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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或躍在淵 第三四二章 會師關中(十) 文 / 庚新

    第三四二章會師關中(十)

    傍晚時分,劉邦總算是順下了憋在心裡的那口惡氣。

    他在兵車上,談笑風生,絲毫不像是一個剛遭遇慘敗的人,不時的還和周苛周勃兩人開玩笑。

    張良跟在後面,看著劉邦的背影,突然間感到一陣莫名的輕鬆。

    能拿得起,能放得下……也許這就是自己當初選擇跟隨劉邦的重要原因吧。

    這是一種人主的氣度,不會為一時的勝負而蒙蔽了眼睛。特別是看到劉邦恢復了生氣之後,所有的人也都隨之振奮了起來。張良微笑著,輕輕點頭,而後拍馬上前,來到劉邦身畔。

    周苛和周勃一見,連忙退到一旁。

    「子房,咱們到了曉關之後,就立刻退出關中。」

    張良不由得一怔,「怎麼,不再觀察局勢了?」

    劉邦笑著搖了搖頭,「子房,你不瞭解劉家子。那是個極其能隱忍的傢伙……可一旦他開始行動,就不會留下任何的破綻給我們。十年前,我和雍齒試圖逼迫他,讓他交出沛縣的基業。可不成想,只一夜的功夫,雍齒斃命,縣長倒戈,我與其他人逃離沛縣,才與你結識。」

    這似乎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張良不由得一笑,輕輕點頭,「當年景象,良倒也還記得。」

    劉邦說:「如果繼續逗留關中,等那虛無縹緲的結果出來,倒不如即刻退出關中,穩守南陽。

    否則,如果等那劉家子騰出手來的話,我們再想退走,只怕就困難了。

    十萬兵馬,雖然只剩餘這一萬多人。可加上曉關酈商所部,多多少少也兩萬多人,夠咱們在南陽郡復起。我知道子房你有心禍水東引,栽給劉闞……那沒有用,劉闞豈能如你所願?

    與其這樣,倒不如讓咱們背起這個名聲。

    別的且不去說,至少在山東諸侯當中,咱們進入關中,計殺那秦二世,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

    張良沉吟片刻,覺得這也是個辦法。

    不能在關中立足的確是可惜,但是能在楚地站穩腳跟,未嘗不是一個選擇,似乎也不算差。

    眼見夕陽斜照,劉邦下令加快行進速度。

    大約距離曉關還有百餘里的時候,卻見前方出現了一支人馬,攔住了劉邦等人的去路。

    「可是武安侯當面?」

    劉邦仔細一看,卻是留守曉關的將領,酈商。

    他不由得感到奇怪,馭車上前,「酈商,你不在曉關,來此做甚?」

    酈商一怔,連忙下馬走上前來,插手行禮之後說:「武安侯,不是您派人送信,說前方戰況緊急,所以命我率部前來支援的嗎?我晌午時分得到消息,立刻就率部趕奔過來,您這是……」

    劉邦聞聽之後,臉色頓時大變。

    他扭頭看了一眼張良,卻見張良,也是面色鐵青。

    「看起來,還真被武安侯說中了!」

    張良輕聲道了一句,隨後厲聲喝道:「酈商,你與周勃立刻出發,率部連夜,趕回曉關。我與武安侯,隨後就到。」

    酈商也不是個傻子,先是見劉邦等人臉色難看,再聽張良這麼一說,哪裡還不知道,自己上當了……頓時惱羞成怒,翻身上馬,和周勃一同領兵出發,四千楚軍,風馳電掣般離去。

    「武安侯,情況好像不太妙啊!」

    劉邦苦澀一笑,「我倒是覺得,好像又回到了十年之前,我們謀劃劉闞失敗之後,惶惶如喪家之犬的模樣。這手段實在是太熟悉了,十年之前,我就是這樣子被劉闞逼得,走投無路。」

    沒錯,十年之前,劉闞的謀主是唐厲。

    十年之後,劉邦要再一次,面對唐厲一步三策的手段了……

    鏘,劉邦拽出了寶劍。

    卻把個周苛嚇壞了,連忙衝上前,「沛公,萬萬不可啊!」

    哪知劉邦卻不理周苛,面色猙獰道:「三軍將士,如今我等前有敵軍,後有追兵……想要逃出關中,想要活命,就唯有殺出一條血路。劉季願與大家同生死,是漢子的,隨我攻克曉關。」

    「攻克曉關,攻克曉關!」

    低迷的士氣,在一剎那間恢復正常。

    張良和周苛見劉邦這模樣,也鬆了一口氣:原來,他拔劍不是為了自盡,而是要振作士氣!

    於是乎,楚軍兵馬,踩著落日餘暉,向曉關方向,急行!

    渭水,滾滾東逝去。

    斜陽照在渭水河之上,波濤泛著血色光鱗,透著一股子暮氣。

    一支鐵騎,沿著渭水疾馳。大纛之上,繡有斗大的蒙字,門旗之下,一個壯年男子,神色莊肅。

    四年了,再次踏上這熟悉的關中大地,卻已物是人非。

    「二公子,前方就是美陽縣!」

    壯年男子用馬鞭一指,「立刻通報美陽縣令,就說蒙家子弟,奉命前往咸陽,清君側,報家仇,請他讓出一條路來,蒙家子弟,感激不盡……傳令大軍,繞美陽縣而行,今夜必須抵達咸陽。」

    「喏!」

    蒙家子弟?

    在八百里秦川,又能有幾個蒙家?

    這壯年男子,正是蒙恬次子,當年保護贏果入川避難的蒙克。

    此次他隨巴曼暗度陳倉,兵出漢中,手裡持有贏果所書的詔令,再加上蒙家子弟的名頭,可說的上是暢通無阻。自清晨出擊,在一日之間,渡過渭水,穿行虢縣和郿縣,直奔咸陽。

    虢縣和郿縣的官員,對蒙克的兵馬視若不見。

    一來,是震驚於巴蜀兵馬勢大,二十萬川中子弟進入關中,對於兵力空虛的關中來說,無疑有巨大的威懾力。這其次呢,蒙恬雖死,蒙毅也已成為枯骨,可蒙家在關中的聲望,依舊非常響亮。誰都知道,蒙恬兄弟的死,有貓膩;也都清楚,那大公子扶蘇之死,更加古怪。

    所以,各縣官員派人告之蒙克:只要巴蜀兵馬不進城,他們絕不會攻擊蒙克。

    這也就是說,自陳倉到咸陽一線,蒙克可以暢通無阻的前進。當然了,前提是別佔領縣城!

    這些官員似乎也非常清楚,如今這關中的形式。

    先有楚人入關,如今又有蒙家子弟要報仇雪恨……這嬴秦的氣運,真的是已經到了風雨飄搖之境。該何去何從,必須要做好一個準備了。相比楚人而言,關中官員和百姓,更能接受蒙家子弟,還有巴蜀兵馬。畢竟,這巴蜀與關中的關係密切,而蒙家子弟,更容易被接受。

    蒙家入咸陽,清君側,輔佐嬴秦?

    關中人樂意看到……

    蒙家入咸陽,自立為王?

    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反正,各地官員的心裡面,都有一個小算盤。如何從這場史無前例的大亂之中,保全自身,獲得利益?就看自己的選擇了!有膽略的,追隨蒙克;沒膽略的,一旁觀望。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在這種時候,這種狀況之下,選擇阻擊巴蜀兵馬?那,無異於螳臂擋車,自尋死路。

    而蒙克,心中更是心急如焚。

    等待了四年之久,蟄伏了四年之久……

    如今,北疆劉闞復立唐國,又是天命所屬,羽翼已成。自家哥哥蒙疾,已經貴為一府將領,執掌一方兵馬,站穩了腳跟。雖然很清楚,巴蜀和唐國之間的關係,可是蒙克卻不免焦慮起來。若不能獲取足夠的功勞,又如何在唐國站穩腳跟?難不成,要靠著自家兄弟和祖上之命?

    這對於心高氣傲的蒙克來說,顯然無法接受。

    佔領咸陽,擊潰楚軍,這才是他蒙克,應該做的事情!

    他率領三萬兵馬,急行軍趕路。在繞過了美陽縣之後,繼續行進,終於在戌時之前,通過廢丘。

    「二公子,前方有唐王使者攔路。」

    蒙克聞聽,連忙止住的戰馬,讓人將使者帶上來。

    「王吸,怎麼是你?」

    看清楚了來人,蒙克頓時大怒:你原本就是我巴蜀之人,怎麼打著唐王的旗號阻攔去路?

    王吸連忙上前見禮,「二公子,唐王已至咸陽。」

    「啊?」

    蒙克聞聽,大驚失色。

    劉闞入關中了?為什麼此前,沒有得到半點消息?

    「昨夜,楚軍偷襲霸上大營,不過已經被唐王率部擊潰。

    唐軍師帶本部人馬,偷襲曉關,準備截斷楚軍的退路。唐王讓我前來通知,請二公子兵分兩路,一部前往支援曉關,另一部屯紮杜郵,以震懾心懷不軌之徒……請二公子速做決斷!」

    蒙克的臉色,頓時陰晴不定。

    他沉吟片刻之後,大聲喊道:「巴周!」

    「末將在!」

    一個四旬年紀,身材魁梧,舉止沉穩的漢子,馭車而來。

    「唐王已抵達咸陽,你我現在,兵分兩路。你率本部兵馬,前往杜郵駐紮;我自領騎軍,前往曉關,支援唐軍師。另外,立刻派人通知曼小姐,就說唐王抵達咸陽,請她加快行軍。」

    巴周,本名秦周,早年是秦清的家將,後隨巴曼,複姓為巴。

    巴曼有四大家將,其中這巴周就是其中之一。同時,巴周也是和劉闞接觸最多,關係最密切之人。

    巴週一怔,「唐王抵達咸陽了?為何一點消息都沒有?」

    蒙刻苦笑道:「大王最好用奇兵偷襲,當年在富平就是如此……想來,他也是輕騎入關,所以才神不知鬼不覺。你當立刻前往支援,協助大王穩定關中局勢,我帶人,自去救援唐軍師!」

    巴周點點頭,「那末將祝二公子,旗開得勝!」

    他很清楚蒙克的心思:這種世家子弟,心高氣傲的很。若寸功未立,恐怕不好意思去見唐王。

    而且,唐王既然是輕兵出擊,蒙克率大軍抵達,難免會被猜忌。

    倒不如自己出面……畢竟巴周是巴曼的人,而巴曼和劉闞的關係……注定了巴周最合適出面。

    蒙克心思很縝密,巴周當下答應。

    而就在巴周率部趕往杜郵的同一時刻,一支大約三萬人左右兵馬,在呂釋之和季布的率領下,沿著涇水河畔,通過了瓠口,踏踩著皎潔的月色,正朝著咸陽方向,急速的靠攏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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