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零章長征(十)
六月的風,已經帶著一絲蕭瑟氣息。
奔騰的大河咆哮著,打著旋兒,滾滾東逝去……
渡口上,蒼柏古松,身姿依舊挺直,可是在那蒼勁之中,卻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了一絲滄桑。
是啊,秋天要來了!
雖說秋天是個豐收的季節,可同樣也有蒼冷與蕭瑟。
劉闞跨在馬上,看著渡口排成一行行,一排排的流民大軍,一個勁兒的蹙眉,心思頗為凝重。
這才幾天的時間啊,蕭何竟然又鼓搗出了兩萬流民。
這也使得劉闞北上的人馬,突破了十萬大關。看著潮水一般的人流,劉闞這心裡,一點也不輕鬆。以前擔心河南地人口稀少,現在好了,有十萬人了,可劉闞還是憂心忡忡,徹夜難寐。
「老蕭啊,這麼多人……馬上就是冬天了啊!
九原的冬天,可冷的緊呢。咱們的糧草夠不夠,輜重夠不夠?別到了目的地,再餓死無數啊。」
蕭何同樣是很憂慮。
話語中,透著一種疲憊之意,他回答說:「君侯,如果按照現在的情況,到九原得到補充之後,最多能撐過這個寒冬……其實,寒冬時節我倒不擔心,我擔心開春之後,依舊是糧荒。
這十幾萬人,至少需要堅持到來年秋收。
可這整整一年的時間,怎麼熬過去?君侯,這仁義之名已經有了,接下來就要看你如何為之。」
老蕭越來越狡猾了,還學會了踢皮球!
劉闞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但是見蕭何臉頰瘦削,一副疲憊的樣子,到嘴邊那打趣的話,又嚥了回去。
「還有多久能全部渡過大河?」
李成一旁說:「大概到傍晚時,就可以全部渡河了……不過本地人說,入夜後可能會起大風,到時候……要不這樣,君侯你先渡河吧,否則等起了大風,恐怕再過河,就不那麼容易了。」
李成的意思很清楚,君侯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十日渡河,有無數流民陸陸續續的趕來,劉闞的壓力也日漸增重。如果這麼耗下去,只怕到了夜裡,人會更多。當放手時則放手,君侯您需量力而行,不能再發這善心,成了拖累。
劉闞何嘗不知道,他多停留河北一時,壓力就增重一分。
但現在他必須要撐著,於是搖搖頭,「讓家眷車馬先行渡河,我還是最後一批上船,莫再贅言。」
「喏!」
李成也知道,自己勸說不得劉闞。
於是只能加快渡河的速度,只要劉闞上船了,也就是最後一批。
可,莫要再拖上一日……
「君侯,涉間來了!」
就在渡河速度加快,眼看著快要到黃昏時,樂叔突然在一旁叫喊。
樂叔追隨劉闞後,被劉闞留在了身邊,擔任護衛。一個樂叔,一個車寧,倒也能減少幾分壓力。
車寧的大兒子,比劉闞大不少。
不過雖然長得和車寧一樣,五大三粗,但卻不擅武藝,早年跟著燕國的工匠,學了一手精熟的打鐵技巧。他如今在盤野老那邊當幫手,倒也算是人盡其才。倒是車寧的小孫子,這些年跟著車寧習武,如今已成了劉秦的小跟班,關係處的很融洽,開口閉口的一個勁兒叫『哥哥』。
從通過界休,到十日渡河,涉間一直沒有露面。
這個時候,他露面,又是什麼意思?
劉闞連忙撥轉馬頭,帶著車寧樂叔前去迎接。就見涉間帶著一個百人騎隊,在蒯徹的陪同下,出現在大河渡口。算一算,距離上次和涉間見面,也差不多有七八年的時間了。涉間看上去沒什麼大變化,黑口黑面的……九原的朔風,讓他身上平添了一種肅殺的寒意。斑白的兩鬢,並未讓他蒼老,反倒讓人感覺著,更加穩重,更加成熟。一雙眸子,如鷹隼般銳利。
「君侯!」
涉間對劉闞很尊敬,並沒有因為他如今是否落難。
劉闞也連忙下馬,拱手道:「君侯二字,將軍莫要再提,劉闞如今,不過是一落難之人罷了。」
涉間搖了搖頭。
「君侯這爵位,乃先帝親口所封,除非先帝詔告,君侯還是君侯。」
涉間說話很直白,隱隱也透露出一個意思:他並不承認,如今那個坐在咸陽的二世,是皇帝。
但這些話,點到為止即可。
劉闞也好,涉間也罷,都不會在這問題上,做過多的糾纏。
涉間說:「我知君侯北去河北,想必會遇到不少麻煩。之前,我一直不好出面,人多口雜,難免會有什麼流言傳到晉陽去。不過,我一直在關注……今日不得不說一句,君侯你……心腸太軟。」
「啊?」
「這許多流民加入,會讓你的壓力越發沉重。
九原之苦寒,君侯想必也知曉……你隨行所帶輜重,只怕不足以撐上太久。要安置這些流民,怕非易事。另外,君侯到臨河之後,還需要多加小心才是。月氏胡狗,蠢蠢欲動……去歲寒冬,屢次渡河襲掠。今春以來,更不斷襲擾九原郡,君侯渡河之後,不免要面對上他們。」
劉闞心裡一咯登,說:「多謝將軍的提醒,劉某定不會輕饒這些牆頭草!」
牆頭草?
涉間一怔,但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含義,忍不住大笑起來,連連點頭道:「牆頭草,形容的果然不錯。那些月氏狗賊,就好像是長在牆頭的枯草,風往那邊吹,它們就會朝那邊傾倒。
君侯……烏氏侯是不是……你的人?」
「啊?」
劉闞雖然說很鎮靜,但聽了涉間這突然間的轉變話題,也不由得激靈打了個寒蟬。
「烏氏裸突然從烏氏大規模轉移到九原,我就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兒。
不過上將軍對他倒是非常歡迎,而且在過去兩年中,的確對九原郡,帶來了很大的好處。
我曾私下計較,烏氏裸轉移之時,正是君侯逃亡之日……君侯莫擔心,此事我誰也沒說過。」
怪不得蒙恬對涉間的重視,遠遠高過於王離。
這個人能思考,會冷靜的分析,已經具備了名將的基本條件。
身經百戰,且無甚名利之心,這也就讓他能更進一步……只可惜,涉間雖也是出身藍田大營,可終究沒有王翦王賁那樣的長輩。他沒什麼背景,完全是一步步走上來,遠比不上王離的前途。
扶蘇看重王離,是從政治上的角度考慮。
但論能力,涉間只怕是比王離更有發展前途吧……
涉間輕聲道:「我與君侯說這件事情,其實是想要告訴你,烏氏裸在過去一年中,似乎與匈奴大單于冒頓,聯繫頗為密切。據我所知,冒頓曾數次派人,與烏氏裸在河北之地會面。」
「啊?」
「人心難測,不可不防!」
涉間說:「君侯雖然和烏氏裸一樣,都是商賈起家,但君侯身上,軍人的氣質更多一些,重一些;而烏氏裸,則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商人。我幾次想要動手除他,可礙於上將軍之命,終究未能動手。
君侯若是有心,不妨思考一下,烏氏裸的關係……」
劉闞這一下,可真的有點擔心了!
陳平可是在九原郡呢,而且和烏氏裸有過聯繫。
如果……
想到這裡,劉闞不由得打了一個寒蟬:道子,你可千萬別出事啊!
涉間和劉闞交談了一會兒,告辭離去。
蒯徹走在最後面,趁機和劉闞低聲道:「君侯不要擔心,道子機靈的很,而且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不到最後,他也不會對烏氏裸交底兒。如果烏氏裸真的心懷不軌,也難逃道子之眸。」
劉闞點點頭,強笑了一聲。
「老蒯,王離同意讓你留在涉間這裡了?」
蒯徹嘿嘿一笑,「同意了!」
「那你可要小心……我是說,別逞強。還是那句話,兵打沒了我再招,地盤沒有了,我再搶。你老蒯只有一個,你的命是我的,我要是不同意,你可千萬不能死,否則我就虧本了。」
已沒有了早先的激動,可心裡面,依舊暖洋洋。
蒯徹點點頭,「君侯,你也要保重,別逞英雄。否則,我活著,你沒了,那我可沒人要工錢了。」
兩人相視,會心一笑。
蒯徹快馬離開劉闞,和涉間走到了一起。
三人在渡口,馬打盤旋,相互拱手,互道珍重。
此時,渡口起了風,最後一批人,也都登上了渡船。
劉闞最後一個上船,在船甲板上,不無留戀的看了一眼蒼茫的原野,而後一擺手道:「開船!」
秦二世二年初秋,韓信在東郡,打了一場戰果輝煌的戰役。
李由從六月起,一反往常的穩重,瘋狂的向大梁展開了攻擊。他調集麾下所有的兵馬,並且將屯紮在三川郡的十萬更卒全部推上了戰場,晝夜不停,向古城大梁發動了最猛烈的攻擊。
每一天,大梁城上空喊殺聲整天。
成百上千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城裡,城外。
鮮血,把大梁城染成了紅黑色,順著城脊的縫隙,鮮血流淌而出……
原本就不甚堅固的大梁,在堅持了八天之後,出現了裂口。每天圍繞著大梁城,死傷無數。
一時間,全天下的目光,從萬里長征的劉闞身上,轉移到了古都大梁城下。
魏咎十天裡派出了二十一批使者求援,其中絕大部分死於亂軍之中,但還是有逃出戰場的信使。
項梁有點糊塗了!
他不明白,早先不顯山露水的李由,為什麼會突然間發瘋了?
別說項梁不明白,連章邯也看不清楚其中的奧妙。他曾派人前去詢問,但得到的答案卻是:我圍攻大梁,勢必會讓各方諸侯恐慌,前來救援。請章將軍做好準備,截住各方的諸侯。
而事實上,不管是項梁也好,田榮也罷,都在暗自觀察,並沒有立刻出擊。
七月初六日,大梁城破!
秦軍呼喊著向大梁城發動最後的攻擊,可就在這時候,督戰東郡的韓信,卻奇兵突起,出現在大梁城外,李由的背後。三萬兵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動了猛攻。遭遇偷襲的秦軍,頓時亂了陣腳。已經準備在王宮裡自盡的魏咎,得知消息後立刻組織人馬,發動了反攻。
兩下夾擊,秦軍腹背受敵,大敗而回。
十七萬秦軍,在大梁城一戰之後,折損了三分之一。
在退往酸棗的時候,又遭遇蒲將軍偷襲,損失慘重。虞子期搶先攻取了酸棗,斷絕了李由的退路。無奈之下,李由兵退臨濟,駐守平丘。十數日之前,他領兵圍攻大梁城……而今,他被楚魏二十萬大軍包圍,困守平丘孤城,身邊只剩下了不足萬人的兵馬,可謂狼狽至極。
「李平之想作甚!」
章邯在抵達滎陽之後,暴跳如雷,「這不是他的風格,他用兵素來穩健,為何會露出後背那麼大的破綻?
連酸棗也不顧了,這是傾巢而出。
他李平之想要幹什麼?」
李平之,是李由的字。平之的意思是,平定天下。
當年李斯在咸陽站穩腳跟後,把李由從老家上蔡接回來,始皇帝將女兒許配給了李由,賜字平之。
李由,此時正穩穩的坐在平丘府衙中,神情自若。
眾將聽召,前來府衙議事。
可一進府衙大門,就看見庭院之中,橫七豎八的躺著十數具血淋淋的屍體。
一百親隨,殺氣騰騰的在庭院大廳兩側站立。
這一幕,讓眾將不由得心驚肉跳,嚥了口唾沫,想要離開,卻發現大門已經被李由派人堵上了。
「都進來吧!」
李由在大廳裡沉聲喝道。
眾將小心翼翼的走進了大廳,卻發現李由沒有頂盔貫甲,也沒有穿官府,而是一身洗的有些發白的青灰色便裝。
他跪坐在正中央,面前書案上的鐵劍,猶自順著劍脊往下滴血。
李由的神色很輕鬆,擺手示意眾人都坐下。
「大家莫要擔心,由並無惡意。
門外所殺,皆閹奴耳目……呵呵,都坐吧。」
心裡,咯登一下,一雙雙眼睛,駭然的盯著李由。
李家和趙高之間的恩怨,這些為將官者,也不是沒有聽說過。一直以來,李由都是笑呵呵的,看上去並沒什麼大礙。沒想到,突施殺手,竟然將趙高的耳目都殺了?難道說,李由想要……
不知為什麼,不少人一想到那個可能,心裡沒由來的一陣輕鬆。
「由自出鎮三川,從未與大家把酒言歡過。
今日,也無甚美酒,只從城裡搜取來了一些江陽老窖,與諸公分享。」
親隨,捧來了幾瓿江陽老窖,給眾人斟上了一杯。李由自顧自的飲了一口,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
「三十年前,我父助先帝斬嫪毐,奪呂不韋之權,親理朝政。我帶著一家子老小,從上蔡來到咸陽。當時那想到父親會那般風光,臨行前,老母將這件衣衫洗了又洗,才戰戰兢兢啟程。
一晃三十載,我受先帝重恩,更將大公主許配與我。
我目睹了老秦最輝煌的歲月,如今細想來,卻是歷歷在目,猶如發生在昨日一般。
主公,敬先帝!」
「敬先帝!」
眾將官紛紛舉起酒杯,洪聲喝道。
「如今,正是老秦危急存亡之秋,由本當竭盡全力,為君分憂。
然則,此君非先帝,由以身心憔悴,實無力再力挽狂瀾。唯有一死報先帝之厚恩而已矣。」
不是要投降嗎?
眾將聽出了其中的端倪……
一個個疑惑的看著李由,有點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諸公隨我多年,如今的情況,平丘被幾十萬大軍圍困,以平丘之城,絕難堅守過三日。
與其徒增死傷,倒不如……為大家求一生路。
爾等,降了吧!」
「李郡守……」
李由擺擺手,「其實我也知道,爾等不少人的心裡,早存了這樣的念頭。只是礙於我的面子……
降了吧,能有條活路,總歸是好事。
由有一言,還望諸公銘記:如若將來,我老秦興復有望,還請諸公多想想,昔日老秦榮光。」
說完,李由讓眾將開城門投降,自己摔碎了酒杯,轉身走進內堂。
眾將遲疑了片刻,一個個魚貫而出。在經過了一番考究之後,最終還是決定,開城投降。
圍困平丘的主帥,正是韓信和虞子期。
乍聞平丘投降的消息,虞子期還有些猶豫,這是不是李由的詭計?
韓信搖搖頭,「子期兄,你我,前去送李由一程吧。」
「韓帥,你是說李由他……」
「從他早先猛攻大梁,我就有點懷疑,他存了必死之心。如今平丘舉城獻降,李由必死!」
虞子期是商賈出身,論武力比不上龍且黥布,論智力也不如韓信。
但他是項羽的大舅子,對老項家忠心耿耿,否則項梁也不會派他前來,協助韓信。對韓信的能力,虞子期非常的佩服。攻掠薛郡,沒有獎賞反而受到了責罰,韓信似乎一點都不在意。
短短兩三個月,從手中萬餘兵馬,迅速壯大到了十萬大軍。
別人是越打兵越少,韓信是越打兵越多。
而且,指揮調度從容不迫,絲毫沒有半點的混亂。這是一個帥才,一個不可多得的帥才!
虞子期在給項羽的書信中,對韓信是讚不絕口。
所以,他從在公事上和韓信為難,相反是竭力的配合,讓韓信能夠盡情的施展才華。
如今韓信要進城,虞子期雖有些惶恐,卻還是隨著韓信,一起受降。韓信不喜歡殺俘,而是將降兵迅速調入了軍中,打散了,混合在一起。受降儀式,韓信從來不會舉行,只是讓平丘眾將糾集起兵馬,交出兵器,然後派專人看管。他則在嚮導的帶領下,一起走向了府衙。
一進府衙大門,就見遍地的屍體。
李由的那些親隨,全都自刎在庭院之中,無一生者。
「這些都是義士,當好生的收殮!」
虞子期點點頭,表示記在心裡。兩人踩著流淌了一地的血水,啪唧啪唧,發出詭異的聲音。
李由靜靜的坐在書房裡,正襟危坐,卻已了無聲息。
他是服毒自盡!
在書案前,放著一封書信。
信,是李斯所寫,韓信倒也認得李斯的筆跡。當年,劉闞求字,樓倉搜集了趙高李斯的不少文字。韓信在樓倉呆了不少年,當然也接觸過不少。他輕輕的念著書信的內容,輕輕搖頭。
……由,我再想和你兄弟一起,出上蔡東門,牽著家中那條黃犬,一起追逐狡兔……但不知,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韓帥,李斯他,死了?」
韓信默默的收好李斯的書信,放入懷中。
他靜靜的看著李由那張已經沒有血色,但卻仍帶著一絲微笑的面容,突然間心裡一陣悸動。
也許,他正懷念和父親一起牽犬逐兔的美好時光吧……
「好好保存好李郡守的屍體,他日我們若攻入了關中,且將他的屍首,和家人合葬一起吧。」
虞子期點點頭,可是腦海中依舊迴盪著一個念頭:李斯,死了……一定要盡快稟報少將軍!
秦二世二年七月末,李由兵敗,自盡於平丘。
消息傳遞到了雒陽之後,李由的妻子,也就是秦二世嬴胡亥唯一的大姐,在雒陽郡守府的後宅中,服毒自盡。
同時,李斯已死的消息,在瞬息間,傳遍了山東南北,舉國震動。
王離悲憤之下,在井陘關大敗武臣,兵發恆山郡……
章邯八月中,率部再攻大梁,破大梁城,擊殺魏咎。魏咎的兄弟魏豹,在周市的保護下逃出了大梁城,一路東去,在定陶才算是站穩了腳跟。同月,章邯復奪沛縣留縣,不十日,韓信反攻,與項羽會師於彭城……
十一月,項梁再迎接了楚王熊心之後,拜上柱國,親自督軍,兵臨彭城,直指定陶。
同時以項羽為主帥,韓信為副帥,攻擊碭郡。
而此時,劉闞率領十餘萬流民大軍,經過三個月艱苦的長途跋涉,終於走出了橫山,立馬於長城之外。
撲面而來的,是河南地那蒼茫古氣。
白茫茫一片大雪,蓋住了那條耗費無數人力物力修建而成的直道。
站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十餘萬流民同時發出了歡呼聲,那聲音,在蒼冷的蒼穹中,久久迴盪。
「娘,我們到了!」
呂嬃王姬兩人,攙扶著闞夫人站在車轅上,流著眼淚,快活的大聲說道。
「劉家哥哥,這就是河南地嗎?」
車寧的小孫孫,拉著劉秦的手,輕聲的詢問。
劉闞、灌嬰、任敖、呂釋之、李必、駱甲、李成……
當年曾在這一望無際的土地上戰鬥過的人,都忍不住熱淚盈眶。
「守慎,我們回來了!」
劉闞身披一件黑色大袍,在風中獵獵作響。黑髮,隨風舞動,金閃閃的束髮金冠,兩指寬的黃金抹額……
劉闞高舉起了赤旗,大吼一聲:「我回來了!」
赤兔嘶風獸似乎明白了劉闞的那一份心情,仰蹄直立而起,一聲長嘶。
希聿聿……
迴盪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