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錚一臉茫然的望向四周，看著周圍的環境，他心中驀然一驚，探向自己女兒淚眼婆娑的樣子，連忙開口說道：「孩子，爸我沒事。你別聽醫生瞎說，爸真沒事。」
王芷茹一邊流淚，一邊又感到莫名其妙，她轉過頭來帶著擔心瞅了我一眼。
我自然知道王錚在擔心什麼，我對王芷茹的父親微笑地道：「王叔，你沒事。醫生說你只是疲勞過度而已。」
「是這樣嗎？」王錚猶不確定的探向王芷茹，在見後者肯定的點了下頭後，心中便是為之一鬆，腦袋頓時又眩暈起來。
緊隨著這眩暈感襲來，王錚那滄桑的臉上頓時更加蒼白起來。
我連忙將王錚按在床上，說道：「王叔你需要好好的休息調養下。」
「對。」王芷茹不迭點頭，她有些責怪的對自己的父親道：「爸爸你要多休息，本來就是老了，還這麼愛逞強——」
「好，我休息。」這個四五十歲的老男人聽自己女兒這麼說他，卻是十分乖巧的躺在床上，表現出一副言聽計從的樣子來。
我看得想笑，可內心裡面總是壓抑著，我怎麼也笑不出來。最終我轉過身去，對著遠處的牆壁露出一個極為難看的表情，且痛苦，且沉重。
王芷茹正心繫在自己的父親身上，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動作，反而是躺在床上的王錚看出了我的不對勁，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我便聽到王錚如是說，「小茹啊，你去打點粥來。我餓了。」
「好的好的。」王芷茹連忙應道，然後便擦乾淚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過頭去，臉上瞬間恢復平靜。
「我去買點粥，你在這跟我爸爸說會話哦。」
「嗯。」我點了點頭道，「你放心去吧。」
「我馬上就回來。」王芷茹這麼說著，很快的就離開了病房。
王芷茹的身影已經消失，空蕩蕩的病房內只有我跟王錚兩人。王錚徐瞇著眼躺在床上不知道想些什麼。
「噠、噠、噠……」
牆上的鐘聲不緩不慢地跳動著，然後我站了起來，給王錚倒了杯熱水。
「謝謝。」王錚虛弱的接了過去，輕抿了一口後，他那輕緩且無力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邊，「你都知道了是嗎？」
「什麼？」
我愣了一下，然後便知道王錚話中的意思。我回到椅子上坐了下去，輕點下頭，「劉叔跟我說過了。」
「小茹是一個可憐的孩子。」王錚以這樣的話作了個開場白，只見他雙目空洞的望向房門，門外是白色的一片，蒼蒼茫茫，可什麼都看不見。
一如那即將走到盡頭的生命。最終王錚一臉苦澀的搖了下頭，心中莫名哀傷。
好半響後，王錚才回過神來，黯淡無光的雙瞳凝視在我身上。他道：「小茹她——我希望她一直都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
「小茹什麼都不知道。」
「這我清楚。」王錚這麼說著，卻是對著我搖搖頭，「或許你還沒聽明白我話裡的意思。」
沒聽明白話裡的意思？什麼意思？我挑了挑眉，心中滿是疑惑。
「王叔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林然——」王錚第一次稱呼了我的全名，「你是個好人。」
聽著王錚的話，我心中卻是陡然間痛苦起來，心臟好像被人用力的撞了一下，然後鮮血蔓延。
我是好人嗎？我暗自苦笑。
我剛想回應點什麼，王錚卻是擺了擺手不讓我開口。他就那樣的直視著我說道，「死並不是一個可怕的事情不是嗎？可是我不想死，一點都不想——我還有小茹要陪，可惜老天爺不給我這個機會。」
「王叔……」我輕喚一聲，可卻不知道要如何來安慰這個即將死去的男人。
「林然，我能拜託你一個事嗎？」王錚那黯淡的雙眼之中顯現出點點希翼。
面對一個生命就要走到盡頭的人，我能拒絕嗎？不，我不能。我也沒有想過拒絕的任何理由。於是我點了點頭。
「在我死去之後，請你替我好好的照顧小茹那個可憐的孩子。」
空氣瞬間就如凝固那般，王錚說的話嚇了我一跳，照顧？我頓時呆愣當場。
「林然，請你能答應我這個請求，雖然聽起來有些霸道。」王錚見我一臉猶如被嚇到的表情，不由伸出手抓住了我。
「王叔你別這樣，不是還有一年的時間嗎？」我掙脫掉王錚抓住我的雙手，見王錚露出失望的表情，我連忙說道：「我並不是拒絕您，而是我覺得……」
「那你是答應了我是嗎？」王錚直接打斷了我繼續說下去的話語。
我見王錚滿是歡喜的模樣，實在不忍讓這個面色慘白的男人失望。我慎重的點頭，目光直視向他。「我會好好照顧小茹的。」
「好好好。」王錚不由大笑地坐起來，可笑了一下後又是咳嗽好幾聲，緊隨著咳嗽之後，那剛剛才因為興奮而浮現出來的紅潤瞬息間就灰白下來，面白如紙。
我連忙扶著王錚躺下去，擔心地道：「王叔你要好好休息！」
「我沒事。」王錚那蒼白的臉上掛著放心的微笑，他看著天花板癡癡呆呆呢喃自語，「老婆，小茹長大了，也有人可以代替我照顧她……我很快就能來找你了。你可要在奈何橋上等我一下，就一會……」
這個病魔纏身的男人最終抵抗不了身體的虛弱，慢慢的閉上眼睛，睡了下去。
我見王錚閉上了眼，便將被單扯過蓋在他的身上。然後，沉默。
窗外的風陡然間呼嘯起來，夜空漆黑的一片。緊接著，轟隆的一聲驚雷，大雨傾盆而下。
雨聲自窗外傳了進來，蓋過了掛在牆上的時鐘走動聲。
「下雨了呢……」我呢喃一聲，想到出去買粥還沒回來的王芷茹，不由有些擔心地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出病房，關上了門。
「你幹嘛？」我身後突然傳來聲響，我一轉過去便看到提著袋子的王芷茹，她那明亮的目光凝神在我身上。
或許是因為父親的轉醒，那雙眼睛中，又恢復了以往的神采。
還是那樣動人、美麗。
我看著王芷茹，笑出了聲。
她那樣善良，雖然堅強可又脆弱。在堅固的保護殼內，是一顆經不得任何打擊的弱小心臟。
「王芷茹，讓我好好的保護著你吧——」我在心底堅定地道，且不容任何人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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