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八章新篇章
沒有人能知道,劉闞承擔著什麼樣的壓力。
也許公叔繚和蕭何看出了一些端倪,所以努力的為劉闞分擔著壓力。可畢竟,他們不是劉闞。
自十一月穿越橫山,進入河南地之後,劉闞就承擔起了這份壓力。
而在他決意翻臉,提前佔領河南地以後,一個多月來,他努力的做出一副輕鬆之狀。但內心之中,他必須要擔負起這十幾萬人,乃至幾十萬人的擔子。之所以搶佔九原郡,所依據的只是他記憶中,那模糊不清的戰役結局。而後,他雖然為這份判斷找到了依據,可終究是太脆弱了……脆弱到一陣風都可能把這依據吹散,這讓劉闞的心頭,又如何不感到沉重?
拋開王離的因素不談,身經百戰,訓練有素的老秦銳士,怎可能會敗給一群烏合之眾?
想想當年,秦軍橫掃六國,虎視山東的氣魄;想想蒙恬在河南地,摧枯拉朽般將匈奴人擊潰的場面,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認為這支秦軍會失利。如果王離勝利了,那麼劉闞就難以在九原郡立足。先前那些投靠過來的官員將領們,接下來會毫不留情的發起攻擊。
劉闞甚至相信,那些已經表示要投靠的城鎮官員,此時此刻,恐怕還在猶豫,還在觀望吧!
從發動五原城的攻擊開始,至今過去了三十七天。
劉闞每天甚至不敢在臥房裡睡覺,赤旗隨時擱在身邊,赤兔更是不離鞍鐙……
而現在,他那根緊繃了三十七天的弦,一下子鬆懈下來。精神的疲憊,身體的不堪重負,讓劉闞一頭栽倒在地上,暈了過去。幸好薄女眼疾手快,扶住了劉闞。可她也不想想,劉闞那體格是何等的驚人?今三百斤的體重呼的一下子砸在薄女的身上,連她一起也摔在地上。
吳辰蕭何,登時慌了神。
「快來人,快點來人……請安期先生來!」
蕭何叫喊著,宅院裡好像炸了鍋一樣,騷動起來。
呂嬃也睡的不是很踏實,聞聽消息之後,立刻趕到了前院。
「薄女,阿闞如何了?」
薄女被劉闞那一下砸的,全身酸疼,腿也受了傷。聞聽呂嬃開口詢問,她連忙掙扎著爬起來,輕聲道:「夫人,您別擔心……君侯沒有大礙!安期先生說,他前些時間太過於操勞,心火過盛,所以才會昏過去。只需靜養些時日,就可以恢復過來。」
呼!
呂嬃長出一口氣。
她向薄女詢問了事情的經過,然後邁步走向書房。
剛走了兩步,呂嬃突然停下了腳步,扭頭看了一眼薄女,「薄女,你的腿,沒事吧!」
「夫人,我沒事!」薄女其實挺害怕呂嬃。原因無他,呂嬃是個精明的女子,而且手段強硬。
不僅僅是薄女怕她,這整個後宅中,也許除了闞夫人之外,所有人都對呂嬃有三分的畏懼。
就連王姬,甚至包括呂嬃的母親呂老夫人,對呂嬃也很畏懼。
呂嬃說:「薄女,你去歇著吧……恩,明天晌午,你來我這裡一趟,我有事情要和你交代。」
「是!」
薄女弱弱的說了一句,在兩個婢女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退下去。
看著薄女的背影,呂嬃輕輕點了點頭。
她心裡有一個想法,但還需要仔細的斟酌才行。
劉闞的公務日漸繁忙……
秦軍巨鹿大敗之後,可以預見的是,劉闞將在下一步,加強對九原雲中兩郡的治理,會更加忙碌。
到時候,他不可避免的要四處奔波。
而自己要操持這一家子,照顧老夫人,也難以脫身跟隨。如此一來,劉闞的身邊,就必須要有一個可心的人,仔細照顧才行。這個人選,很重要,需要仔細的挑選才行。因為,她可不僅僅是要照顧衣食住行,而是各方面,全方位……所以,這個人第一要忠心,第二沒野心。
已經觀察了很長一段時間,呂嬃覺得,這薄女頗為適合。
這一路隨行,從彭城一直跟到朐衍,幾千里下來,薄女都很盡職盡責的照顧劉闞,沒有任何疏忽。即便是在最危險的時候,薄女也都留在劉闞身邊,就這一點而言,她稱得上忠心。
又沒有野心!
才二九年華的薄女,不是個**很強烈的人。
據說,她喜歡聽人講《莊子》,性情淡泊,從不與人爭求什麼。又有童心,照顧劉秦和劉元也很好。而且姿色也不是太過出眾,無需擔心她將來會爭寵……所以,思來想去,最合適。
當然了,呂嬃還有一個小心思。
將來巴曼來了,以她那風華絕代的姿容,以她的家庭教養,還有這許多年來,為劉闞辛苦打理巴蜀的成績,呂嬃很難佔居上風。最重要的是,巴曼身邊有一批心腹之人,呂嬃更難以相提並論。如果說呂嬃有什麼心腹的話,恐怕除了呂釋之外,其他人對她更多的是尊敬。
而這尊敬,源自劉闞。
呂嬃現在唯一的優勢,就是劉秦和劉元姐弟。
同是她的孩子,雖說劉元不是親生,卻是她姐姐的骨肉。這打斷了骨頭連著筋的親情,不可磨滅。
可僅僅如此,還不夠。
呂嬃必須要為以後做打算。
在家中,她要拉攏到足夠的盟友,日後才能和巴曼持平。這並不是說,她和巴曼要成為仇人。從內心而言,她也尊敬巴曼。一個肯為劉闞付出大好年華的女子,又如何能不讓人尊敬?
尊敬歸尊敬,有些事情,卻不能讓。
所以呂嬃決定扶起薄女,日後自己的底氣,也能更足一些。
這念頭在電光火石間閃過,呂嬃迅速拿定了主意。
走進臥室,劉闞已經清醒過來,正在和蕭何等人商議事情。安期在他身邊,為他號脈,神色很平靜。
一見呂嬃進來,蕭何等人紛紛起身。
「夫人!」
「蕭先生不用如此客套,我聽說阿闞昏倒了,所以過來看看……安期先生,阿闞沒事情吧。」
安期說:「夫人放心,君侯的身子骨好得很!只是前些日子,心火太盛了!」
「那我就放心了!」
呂嬃在劉闞身邊坐下,伸手貼在他的額頭上。
劉闞笑了笑,「阿嬃,安期先生也說了,我沒事,你別擔心。自己的身體,我心裡清楚的很。
撐不住了,我斷然不會撐下去。
我和蕭先生還要商量一些事,你且回去,告訴母親,別讓她擔心了。」
呂嬃很想陪在劉闞身邊,可她也清楚,這巨鹿秦軍大敗,注定了河南地將盡入劉闞的掌控中。接下來,劉闞要處理很多事情。他必須要和蕭何商量一個規程,否則後續就不好進行。
「那我先去稟報母親!」
呂嬃輕聲道:「一會兒我讓廚上給你弄些吃的,你也別太累了……既然大局已定,就別太心急。」
劉闞點點頭,目送呂嬃離去。
長出一口氣之後,他示意蕭何坐下。
「先生昨夜送來的條程我都看過了,做了一些補充。
不過,如今秦軍巨鹿慘敗,我們當務之急,是要將九原雲中兩郡,徹底控制在手中。你和安民這段時間辛苦一下,分發兩郡四十四縣,命各地官員在十天之內,全部抵達朐衍報到。
另外,再派探馬,打聽巨鹿之戰的詳細戰況。
命蒙疾立刻分出兵馬,務必要在三個月之內,在武川建起堡壘。告訴李成,請他一定要全力支持蒙疾此事,並且盡快和李少君聯繫上,請李少君準備行動,務必要在六月前,結束戰鬥。
還有,卻是要辛苦李成了……
命他出兵晉級,佔領雁門郡。我估計,此時雁門郡應該還處於混亂之中,當盡快行動起來。但是,佔領雁門,卻不可太過刺激山東諸侯。這個尺度要把握好……恩,以樓煩為界。」
樓煩,也位於勾注山一線。
同時還是兵出勾注山,將勾注山以北的地區,控制在手中。
雁門郡共有二十一城,勾注山以北只有九座城池,即便是掌握手中,也不會過分刺激項羽。
因為王離雖然敗了,可邯鄲城裡,還有一個章邯。
項羽接下來,要面對章邯的威脅,在一時半會兒之間,也難以顧及到雁門郡。等他處理完了章邯,劉闞已經能坐穩雁門。到時候真要翻臉的話,劉闞倒也真就不會害怕,他項羽來勢洶洶。
秦二世三年正月十四,楚軍與秦軍,決戰於巨鹿城下。
韓信率部,切斷了巨鹿秦軍與邯鄲的聯繫,而後項羽率黥布龍且曹咎三人,與王離決戰。
巨鹿的曠野,是一片廣袤無垠的黃土地,一直延綿到肉眼可及的地平線。
但若仔細看去,會發現這大地上,隨心所欲的隆起一座座小土山,亦或者十分陡峭的陷下去。如此一來,就更成一道道猶如地縫般的溝塹,那景色,當真是無比的壯觀。
所有的土山上,都駐紮著秦軍的營壘。
營壘和營壘之間,有甬道相連。
就好像整個巨鹿城外,都變成了要塞一樣。攻擊任何一座營壘,都要面臨數面受敵的窘況。
楚軍在十四日凌晨,踏著薄霧而來。
率先發動攻擊的,是項羽麾下的大將,黥布。但是黥布並沒有去攻擊秦軍的營壘,而是向那連接營壘之間的甬道展開了猛攻。這是一招誰也沒能想到的招數,黥布攻破甬道之後,就等同於切斷了營壘之間的聯繫。而如此一來,就會很容易造成一個突破口,使得秦軍的陣型遭到破壞。
王離當時下令,穩住陣腳,命甬道兩邊的營壘出擊救援。
可一條甬道連接了兩個營壘,黥布根本不理睬兩邊撲過來的秦軍,只是命麾下軍卒阻擋秦軍,然後他親率一支精銳,繼續攻擊甬道。一條甬道,兩條甬道……受到牽連的秦軍,越來越多,紛紛出動,向黥布展開了攻擊。但是在狹小的空間中,秦軍人數上的優勢,無法展開。
於是一支支兵馬撲上去,帶動了秦軍方陣的側翼,開始鬆動起來。
秦軍側翼的主將,就是王離的心腹大將蘇角。當他發現己方陣腳鬆動,立刻趕去救援。
可不成想,卻被中途出現的項羽攻擊,雙方只交手了短短的盞茶時間,項羽直撲帥旗,將蘇角斬殺在馬下。整個側翼秦軍隨之徹底混亂……但如果在這個時候,王離繼續穩住陣型,對楚軍展開圍剿的話,也不是不可能取得勝利。可偏偏的,王離那該死的老毛病,發作了!
早在八年前,扶蘇和蒙恬在一次交談中,就提到過王離的缺點。
「少將軍兵法出眾,謀略過人,可說是繼承了大將軍的衣缽。
可他最大的問題就是,缺少一顆為主帥者所必備的堅定之心。他容易動搖信念,容易感情用事。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人,這算不得什麼。可是在戰場之上,這將成為他最致命的缺陷。」
試想一下,當激戰正酣時,大軍突然變陣。
這就等於形成了衝突,使得秦軍一下子,無法反應過來。有的要退,有的要衝,開始混亂。
也就是在這短暫的混亂之際,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項羽在亂軍之中,看到了王離的帥旗……
那裡是秦軍密度最大的區域,項羽竟大吼一聲,單手舞動新鑄的盤龍戟,兩腿緊緊的夾住了烏騅馬的馬腹,朝著王離的帥旗就衝了過去。緊隨在項羽身後的三千楚軍,全都扯下了甲冑,光著膀子,呼號著,隨項羽衝鋒。
這是一場純粹的勇氣交鋒,更是一次信念的碰撞。
項羽在亂軍之中,硬生生撕開了一道近二百米的血路,身中六箭,大腿被傷。但如同瘋了一樣,毫無所覺,虎目死死的盯著那帥字旗下,昂首立在戰車之上的王離……王離,退縮了!
也許在王離看來,無需和項羽較真兒。
於是下令中軍後撤,命右翼秦軍出動,攻擊項羽。
但他忘記了,這是在戰場上,三十萬雙眼睛,全都盯著他的帥旗。
當王離帥旗後退,許多秦軍都懵了……與此同時,楚軍高呼『王離已死,降者不殺』的口號,讓秦軍士氣大落。范增在中軍,發出了最後一道命令,「全軍出擊,能走的,全都上陣!」
剎那間,楚軍在龍且曹咎兩人的帶領下,呼號著發起亡命攻擊。
王離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士卒!
一個個好像瘋掉了一樣……秦軍在接連數次打擊之後,三十萬大軍,竟然全線的敗退下來。
項羽率部,死盯著帥旗猛打。
王離不知道一鼓作氣,可是項羽知道。
如果讓王離重整兵馬再戰,那可就不一定能贏了……
這一場大戰,從清晨直殺到了黃昏!
王離在亂軍中,被項羽追上,當場斬殺……
守在東武城的涉間,在當晚得知了消息。
整個人都懵了……
蒯徹也有些呆愣,但片刻之後,他突然放聲大笑,不停的拍著手掌,整個人如同癲狂似地。
「蒯司馬,你笑個甚!」
涉間勃然大怒,厲聲喝罵蒯徹。
而蒯徹卻笑得更厲害了,甚至笑出了眼淚。
「涉將軍不要誤會,我之所以笑,不為別的,只因為廣武君的一句話!」
涉間一怔,「廣武君?廣武君說了甚話?」
「哈哈哈……廣武君說:上將軍若圍攻巨鹿的話,其結果,肯定是必敗無疑。」
涉間愣住了,問道:「廣武君是在何時說的這話?」
「就在渡河之時。」
涉間的臉色,頓時變了,而且變得很難看,呈現出鐵青之色,「你是說,我等還在太原郡時,廣武君就已經猜測到,上將軍此次出擊,毫無勝算嗎?」
蒯徹點了點頭!
「該死的,你既然知道這件事,為何不與我說,不與上將軍說?」
蒯徹笑瞇瞇的看著涉間,輕聲道了一句,「涉將軍,若當時我告訴你這句話,你會不會相信?」
「啊,這個嘛……」
涉間頓時啞口無言。
是啊,就算蒯徹當時說了,自己會相信嗎?
那時候,秦軍何等聲勢,三十萬大軍一出勾注山,山東諸侯無不恐慌。別說王離不會相信,連涉間也不會相信,自己會慘敗……可那個時候,巨鹿之戰還沒有蹤影,廣武君為何能……
心裡不由得一咯登,一股寒意,從後脊樑骨只往上竄。
蒯徹那是何等的眼光?
又如何猜測不到,涉間此時的想法?
「涉將軍可是在猜測,廣武君是如何知曉,上將軍會圍攻巨鹿,會遭遇大敗,是也不是?」
涉間不置可否,陰沉著臉。
可是那眼神卻出賣了他的心思:他很想知道!
蒯徹說:「涉將軍,我和你說一件事情吧……我是在沛縣開始追隨廣武君。當時,廣武君才不過享有三等民爵,一介白身而已。我雖是賣身於廣武君,可涉將軍知道否,即便是廣武君最落魄時,我也未曾想過,要離開君侯。這其中的緣由何故?」
「蒯徹,你莫再賣關子,直說就是!」
「哈哈哈,涉將軍,你真是急性子啊……」蒯徹笑了笑,神色一凝,「十多年前,我從范陽跟隨廣武君抵達沛縣,之後就聽到了當地的一個傳說。」
「傳說?」
蒯徹點點頭,「我到了沛縣,聽人談起了一件關於廣武君的傳說。
據說廣武君本不是沛縣人,其父母,是如今廣武君夫人父母門下的食客。十四年前,廣武君的父親,為保護東主撤離單父縣,慘死曠野。廣武君自己也身受重傷,更一度是沒了氣。」
「哦,有這事?」
涉間不禁生出了興趣,「那然後呢?」
「然後……呵呵,然後廣武君活過來了!當時不少人都親眼看到,廣武君活過來的時候,有白龍護體。」
「啊?」
涉間倒吸一口涼氣,怔怔的看著蒯徹。
許久,他咬著牙問道:「蒯徹,你可知道,你這番話,有殺頭之罪!」
「我知道,可我只是把我聽到的,看到的,如實告訴將軍而已。
廣武君乃西周初年,劉氏唐國之後人,亦王族後裔。據說,劉氏唐國尚白色……所謂白龍護體,想必是天命。上天不欲廣武君早死,故而降下白龍守護。若非如此,他怎能有今日成就?」
古人,喜好假借天命!
蒯徹說的很明白,這是老天爺不想劉闞死,所以才有白龍守護。
如今,嬴氏羸弱,黑龍當亡。所以老天爺才讓白龍降世,才有了劉闞的橫空出世。試想一下,從一介白身到關內侯,劉闞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時間,就做到了許多人一輩子做不到的事情。
這不是天命嗎?
天不欲劉闞死,才有了富平老羆之名。
天欲讓劉闞崛起,於是讓他創萬歲酒,讓他有了樓倉……
總之,這一切都是天命所歸。至於老天爺究竟是什麼意思?蒯徹不說,涉間也已經明白了!
輕輕閉上了眼睛,涉間不免猶豫。
片刻之後,他問道:「既然如此,那劉君侯北上攻伐胡虜,也是托詞,對不對?他真實的想法,是要奪取河南地。因為他知道,上將軍必敗,河南地也將隨之,成為無主之地,對嗎?」
蒯徹搖搖頭,「君侯北上,的確是為了河南地,但他征伐胡虜,也非虛言。
有一件事,恐怕涉將軍還不知道吧……東胡和匈奴開戰了……而這一切,正是劉君侯謀劃。」
涉間一個寒蟬,瞪大了眼睛,凝視蒯徹。
「涉將軍,也許您會責怪劉君侯,但卻不知,劉君侯此也是無奈之舉。
試想一下,上將軍戰敗,河南地空虛……人都說河南地苦寒,可你駐守過那裡,應該很清楚那塊土地的價值。河南地成為無主之地,到時候就白白便宜的胡虜。而胡虜佔居河南地,隨時都能侵入山東、關中等地。若無人鎮守,到最後遭殃的,還是這山東關中的百姓啊。
君侯為蒼生想,千里跋涉,鎮守九原。
您與君侯曾並肩作戰,當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即便是天下人都誤會了君侯,涉將軍卻不應該啊!」
涉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陷入沉默。
蒯徹知道,涉間如今已經意動了……
「涉將軍,嬴氏倒行逆施,屠戮忠臣。如今小人當道,連李斯丞相都被害了,你以為嬴氏還有希望嗎?
好吧,您也許會說,上將軍雖然敗了,可章邯將軍還在,老秦尚有希望。
可問題是,巨鹿這麼大的一場慘敗,總需要有人擔起這個黑鍋。你,還是章邯將軍?誰能擔起來?
恕蒯徹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和章邯將軍,都是趙高手中的棋子。
弄不好,連命都保不住……又談個什麼為老秦盡忠?大公子如何死的?先帝之死,至今仍有疑點……您不是為老秦盡忠,您是在為那趙高盡忠……呵呵,只是我不知道,這樣是否值得。」
「劉君侯,可保關中?」
涉間突然抬起頭,凝視著蒯徹,一字一頓的問道。
「廣武君能否保住關中,我現在還不清楚。
可我卻知道一件事,您麾下這三萬秦軍,如今也是北疆銳士僅存的一支兵馬。是在這裡繼續打一場不知道結果的仗,還是盡早撤離,回轉河南地,與廣武君抵禦胡虜,守護北疆?
都在您一念之間!
現在撤出去,老秦的元氣還能保留一分;如果留下來,也許連這僅有的一分元氣,也喪失了!」
蒯徹在這裡,用了一些技巧。
他故意的忽視了巨鹿的那些殘兵敗將,讓涉間片面的認為,這山東之地,只剩下他一支兵馬。
不過倒也沒錯,山東北部,如今還有完整編製的北疆兵馬,的的確確只剩下這一支了。
涉間說:「蒯徹,你當初留下來,可是受廣武君所托?」
「若非廣武君,我又怎可能留在涉將軍身邊?」蒯徹說了個瞎話,笑道:「廣武君說,縱觀北疆諸將,非是逐名求利之輩,就是蘇角那種愚蠢狂妄之徒。心懷關中八百里秦川百姓者,唯涉將軍一人耳!只是涉將軍有些時候,卻過於刻板。需知,留有用之身,才能成就功業。
廣武君擔心涉將軍死戰,到時候壞了性命,那老秦五百年的心血,從此也就要斷絕了。」
心中湧起一股暖意!
被人看重,被人稱讚的滋味,的確很美妙。更何況,這個稱讚自己的人,還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涉間對劉闞,可說是非常尊重。從當年劉闞在富平血戰開始,他就對劉闞敬佩無比。
臉上雖然還陰沉著,但眼睛裡的那份得意,卻出賣了涉間的心思。
他沉吟片刻,然後道:「蒯徹,我可以帶兵回九原,但是有三個條件。」
「請說!」
「我投秦,不投劉!」也就是說,我歸順的是八百里秦川的老秦人,而不是劉闞。這其實也就是個借口,如果劉闞將來奪取了關中,那涉間等於投的,還是劉闞。但傳出去,意義卻不同。
蒯徹爽快的說:「我可代君侯應下。」
「其二,涉間不與老秦人戰!」
「將軍放心,我家君侯也不想與老秦人戰。相反,他是為了保全老秦人。」
「第三點,不管劉君侯今後如何發展,我還請他看在先帝和大公子的份上,留嬴氏一條血脈。」
蒯徹露出凝重表情,「將軍放心,君侯與嬴氏,絕無惡意。
您忘記了嗎?小公主如今還在君侯的保護下,他恨得是咸陽胡亥,而非所有的嬴氏族人啊。」
涉間聞聽,長身而起。
「既然如此,我願率兵,投奔九原!」
蒯徹也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有一種輕鬆的感覺。
主公,徹終於為辜負您的厚望,這幾萬老秦銳士,總算是為您保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