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遜,本名議,後改名遜,字伯言,吳郡吳縣華亭人;漢城門校尉陸紆之孫,江都尉陸駿之子。
遜幼年喪父,跟隨從祖父陸康。少有大才,謙遜隱忍,每嘗幾可料人先,聰穎機智兼有儒雅之風。
遜身長八尺,面如美玉;武能經略,可安邦。年二十一,歷東西曹令史,海昌屯田都尉,領縣事。年旱,開倉濟民,督農桑。討會稽山越賊帥潘臨、鄱陽尤突,所向皆服,拜定威校尉。
權愛其才,配遜策女,多委以重任。
後官至監察司司長、大都督、上大將軍、丞相。
謚昭侯。
江東多有民謠傳曰:「少時從軍一兵長,智勇皆全世無雙;雄風可比周公謹,肝膽映雪嘯長江。」
——《吳史?昭侯列傳》
建業的東郊,是一片人煙罕至的密林。
這裡,曾經是江東的主人——「小霸王」孫策揚鞭飛馳的私人馬場,可惜滄海桑田,斗轉星移,江東換了主人,昔日綠草野野的馬場,也已被亂石、爛木、荒草衝散打亂,瘋長的勁草隨處可見,凶殘的野獸隨時出沒,稍不注意,一腳踩下就是殘肢斷臂、腐爛的屍體、怵目驚心的纍纍白骨……以致如此凌亂不堪的廢棄密林早已無人問津,甚至漸漸被披上「修羅地獄之名」,但有小兒聞其名而止夜啼,連外地來的遊客都被禁止入內。
這裡荒涼、淒楚、陰森,聞不到絲絲生氣,一如死去的絕代將領。
一輪殘陽懸掛遙遠的天際,將半邊天,慢慢地染成了妖異的血紅色。
隨著落日消失,天色漸晚,夜色開始變得朦朧起來,山霧肆意瀰漫,尖銳的嘶吼哀鳴聲此起彼伏,似真似幻,難辨真假,頃刻之間就將整個大地迅速地籠罩上了一層恐怖的黑暗之色。
漸漸得,這塊神秘的土地,已經變得不夠真切了,像是惡魔的邪手,讓人無端地心裡毛。
遠處,忽然響起沉悶的噠噠馬蹄聲,緊接著,幾點昏暗的火光如鬼火般四處搖曳,窸窸窣窣的響聲時隱時現,將荒涼的林子渲染得加森然寒魄。
半刻鐘的時間過去了,火光越來越多,火苗也越來越旺。火把半空辟里啪啦地燃燒著,紅色的濃煙也隨之裊裊升騰。
火光密集處,乃是一方怪石嶙峋的空曠之地。二十多個全副武裝的官兵俱都面沉如水,冷峻的臉孔如刀刻一般,找不到一絲玩笑之情。
「吱……彭!」
前方,一塊佈滿青苔枯籐的巨大岩石,響過三道暗語之後,突然以一種奇特的方式被人從後緩緩推開,旋即,三個面帶白獅面具的黑衣人魚貫而出。
「屬下參見司長!」
黑衣人甫一出現,二十多個官兵齊齊倒地就拜,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莊嚴的崇敬之色,乾淨利落的動作無不充斥著整齊的協調之美。
為的黑衣人背負著雙手,金絲作成的精緻布鞋一塵不染,左胸上刻著用白絹繡成的龍飛鳳舞的「司」字。他的身材十分高大祈長,寬肩細腰,虎體猿臂,說不出的俊逸瀟灑。
「與奸細私通的官員都帶過來了嗎?」黑衣人輕呼了一口氣,平淡的聲音沉穩有力,讓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種無法抗拒的感覺。
「回司長的話,參軍王佑大人,治張橫大人,校事呂沖大人……總計八人,已經全部緝拿到案!」
「好!帶上來!」
黑衣人抬了抬頭,火光下的身姿挺拔威武,白獅面具後的眼睛神光奕奕,透露著睿智與犀利的精芒。
「喏!」
左的官兵神色恭敬地起了身,飛快地跑了出去,片刻後,八個身著錦衣官服的年人幾名凶神惡煞的刀兵看護下,蹣蹣跚跚地走了進來。
年人各個披頭散,臭氣熏天,沉重的鐵鏈牢牢地拴腳腕上,雙手被粗粗的麻繩打了死結,緊緊地縛於身後。身上也分不清是血水還是屎尿,俱都嘴唇乾,眼神渙散,一副神色疲憊、失魂落魄的模樣。
有誰能想像眼前的這些階下之囚,多日前還是高高上,流連於煙花之地,縱酒高歌,談笑風生,年輕的**上「大展雄風」的赫赫官吏?
「跪下!」
精瘦的刀兵們一聲怒喝,足下是毫不腿軟,朝著囚犯的膝關節就是狠狠的一腳。「啊啊」的慘呼聲立時不絕於耳,寂靜的黑夜顯得無比清晰悲慘。
火光照著石崗,冷風如刀,四周如死般安靜。
黑衣人沉默不語,雙眼死死地盯著地上的囚犯,攥緊的拳頭咯咯響。
「幾年前,我遊歷山河,來到一個山崖邊。看見一隻公雁死了,而另一隻母雁不吃不喝,繞崖三日,後撞崖而死……這一幕至今令我無法忘記,我記得當時的我很震驚,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後來我回去,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我的妻子,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嘴唇止不住地抖,然後,抱著我痛哭了一夜……」
黑衣人重重地拂了拂衣袖,斜視著跪了滿地戰戰兢兢的囚犯們,幽幽歎息道,「我們曾經都是袍澤,生長同一片土地上,汲取著同一樣的水源,享受著同一片藍天。我們骨子裡流著的都是炎黃子孫的血,我們從小受教的也都是如出一轍的孔孟之道!但是你們!如今的你們!因為醜陋的私慾,骯髒卑鄙的邪情,斷送了錦繡前程,斷送了莊嚴使命,斷送了兩個神聖的大字!那就是——忠誠!你們可憐!你們下賤!你們的血是黑的!你們的人是死的!你們的心是髒的!你們對不起養育了你們的土地!對不起每一個用深情眼神希冀你們的江東父老!」
黑衣人神情冰冷,慷慨激昂的聲音像是重錘般狠狠地敲打著跪了一地的囚犯們,說得他們臉頰燙,無地自容。
「我們的血液叫做江東,我們的名字叫做忠魂。還記得周都督的那句話嗎?願我們的鮮血化成鐵,凝成鋼,用太陽一樣的溫,鍛造著世界上灼熱的嚮往;願我們的鮮血流成河,直到干,用月亮一樣的情懷,書寫著人世間忠誠的詩行!我們無所畏懼,我們鎮守一方;我們視死如歸,我們無法阻擋!只因我們的背後,是我們為摯愛的家鄉!」
黑衣人迎風站立,慍怒的眼神盯每一張蒼白的臉上,字字如刀:「王佑,我第一次來到軍營,認識的就是你。那年我十八歲,你二十五歲。我曾經只是一不值的小人物,而你已是受尊崇的裨將……張橫,上個月我還和你兄長吃過飯,他對你深切的期盼猶我耳邊盤旋……」
「為什麼?吳侯可曾對不起你們?姓可曾對不起你們?」
黑衣人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轉過身,仰望著長空裡的月亮,久久無語。
「干戈齊動,三軍如虎,一夜魚龍渡;一天星斗,斯人淒楚,粉淚垂如雨……」
寧靜的月光溫柔地灑黑衣人的身上,只見黑衣人濃眉一擰,飛快地抬起手,又用力揮下,寒聲道,「動手!」
「喏!」
刀兵齊齊大吼,手的大刀高高舉起,冰冷地停半空之。
「大人!饒命啊!」
「大人!我們只是錯了一次啊!求求你饒了我們!」
「大人!」
囚犯們哭天搶地般哀吼著,腿上的鐵鏈出叮叮的劇烈響聲,聽上去既雜亂又刺耳。
「司長,其它人都好說,只是校事呂沖大人……是呂蒙大人的堂弟……您是不是……」黑衣人的身後,一個身材稍矮的黑衣人抱了抱拳,神色複雜地勸阻道。
「哦?呂蒙大人的堂弟……」黑衣人挑了挑眉頭,寒聲道,「那又怎麼了?吳侯命我監察官,有先殺後奏之權!我陸遜坦坦蕩蕩,秉公辦理,不怕得罪人!此事你休要再提,知道了嗎?!」
「是!是……」身材稍矮的黑衣人恭恭敬敬地彎下身,嚇得渾身一個激靈,只能點著頭唯唯諾諾。
「動手!」
陸遜一聲令下,刀兵手起刀落,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驚呼慘叫聲,幾腔血霧噴射而出,將黃色的土地染得一片通紅。
「鼓琴獨對長江,曲難揚!欲鷹揚,折翼江東哀霸王……」
陸遜動情地哽咽了幾句,平穩的左手將臉上的白獅面具緩緩摘下,露出了一張逸群絕倫、清乾淨的俊臉。他的五官十分漂亮,濃黑的劍眉卻不失男兒的英雄氣概。他的臉擁有著一種獨特的氣質,一種男子稀缺的內斂之美,一種強烈的沉靜之美。
「岳父、周都督、吳侯……我做的,真的對嗎?」
陸遜哀哀一歎,抽出腰傍的軟劍,迎著淒美的夜色,劍起人舞。
「澤國江山入戰圖,
生民何計樂樵蘇。
憑君莫話封侯事,
一將功成萬骨枯。」
陸遜愈舞愈烈,仰天長嘯,矯健的英姿動人心魄,看得周圍所有的人如癡如醉。
良久,他束腹提劍,氣放體舒。
忽然,一道紅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從遠處爬了過來。
陸遜大驚失色,凝眉一探,旋即身子一躍,如靈燕般電射而去。
只見那身著紅衣的漢子滿面污血,慘叫幾聲,踉踉蹌蹌地倒陸遜的懷裡,使出渾身力氣地嘶吼道:「司……司長!周……周晗小姐……被虜獲了!宛城!郭嘉!」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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