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章國風相鼠(一)
沛縣並出現什麼亂子……
至少在劉闞回家後的十幾天裡,一切都顯得非常平靜。泗水花彫繼續熱賣,陳禹和灌雀對殘酒的需求也越來越大。特別是灌雀,從一開始的三千甕,已增加到六千甕,整整翻了一倍。而陳禹的生意似乎沒有灌雀的那麼好,但是需求量也一直在持續的增長著。
這裡面,牽扯到了南北差異的問題。
所以要慢慢的展開,心急不得。劉闞對此也不甚在意,他所在意的是那陳平的音訊。
負責接運貨物的人,一直是陳義。
劉闞回來之後,陳義又來過一次。據他說,陳平現如今稷下遊學,也說不太準行蹤。聽陳義的口氣,陳平似乎不是很喜歡生意上的事情。而陳禹也沒有勉強他,就由著他去了。
反正生意上有陳義幫著,陳禹並不是太吃力。
但在劉闞而言,卻不免感到有些失落。雖然不能確定此陳平是否就是彼陳平,但遇上了,總歸比錯過了強。好在現在已經搭上了陳禹這條線,如果真的是一個人,倒也不怕。
五十名秦軍也沒有立刻離開。
劉闞在拜訪了李放之後,當天就前去拜望了周蘭。
周蘭是個敦厚青年,二十七八的年紀,故魏安邑人。秦滅魏國時,周蘭剛加入魏軍。甚至未能真正的上過戰場,就成了俘虜。此後成為老秦的輕兵,斬將殺敵,頗有功勳。
輕兵,可以用敢死隊、炮灰這樣的後世詞句來解釋。
大都是有戰俘或者刑徒來擔當,不配盔甲,連兵器都是臨時發放。打仗的時候,衝在最前面。能夠從一個輕兵變成正規軍的屬長,其中經歷過多少次生死,周蘭也無法計算清楚。不過總算是熬過來了……雖然軍職並不高,可好歹也是五十個人的頭兒,比起那些戰死的輕兵,周蘭非常滿足。
「奉郡守大人之命,我們暫不歸隊。」
當劉闞詢問周蘭歸期的時候,周蘭回答說:「再過些時日,就該送萬歲酒往咸陽了。郡守大人的意思是,要我們在這裡等著,一俟萬歲酒出窖,就立刻送往相縣,不得耽擱。
劉生你莫在意我們!
郡守大人已經給我們安排了足夠的輜重。只望你能按時出窖萬歲酒,否則大家都麻煩。」
劉闞心中狂喜……
距離供奉萬歲酒的日子,還有大約三個月的時間。
也就是說,這五十名秦軍將會留守此地三個月。在這三個月裡,那些對泗水花彫虎視眈眈之輩,恐怕是不會輕舉妄動。也就是說,劉闞從中獲得了三個月的時間來做準備。
足夠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劉闞就開始了緊張而繁忙的工作。
在外人看來,他是在為萬歲酒做準備。但實際上呢,萬歲酒的事情,已無需他去操心。
整日裡和審食其呆在酒窖裡,鼓搗著那些從宋子搬運回來的燒鍋器具。
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燒酒的研製上。其間呂嬃來過幾次,但都未能見到劉闞。
沒辦法,忙!
劉巨的傷勢漸漸好轉了,卻像個小孩子一樣,整日裡纏著闞夫人。
巨人小孩兒?這是灌嬰對劉巨的稱呼。他所感興趣的,是和王信一起練功,習武。偶爾拉著程邈一起喝酒,曹無傷偶爾也會跑來湊熱鬧。一群人在一起,倒是混的越發廝熟。
蒯徹和唐厲比較談的來。
準確的說,唐厲的祖父唐睢,也是策士出身。雖然到了唐厲這一代,更傾向於兵家之術,但那骨子裡的策士血脈,還是無法磨滅。時常和蒯徹一起爭辯,或是面紅耳赤,或是相對一笑,樂在其中。而王姬呢,一邊操持家務,一邊照看著作坊,大有管家之風。
這一天,唐厲照例有和蒯徹爭吵起來了!
闞夫人在堂下,曬著太陽,縫補著劉闞和劉巨的衣服,笑呵呵的看著劉巨和王信嬉鬧。
一個巨人,一個傻子……
王信抱著劉巨的大腿,誓要將他掀翻。劉巨則用一隻胳膊,讓王信每每是無功而返。
王姬呢,和闞夫人坐在一起。
「王姬,你有沒有發現,巨和信,好像一對父子呢。」
闞夫人突如其來的這麼一句,讓王姬的臉,騰地一下子通紅。低著頭不說話,卻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正在嬉鬧的兩個傢伙,這心裡撲騰撲騰的直跳,臉頰好像火燒一樣。
「老夫人,阿闞兄弟今年也快十八了吧。」
闞夫人點點頭,「是啊,再過些天,就整十八歲了。」
「十八歲,是時候找個婆家了!」王姬在悄然之中,把話題就給岔開了,笑呵呵的說:「不知道老夫人有沒有打算?或者看上了哪家的閨女?這尋常人家的娃,可配不上我兄弟。」
闞夫人卻歎了口氣。
「闞如今也不容易,你看他,自打回來之後,整天的就消停不下來。說實在的,我倒是有個好人選。呂家的二小姐,和闞也算是青梅竹馬,只是早先的幾次誤會,怕是挺麻煩……王姬,你說阿闞是怎麼了?阿嬃其實挺喜歡他的,為什麼他卻沒有半點反應?」
呂嬃對劉闞的心思,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出來。
呂家如今在沛縣算是站穩了腳跟,最難熬的一段日子,也已經過去了。
一方面和劉邦的聯姻,讓沛縣一些人不得不小心謹慎;另一方面,劉闞的出現,的確是分擔了呂家的一部分壓力。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呂家雖然站穩了腳跟,可是想再上一個台階,怕是非常困難。除非,呂家能夠另外找到一條財路,否則就難成氣候。
王姬說:「要不找曹亭長出面,說項一下?」
「曹亭長?」
「是啊,曹亭長也是沛縣的老人了,由他出面說項的話,說不定有門兒。」
闞夫人放下針線,猶豫了片刻之後說:「這件事,回頭還是問問阿闞的意思吧。他如今也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到時候聽聽他怎麼說,如果他願意,再請曹老出面不遲。」
就在這時,正在天井中和王信嬉鬧的劉巨,突然停下了動作。
抬頭仰天,鼻子用力的抽了兩下,甕聲甕氣的說:「娘,是什麼味道,怎麼這麼古怪?」
他這麼一說,其他人也放下了手中的事情。
灌嬰也站起身來,抽了兩下鼻子,「是,是有股怪味兒……好像是酒?不過又似乎不是。」
王姬眼睛一亮,「莫非是阿闞兄弟他們鼓搗成功了?」
唐厲曹無傷呼的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就往酒窖的方向跑去。
那股子味道,醇郁濃烈,令人沉醉。越來越濃,越來越濃……從那酒窖裡傳來,令人熏然。
曹無傷二話不說,推開了酒窖的門。
撲鼻的酒香,沖的他腦袋一昏。連忙屏住了呼吸,後退一步。然後再往裡面看,就見劉闞和審食其兩個人都倒在地上。那燒鍋裡,蒸騰著一股子水霧,並散發著濃郁酒香。
「阿闞,阿其……」
曹無傷和唐厲衝進去,想要把劉闞兩人抬出來。
可劉闞的身體太重了……已過了九尺的身高,體重更有二百六多斤的份量。曹無傷能背起審食其,可唐厲卻抬不動劉闞。那小臉兒憋的通紅,硬是沒能把劉闞挪動半分。
「巨,進去把你弟弟搬出來吧!」
闞夫人看唐厲那吃力的樣子,忍不住對跟在身邊的劉巨說了一聲。
劉巨二話不說,衝進了酒窖裡,一下子將劉闞甩在了身上。扭頭看了一眼唐厲,胳膊一夾,把唐厲也給弄了出來。
「娘,裡面的味兒好難聞!」
闞夫人等人圍過來,連忙查看劉闞和審食其的情況。半晌之後,王姬忍不住笑道:「不用看了,闞兄弟和阿其都沒事兒,估計是被那酒的味兒啊,給熏醉了……唐厲,你們在鼓搗什麼啊,這味兒這麼沖?我釀酒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聞到過這麼沖的酒味兒。」
灌嬰輕聲道了一句,「是燕酒!」
說完,看著唐厲和曹無傷道:「老唐,你們究竟在搞什麼鬼?那燕酒的滋味我可是嘗過,難喝的很。非苦寒之地的人,怕是不能習慣這股味道。你和阿闞究竟在折騰什麼?」
曹無傷口直心快,「阿闞說,要送我們一場富貴!」
「富貴?」
所有人詫異的看著那昏沉沉醉倒的劉闞和審食其二人,眼中卻閃爍著疑惑的光……
劉闞和審食其是在傍晚時醒過來。
才一清醒,二人就立刻又衝向了酒窖,甚至沒來得及和大家解釋。而這一次,唐厲和曹無傷也跟了過去。酒窖裡的氣味兒已經散去,審食其和劉闞在裡面忙碌了好一陣子,然後審食其拎著一個酒瓿走出來,笑呵呵的招呼眾人道:「來來來,嘗嘗這新出的燕酒。」
曹無傷弄來了幾個陶碗,搶過酒瓿,從裡面到處如清水般的酒水。
色澤還是有點渾,但是比之當初劉闞在宋子酒樓中嘗到的燕酒,顯然有了不小的進步。
灌嬰喝了一口,然後呲牙咧嘴的連聲呼叫,「好辣,這酒好辣。」
站在酒窖門口的劉闞,此時卻露出燦爛的笑容。
這酒,如果和後世的茅台啊,五糧液啊相比,絕對是比不上。但他之所以釀造這種燒酒,並非單純為了飲用。從酒缸裡舀出一勺酒,倒在了碗中。然後讓人拿來火燭,在酒液上一掃。噗的一下子,那碗中的酒水就燃燒了起來,一層藍幽幽的火苗子,格外詭異。
和審食其相視而笑!
這一個月的辛苦,終究是沒有白費啊!
下一步就是要設法釀製藥酒。藥方子劉闞有,而且審食其等人有親身走了一次百越,對於當地的情況也有了足夠的瞭解。只要能成功,少不得一人一爵軍功,至於其他,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