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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或躍在淵 第三三零章 龍池斧鉞,劉氏當國(十一) 文 / 庚新

    第三三零章龍池斧鉞,劉氏當國(十一)

    這些日子,劉巨的日子也不好過。

    一邊是舊主相召,另一邊,雖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讓劉巨有些茫然。正像劉闞所猜測的那樣,不能用劉闞的思維方式,去考量劉巨的想法。劉巨很魯直,但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很容易鑽牛角尖。人常說忠義二字,張家對他有養育之恩,劉巨面對張成,難以作出抉擇。

    那張成,也是個伶牙俐齒之人。

    說的是大義凜然,似乎劉巨在這世上,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張良。

    生是張家的人,死是張家的鬼,埋在地裡也要給張家的土地增添肥料……

    劉巨本來就有點迷茫,被張成這麼一說,就感覺著自己,好像欠了老張家什麼東西似地。

    可這種事,他卻不能和別人說。

    一來是害怕被人誤會,二來又擔心,害了張成的性命。

    他越是這樣,張成逼迫的就越緊。特別是劉闞今天回來,讓劉巨更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壓力。

    倒是晚飯時王姬發現了劉巨的不正常。

    於是在回房之後,就逼問劉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劉巨也實在是憋不住了,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王姬。這樣一來,可真的是把王姬嚇住了。

    「巨,你可千萬別犯渾啊!」

    王姬驚恐的說:「你現在叫劉巨,不是什麼張狗。你是劉家的人,是廣武君的兄長,那張良又算個什麼東西?用得著你了就來找你,用不著你的時候,他流過一滴眼淚沒有?巨,你是人,不是他張家的狗……你這是犯什麼糊塗啊。你想想,你要是走了,娘她該有多麼難過?

    娘的年紀也大了,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

    你要是再辦這種糊塗事,弄不好你要把娘給生生的氣死,難過死嗎?」

    劉巨腦袋搖得活像撥浪鼓一樣,「我沒有……」

    「好啦,我不管你究竟怎麼想的,但你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過公叔先生,或者告訴過君侯呢?」

    劉巨憨憨的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誰都沒有告訴。」

    王姬歎了一口氣,「巨啊,你怎麼這麼死腦筋?二弟他本來就對你有點忌憚,你遇到了這麼大的事情,竟然誰也不告訴?你這不是讓二弟心裡,對你更加忌憚嗎?去,立刻去和二弟說。」

    「可是……」

    「沒有可是,你現在就去!」

    從房裡出來,到劉闞的書房,這一路上劉巨依舊糾結。

    劉闞示意呂嬃出去,然後擺手,「大哥,我一直在等你過來!」

    劉巨一怔,「闞,你都知道了?」

    呂嬃這時候從劉巨身邊過去,輕聲道:「大哥,一家人兩兄弟,有什麼為難,把話說開就好。

    你不說,阿闞又不好去問。你們兩個人都把事情憋著,到最後,會越來越糟糕。」

    說完,呂嬃就退了出去,順手將房門關上……

    劉闞和劉巨都談了些什麼?

    誰也不知道。

    呂嬃在房間裡等到了後半夜,見劉闞還不回來,不免有些擔心,於是就偷偷的跑去書房。

    結果,沒等她走到書房,就看見書房門外的天井中,兩個似老羆般的傢伙在推杯換盞。

    從劉闞和劉巨的表情上來看,雙方都已經解開了心裡的那個結。喝著酒,瘋瘋癲癲不知說著什麼雲山霧罩的言語。

    第二天一早,黑衣衛出動,將張成拿下。

    又過了兩三天,劉巨夫婦陪著闞夫人,離開了朐衍,趕赴廣武城去了。

    用闞夫人說的話:廣武城是闞的封地,也是他劉家第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她當然要去看看。

    四月中,趙高在咸陽突然動手,將公子嬴嬰和章邯的家小,一併拿下。

    幾乎是在同日,秦二世嬴胡亥下詔:將嬴嬰車裂,滿門抄斬;章邯一家老小,一併斬首示眾。同時,廷尉發出了詔令,前往邯鄲捉拿章邯回咸陽。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不知所措。

    好在時回轉咸陽就職的長史司馬欣,在得知消息以後,立刻連夜出發,趕奔邯鄲。

    五月,章邯在邯鄲率部降楚,二十萬秦軍放下手中的兵器,被楚軍團團包圍,變成了俘虜。

    消息一傳開,舉世震驚。

    不管是誰,在聽聞了這個消息以後,都免不了感到了心驚肉跳。

    關中更是惶恐不安,老百姓們奔走相告,莫非這天,要變了不成?

    二十萬秦軍對關中百姓而言,差不多有二十分之一的份量。當然了,這二十萬秦軍不可能全都是關中子弟,但至少有三分之二,來自於關中。這對關中百姓而言,是何等可怕的噩耗?

    一時間,楚亡大秦的說法,再次流傳開來。

    項羽的聲勢,更一發不可收拾,在諸侯中的地位,無人能夠撼動。

    代郡,代縣。

    燕王韓廣氣勢洶洶的帶著本部人馬,衝進了代縣縣城。

    這韓廣,原本是趙郡上谷小吏,張耳陳餘立武臣為趙王之後,韓廣就投到了武臣的麾下。後來被武臣派往燕地,安撫燕地子民。卻不想韓廣曾是上谷小吏,一到燕地之後,立刻就獲得了當地士紳豪族的擁護。特別是隨著王離兵敗之後,燕地貴裔們,就擁立韓廣為燕王。

    眼看著劉闞站穩了河南地,韓廣不免感到有些焦慮。

    於是他召集燕地所屬各方人馬,準備在這一場聲勢浩大的反秦運動中,好好的撈取一些好處。可不成想,他起事之後,漁陽右北平的兵馬都集中過來了,可那一直效忠於他的代郡,卻始終沒有動靜。幾次催促,代郡方面卻始終以糧草不足,正在籌備的借口拖延,拒不前來。

    韓廣這下子可真的急了!

    眼看著山東北部的局勢將要平穩,如果他再不行動的話,只怕連湯都喝不上。

    於是親點三萬人馬,浩浩蕩盪開拔而來。如果代郡聽話也就罷了,若還是不聽話,那就休要怪他用強。從上谷郡沮陽出發,三萬大軍一路暢通無阻的殺入代郡治下,未見半點阻攔。

    代郡郡守徐公派人送來了信函:燕王,不是我不肯出兵,實在是代郡糧草匱乏,出不得兵啊。

    你若是不信,可以過來看看。

    這徐公,與韓廣相識。膽子小,性情貪……

    信中措辭非常卑謙,讓韓廣這個昔日的下官,感覺到了一絲絲滿足。

    燕軍在代縣東北五十里處的治水旁安營紮寨下來,韓廣則帶著大將臧荼,率三千騎軍來到了代縣。

    代縣城門洞開,不過徐公卻未出迎。

    在代縣城門口迎接的人,是一個年約三十的青年男子。

    七尺多高的身材,體態單薄而瘦削。頜下黑鬚飄動,一襲青衫,說不出的儒雅。

    他迎過來,拱手道:「下官李子,參見王上!」

    青年的相貌,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特別是那種儒雅的氣質,韓廣也是讀書人,所以頗喜歡這種人,臉上露出一絲柔和的笑容。

    「徐郡守為何不來迎接孤王?」

    「王上,郡守這兩日籌措糧草,調集兵馬,不甚染上了風寒,故而無法親自出迎。故而命下官前來迎接。郡守在城中,已準備好了酒宴,待王上用過之後,就可以帶兵馬輜重上路。」

    「你叫李子?」

    「正是!」

    「在徐公門下,任何職?」

    「下官是徐公門下的長史,無名小子,不足掛齒。」

    李子說完,走上前為韓廣牽住了韁繩。

    這卑謙的動作,讓韓廣更感滿意,於是這心裡的提防,也隨之減少了許多,只帶著臧荼和三百親衛,進入代縣城裡。如果李子這時候說,城裡容不下這許多人馬的話,韓廣說不定會心生懷疑。可恰恰就是李子什麼都沒有說,表現的非常自然,讓韓廣也就一下子放心了。

    一行人,逕直來到了府衙中。

    正如李子所說的那樣,酒宴已全部妥當。

    徐公在一個青年的攙扶下,站在府中大廳的台階上。

    看他那模樣,許是真的病了,竟然連站著都需要人來攙扶。韓廣連忙上前,「徐公,你身患重病,怎地還站在這裡?為何不派人向我說明情況?孤還以為……思及來,當真是愧煞了!」

    徐公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要說話。

    可最終,沒有說出來,只是握著韓廣的手,用力的搖晃。

    「大人,該請王上入席了!」

    「啊,請王上入席!」

    徐公的聲音有些發顫,可是在韓廣聽來,正說明了他病情嚴重。

    雙方進了大廳,分賓主落座。

    李子就坐在徐公的身後,輕輕拍掌,從廳外魚貫走進來一行下人,端著各式各樣的酒菜,擺放在韓廣和臧荼的面前。

    至於韓廣麾下的親衛,則被人安排在廂房之中用餐。

    徐公體弱,故而說話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李子奉酒,邀請韓廣臧荼。

    這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眾人都有些熏熏然……

    李子突然提議說:「王上,既然喝酒,怎能沒有娛樂?此乃徐公門下的劍手,善於舞劍,不如請他舞劍,以助酒興?」

    韓廣正在興頭上,連連答應。

    在徐公身後另一側的青年,卻一蹙眉頭,惡狠狠的瞪了李子一眼。

    韓廣看在眼裡,不由得啞然失笑。

    看起來,這位李長史和這名劍客,似乎不大合拍啊……恩,此人談吐不俗,舉止有度,倒也是個人才。一會兒我乾脆向徐公說明,把這人要走算了。若徐公不願意,賠他幾名劍客就是。

    青年劍客不太情願,但李子話出口,徐公似乎也沒有表示,等於默認了。

    於是起身走到了廳上,有下人奉上一柄長劍。他立在廳中央,一領劍訣,舞了起來。臧荼是個好武之人,一見這境況,立刻鼓掌大聲叫好。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青年劍客的劍法,顯然是經過一番苦練,但見劍光霍霍,嬌若長龍一般,令臧荼一旁連連點頭。

    「好劍法,果然使得好劍!」

    徐公面露苦色,卻無法開口。

    因為在他的後腰處,抵著一柄鋒利的短劍。只要他有半點異動,那短劍就會毫不猶豫的取走他性命。而劍柄,正在李子的手中。只見他一臉溫和的笑容,輕輕點頭,抬起手,為徐公斟酒。

    是無心,還有有意?

    就在李子為徐公斟酒的時候,寬大的袍袖不慎掃落了桌子上的酒杯。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韓廣和臧荼的目光,驀地轉移過來。也就在這時候,青年劍客猛然暴喝一聲,縱步上前,提劍就刺。劍光閃閃,沒等韓廣反應過來,冰冷的劍鋒,已沒入胸口。

    啊的慘叫一聲,韓廣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指著那青年劍客。

    「你……」

    臧荼一見情況不妙,長身就要站起來。

    可沒想到,他想要站起來,可全身的力氣,好像一下子不見了一樣,撲通一下子癱在了地上,而青年劍客縱身過來,手起劍落,砍下了臧荼的首級。鮮血,瞬間染紅了大廳的地面。

    庭院中,傳來了一連串的慘叫聲。

    李子緩緩站起來,沉聲道:「來人,請徐郡守回去休息!」

    從大廳外,闖進來了兩個彪形大漢,一左一右,架起了已經癱在了地上的徐公。

    「少君,您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做了,但不知……」

    李子微微一笑,「徐公還請放心,我說過,絕不會取你性命。李某說話算數,不會食言而肥。

    不過,這代郡怕是容不下您了!

    聽說徐公與我家主公相識,想必一定願意走一趟,去見一下我家主公吧。

    您的家眷,還有一應資產,都會還給你。待明日一早動身,我送您前往雁門,拜見我家主公。」

    徐公鬆了一口氣,苦笑一聲,隨著兩個大漢,回了房間。

    「少君,接下來該如何做?」

    李子沉聲道:「季心,你立刻率城中兵馬出擊,將城外三千燕軍,一個不留,全部誅殺。

    今晚,我等就要誓師起兵……七月之前,我要拿下這燕趙三郡之地,以揚主公這『鑱鉞』天命。」

    李子,正是李左車的化名。

    而誅殺韓廣臧荼兩人的青年,就是季心。

    想當初,他隨蒯徹抵達代郡,以他祖父的名義,拜會了代郡的名流。無一例外的,代郡民眾,聞聽李左車是李牧之孫,紛紛相投。隨後他有控制了代縣,甚至連代郡郡守,一併拿下。

    而今,章邯投降,正是李左車舉事之時。

    李左車在代郡舉事的消息,還沒有來得及傳出去。

    從河南地,就傳來了一個讓許多人感到震驚的消息……

    五月十四日,大吉。

    劉闞登杭金山,祭拜天地,宣告復立西唐國。

    並設立西唐國列祖列宗之牌位,自劉氏唐國被西周滅掉之後,歷代子孫,借有名號……

    從西周初年,被周成王滅掉的唐國最後一任王開始,到後來被改封杜原的杜伯,再到杜伯之子杜隰叔,而後是流亡至秦國的晉國大夫士會,到後來,因秦武王之事而逃亡雒陽的劉闞之父,劉夫。

    一個個名號,清清楚楚的展現出來。

    西唐劉氏,夏御龍氏所出。

    劉,既有『殺戮』之意,又有『斧鉞』之意。而且劉氏立足秦國,無論從哪一方面,都應了那『御龍飛天,鑱鉞當國』之說。這也使得先前各種各樣的天命解釋,全都變得蒼白了。

    最重要的是,劉闞復立的西唐國,掌控大河之內,北疆千里沃土。

    一時間,人心惶惶起來……

    特別是關中百姓,更格外關注西唐國的動向。五月二十日,西唐王劉闞,下令定都北廣武!

    隨後,西唐國開設三府,建立三軍。

    原秦軍大將涉間,被任命為右領軍鷹郎將,開府於并州;劉闞麾下大將鍾離昧,在雁門開府,為左領軍鷹郎將。前大秦上將軍之子蒙疾,為護軍將軍,前大秦上將軍李信之孫,為雲中太守。

    而劉闞,自領中軍鷹郎將之職,下設左右護軍,為灌嬰和季布。

    蕭何為西唐國王相,著手推行新法;前大秦左丞相之孫,大將軍之子馮敬,為九原太守。

    消息傳入關中,八百里秦川登時轟動。

    秦二世登基以來,流亡在外的秦朝官吏們紛紛前來投奔。不為別的,就為了蒙恬馮劫馮去疾這些個名字。這不僅僅是西唐的中堅力量,同時,這些人也還是八百里秦川百姓的希望。

    而劉闞之名,迅速在關中響亮起來。

    就這樣,西唐國在天下嘩然聲中,突然崛起。

    許多人都在觀望,觀望著這個突然崛起的西唐國,下一步又會是什麼樣的舉措呢?是擁立大秦,還是反對大秦。所有人都在等著,在看著。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屯紮邯鄲的項羽。

    五月二十七日,劉闞以陸賈為西唐國郎中,奉命出使咸陽。

    同日,代郡兵馬在治水偷襲盡殲三萬燕軍精銳。李牧之孫李左車,奉西唐王劉闞之命,揮師東進。

    六月十一日,攻破上谷郡治所沮陽。

    而留駐於上谷郡的六萬燕軍,被李左車盡數收編。漁陽右北平兩郡不戰而降。燕國,覆滅!

    如果說劉闞復立西唐國,是順應天命的話。

    那麼李左車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奪取燕趙三郡之地,歸降於西唐國,就是推波助瀾。

    一時間,天下再次嘩然。

    劉闞立西唐國的時候,大家還可以不重視。

    但是當李左車奪取燕趙三郡之後,所有人都驚恐的發現,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裡,西唐國已經掌控了北方六郡之地。其實力驟增,楚、齊、魏、趙諸侯,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

    而地處渭水河畔的咸陽,也不得不改變了態度,重新來審視這個崛起的西唐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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