不知過了多久,劉修被外面的更聲從那種奇妙的境界中拉了出來,周圍似乎很靜,又似乎很吵,除了自己的心跳聲清晰入耳之外,劉修還聽到了內室盧敏的呼吸聲,而睡在對面的劉備好像還沒有睡著,正在床上不停的翻一下身,雖然他動作並不大,但劉修卻知道他肯定沒睡著。
劉修無聲的笑了笑,過了片刻,扭頭看著對面的劉備,劉備正側著身子,穿過窗縫的一縷皎潔月光照在他半邊臉上,眼睛閉著。
也許是感覺到了劉修的目光,劉備翻了個身,把背脊留給了劉修。劉修靜靜的看了一會,突然輕輕的叫了一聲:「玄德。」
劉備沒吭聲,過了一會兒,才若有若無的應了一聲,如果不是劉修的聽力似乎大有長進,幾乎都聽不著。
「玄德,我們是升堂了。」劉修輕聲說道:「努力。」
劉備的身子一僵,過了半晌,他慢慢了轉了過來,目光灼灼的看著劉修,嘴角緩緩挑起,露出一絲有些羞怯的笑容。劉修握起拳,做了個努力的姿勢,劉備輕輕的點點頭,也握拳舉了舉,然後閉上了眼睛,很快呼吸慢得悠長起來,沉入了夢鄉。
在這個問程中,裡屋的盧敏一直沒出什麼聲響,然而劉修聽得出他一直憋著氣,直到他說出那句話,盧敏才把那口氣吐出來。劉修猜想,他應該是一直凝神傾聽外面的動靜。
盧敏讓他改稱師兄,也就意味著他現在已經從及門弟子正式變成了升堂弟子,算是真正意義上盧植的學生,劉備卻還不是,雖然盧敏也傳了他尚書第一篇,也沒有明確讓劉備繼續稱他為師兄,不過也沒有明確的接受他。他還要繼續看劉備有沒有這個資質,換句實在一點的話說,看劉備有沒有價值。
兩個一起入門的同族兄弟,現在已經拉開了距離,但盧敏肯定不希望他因此而疏遠了劉備,盧敏可以區別對待,但他劉修不能,因為他們學的是儒家,儒家最講究的就是仁,講究人與人之間的合睦友愛,講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如果他因為自己搶先一步就自以為是,不再顧及劉備的感受,那他在盧敏的印象中就會落下污點。
劉修不想也沒有必要留下這個污點,他對劉備這個大名人現在並沒有什麼忌諱,當然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他既然可以把張飛這個五虎將收作弟子,當然也能把劉備當成同族兄弟一樣對待,適當的表示應有的關愛。他相信不光是盧敏,就算是他的老爹劉元起也是這麼希望的。
至於劉備是不是這麼想,那不在他的考慮之中,他不想害劉備,但也不會毫無保留的相信劉備,畢竟這個蜀國皇帝在歷史的名聲並不像三國演義裡那麼光輝,而且換成他,也不可能對這個變化無動於衷,多少會有些想法。
劉備可以有這此想法,那是他的自由,但是劉修不會讓他的那些想法對自己造成傷害。與此同時,在保證自己不受傷害的前提下,他也不會吝惜於自己的友善。
防人之心不可有,害人之心不可無,這一向是劉修堅守的另一個信條。
第二天,劉修按照往常的習慣黎明即起,到外面跑了一圈,然後練了一趟拳,就開始操練刀法。前幾天與閻柔一戰,因為勁力掌握得不好,自己把刀崩斷了,劉修便給自己新增加了一個練習刀法的任務。武軍候教的刀法並不複雜,招數簡單而直接,但是對勁力的使用要求卻非常高,劉修親眼看到武軍候一刀就將一段三四尺長、兩尺粗的木樁劈成光滑的兩半,他力氣雖然遠勝武軍候,現在卻只能一刀砍進木樁一小半,離武軍候的水準還差很大一段距離。
所以他要加強練習。
劉修相信,付出過常人的努力也許並不能讓你變成一個絕頂高手,因為成為絕頂高手還需要天份,但至少有機會讓你變成比一般人強的高手,反過來說,縱使你有出常人的天份,但如果不努力,你也許可以變成一個高手,卻絕不可能僅憑著天份就變成絕頂高手,更大的可能是,你只是一個誇誇其談的偽高手。
只有努力肯定不夠,但沒有努力卻萬萬不可。
劉修練得並不快,他細細的體會著每一個動作的感覺,直到找到那種順暢的感覺,最後把這種感覺變成本能,就和那招進步衝拳一樣。
在閃閃的刀光之中,朝陽將萬縷金光射向大地。
劉修結束了晨練,慢步跑回驛亭,從毛嬙的門前經過時,他習慣性的點頭致意,然後也不理會毛嬙的反應,逕直回到自己的房間。盧敏已經起來了,正和劉備一起吃飯,見劉修有些不好意思,他笑道:「沒事,我還沒到要人侍候的時候,你安心練習吧。」
劉修謝了,用劉備準備好的水和布巾洗了洗,坐下一起吃飯。飯後,盧敏又交待了幾句,便和毛嬙一起離開了驛亭,趕往他的家中。
劉備搶著送走了碗筷,然後攤開竹簡和筆墨,準備完成盧敏留下的作業,劉修見他一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樣子,不禁笑了。
「玄德,你也進步了。」
「嘿嘿,有大兄在前,我怎麼敢落後。」劉備笑嘻嘻的說道:「我也要早一天成為先生的升堂弟子,有可能的話,還想成為他的入室弟子。」他停住了手中的筆,想了想,抬起頭對劉修說道:「大兄,你覺得……我們有沒有可能跟著先生去京師,到太學裡學習?」
劉修忍俊不禁:「你想做個博士了?」
劉備害羞的笑笑:「博士倒是不敢想,只是先生嚴正,要想求得他的推薦,我大概只有這一條路可想。哪怕是在京師做個郎官,也比在涿縣做個縣令強啊。」
「為什麼?」劉修有些不解:「縣令的俸祿和郎官差不多吧。」
「不一樣。」劉備搖搖頭:「郎官是天子近臣,陞遷的機會多,一旦外放,至少是個縣令,可是從郡縣小吏升上去的縣令如果沒有被三公府辟過的話,想要陞遷卻是難得很。更何況我們小門小戶的,哪有什麼機會被那些負責推薦的名士們看上。」
劉修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看來他對李定那條路已經死心了,只得轉而希望通過學習走盧植這條路。盧植一旦重新出仕,出任二千石的機會很多,入朝為官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要是成了盧植的升堂弟子,有了這麼一個大儒老師,他也算是有了依靠。
只是,這麼一來,他好像和原本的歷史離得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