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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四十章 封禪梁父山(二) 文 / 庚新

    第四十章封禪梁父山(二)

    始皇二年(公元前220年)十一月,始皇帝的儀仗出咸陽,過函谷關,開始他的首次東巡。

    之所以在十一月出發,並非沒有原因。

    封禪需在正月初一舉行,而始皇帝在十月時,又發出一道奇怪的詔書。

    廢除原有的曆法,改每年的十月為一年之始。據說,這道詔令的發出,並非出自始皇帝的本意,而是由燕國人盧生所建議。這位盧生的名字,沒有人知道。就連始皇帝嬴政,也尊稱他為盧先生。據說,他是燕國仙人羨門子高的學生,有羽化登仙的法術,甚得始皇帝敬重。

    羨門子高,是燕國王姬平時期的方士,在當時號稱已有五百歲的高齡,曾親眼見過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他聲稱,他有一種法術,只要堅持修煉,到老年之後,身體消失,能變成神仙,升天而去。

    齊國王田因齊、田辟疆,燕國王姬平對此深信不疑,將羨門子高和當時另一位名叫宋毋忌的方士奉若上賓,並根據這二人所說,派出大量的人出海,尋找羨門子高所說的三神山。

    不過,沒等羨門子高回來,這些君王紛紛病故。

    後來又傳出消息,說羨門子高已在海外羽化升仙,居於三神山之上,靜候有緣人前去。

    若有人能尋得三神山,可得長生不老之藥。盧生自稱是羨門子高的弟子,自然受到始皇的尊敬。

    按照盧生所說的陰陽變幻,五行理論,西方主刑殺,按照四季對應的話,冬季為西方之始。

    秦國若以冬季為一年之始,就能氣運長存。

    始皇帝既然有心要讓大秦國千秋萬代的存在下去,對於這氣運之說,自然是非常的相信。

    雖然宰相王綰、廷尉李斯、內史蒙恬極力勸阻,可是已經拿定了主意的秦始皇,又豈能是他人可以勸阻。正好,乘一年之始,抵達泰山時就是萬物復甦的時節,也好舉行封禪大典。

    十二月,始皇帝登嶧山(山東鄒縣東南),命李斯以秦小篆刻下碑文,頌揚他的功德。

    在嶧山刻碑之後,始皇帝啟程動身,在十二月末,抵達故魯國國都曲阜,召集七十餘儒生,共商封禪大典。

    泰山難行,按照始皇帝嬴政的意思,直接命人在山上開出一條道路。

    哪知道,有儒生當時就站出來阻止,並且說:「古時,君王封禪,都要用蒲草包裹車輪,昭示仁愛之心,不願壓傷山上的土石草木。至於祭祀大地,一律使用的是草蓆,表示於上蒼的謙卑之心。」

    始皇帝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他是個極為自負的人,怎能願意向大地謙卑?

    古時,祭天為封,祭祀大地為禪。按照始皇帝的本意,在泰山建築高台,可以更容易被天神接納,然後再轉至梁父山(泰安市東南,泰山的支峰),清掃地面。因為梁父山的地面很厚,祭祀大地足矣。可是這儒家的學子,卻是絲毫不肯通融,堅持要始皇帝依照古制封禪。

    若非天下方定,需籠絡人心。

    依照著始皇帝的脾氣,早就把這些儒生給殺了。在儒生們的堅持下,始皇帝最終只能妥協。

    不過在他的心裡,對儒生卻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

    封禪大典,在正月初一正式開始。這封禪典禮,原本是貴族帝王們展示富貴權威的一種手段,按照道理說,始皇帝才應該是這次封禪大典的主角。可是,始皇帝嬴政卻感受不到半點快意。

    一場封禪大典結束之後,嬴政疲憊的回到了位於泰山腳下的行宮。

    「父皇!」

    始皇帝剛坐下,就見一個青年,帶著一個粉雕玉琢,年紀在七八歲模樣的女童,走進大殿。

    小女孩兒見到始皇帝,立刻開心的叫了起來。

    從青年的手中掙脫出來,小女孩兒興奮的跑過去,一下子跳進了始皇帝的懷中。

    素日裡一向給人嚴厲感覺的始皇帝,看到這小女孩兒的時候,非但沒有不高興,反而少見的露出了一抹笑容。把小女孩兒抱在懷裡,嬴政伸出手,輕輕的掐了一下她紅撲撲的臉蛋。

    「果兒,今天在行宮裡,都做了些什麼?」

    這小女孩兒,正是秦始皇嬴政最寵愛的小女兒,名叫贏果。別看嬴政平時總是那麼嚴厲而刻板,可是在面對贏果的時候,看上去總是那麼的慈祥。以至於待贏果來的青年,都嫉妒了。

    青年名叫嬴扶蘇,也是嬴政的長子。

    「果兒,莫要纏著父皇,忙了一整日,父皇已經累了。」

    嬴政笑道:「沒關係,沒關係……果兒在這裡,朕又怎可能覺得累呢?扶蘇,有什麼事情嗎?」

    嬴扶蘇遲疑了一下,輕聲道:「父皇,兒臣剛才見父皇回來的時候,似乎不太高興?」

    嬴政臉上的笑意,頓時不見了蹤影。

    「朕是天子,是天下間最至高無上的人。今日封禪,本是朕自家的事情……可是,朕就覺得,好像木偶一樣的被那些人牽扯著。他們讓朕做甚,朕就要作甚。朕不高興,很不高興!」

    也難怪嬴政會有這樣的感覺。

    儒生依照古制,封禪時的一舉一動,都必須要合乎禮法。

    在嬴政看來,好像不是他在封禪,而是那些儒生在封禪。所有的風頭,都好像被儒生們搶走。

    嬴政又怎麼可能忍受的了這樣的感覺?

    嬴扶蘇這麼一說,立刻讓嬴政的心裡生出不快之意。面容一板,令四周的氣溫都彷彿下降。

    「父皇,不許生氣……父皇,笑笑!」

    贏果似乎什麼都沒有覺察到,蜷在嬴政的懷中,輕輕捻著他的鬍鬚,撒起嬌來。這也是嬴扶蘇帶贏果來的主要意圖。當他發現嬴政似乎不高興的時候,就擔心週遭的人,會受牽連。

    而唯一可以平息嬴政怒氣的人,正是這贏果。

    果然,贏果這一撒嬌,嬴政的表情,隨之緩和了許多。很無奈的看著那胖嘟嘟,白嫩嫩的小手捻著他的鬍鬚,卻生不出半點的怒氣。低下頭,用額頭狠狠的頂在贏果的額頭上,輕輕蹭了兩下。

    說來也奇怪,這心裡的怒火,好像緩解了不少。

    「好了,不要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嬴政抬起頭,看著如釋重負的嬴扶蘇,心裡輕輕一歎。

    這個大兒子啊,什麼都好。

    兵法韜略,治國典章,都可說得上是很精通。然則,性子迂腐了些,軟弱了,將來怎能接掌這天下?看樣子,朕還要在忙碌些時候,找個機會,定要好好的磨練一下他,否則怎能放心!

    「今日封禪的祭品,尤以那萬歲酒最為出色。」

    嬴政笑道:「就連那些傢伙都說,唯有那『萬歲酒』才稱得上是真正的祭品,一直是讚不絕口。

    這萬歲酒,果然是很好!」

    嬴扶蘇也笑了,「這也虧了蒙內史用心,否則的話,豈不是對天神失敬?據蒙內史說,能找到這萬歲酒,卻是沛縣長任囂的功勞。尊父皇詔令,沛縣長任囂已在殿外聽詔,不知父皇可有興趣,召見他呢?」

    嬴政輕輕點頭,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

    「任囂,可是那鐵鷹銳士出身的任囂?」

    「正是此人!」

    嬴政說:「聽說這小子在沛縣做的不錯,倒也是個人才。當初蒙毅讓朕派任囂出任泗水,朕還有些奇怪,一個鐵鷹銳士,怎能當得這種任務……嘿嘿,沒想到這傢伙,還真沒給朕丟臉。」

    嬴扶蘇笑道:「上卿大人的眼光,自然是不會有錯。」

    「既然如此,讓任囂上殿覲見……我倒要看看,這個能文能武的鐵鷹銳士,究竟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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