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黑夜裡的燈火
確實,他說的很對,我望著石決明,此刻心中依然已經無比的絕望,甚至直到剛才,我都沒有絕望過,因為我早已看開,現在是爛命一條,大不了跟他拚個魚死網破,可是到了現在,我卻真正的害怕了,心中無比恐懼,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我周圍的人就在一直的受傷,文叔倒下了,老易的手也斷了,現在張雅欣竟然又落入了石決明的手中。
不!!不能這樣!!!一時之間,我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石決明的頭腦極度好用,似乎我現在這表情正是他想看見的,只見他換了一種比較溫和的語氣對我說道:「老崔,反正現在事實已經擺在你眼前,就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你要知道人永遠要把自己擺在第一位,不是麼?你和我合作也有好處,你想想,等我換了命格之後,也可以幫你接觸五弊三缺,這不正是你想要的麼?從此以後你就可以過上你想要的生活了,難道這不好麼?」
整個晚上,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致命的打擊相繼而來,一時之間我似乎已經快要崩潰了一般,現在又聽說張雅欣落在了石決明手裡,而且他又拿此要挾我,我便有些真的扛不住了,但是我知道,現在還不是我扛不住的時候,現在只剩下了我自己,我一定要撐下去。
石決明見我一言不發,便又冷笑了一下,他轉身拔起了黃巢劍,然後用布包了,由於我的七寶之前本身就交給他保管,所以他把那間扛在肩膀上,然後對我說道:「我知道你一時之間無法做出決定,沒有關係,四天之後的丑時才是七寶發動的最佳時間,到時候你再來這裡見我吧,老崔,你是聰明人,我相信最終你還會和我合作的,因為你後悔不起。」
說罷,石決明竟然就這樣轉身走了,偌大的松花江岸,只剩下了我自己面對著哽咽的江水發呆,我不知道為啥石決明沒有動我,可能這也正是他的殘忍之處吧,與其打我一頓,還不如讓我自己一個人自責要來的痛楚一些。
夜,終於安靜了,風似乎也跟著停了,江水已經平靜了下來,但是江岸之上卻依舊傳出了低低的哽咽之聲。
我坐在了地上,點著了根煙,此時此刻終於再也堅持不住,哭了出來,為什麼,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啊!為什麼要我忍受這種感覺,我大口大口的呼吸著,這種長輩病重,兄弟受傷,朋友背叛的感覺一股腦的壓在了我的身上,就彷彿天塌了下來一般,以至於我不停的抓著頭髮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再想下去的話,我真的會承受不住而瘋掉的。
可是,這卻沒用,此時此刻,我感覺到我終究還只是個普通人,雖然我有仙骨在身,雖然我會什麼三清道術,但是,卻還是如此的天真,以至於自己一直活在別人的陰謀之中都不曾發覺,我的力量也還是如此的弱小,連保護自己的朋友和師傅都無法做到。
那我還有什麼用!!!越想越傷心,人世間的痛苦莫過於此,他大爺的,他大爺的,這是為什麼!我掙扎的站起身,此時終於有了敢對著天吶喊的勇氣,天空中的月亮還是那般的皎潔,但是我看在眼裡卻是如此的傷心,我把雙手高舉,然後扯著嗓子聲嘶力竭的大喊道:「你媽的老天!!!這是為什麼啊!!你為什麼要如此的戲弄我!!!!!」
老天自然是無法給我回答,江邊荒無人煙,我的喊聲也沒有留下回音,只能聽到江水緩緩流過的聲音,就像是一個無言的答案。
把心裡早就想喊出來的話喊出以後,我頓時覺得心中變得空蕩蕩的,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真的,我現在完全的失去了動力和理由,想想以前,我和老易為了破除五弊三缺而每天都在忙碌著,可是直到今日,他卻已經殘了,而我,也對破除命孤失去了興趣,甚至已經不去想了,包括一切,我都不想再去想了。
我太累了,江風吹過,我又不自主的打了個冷顫,我真的是太累了,我想休息了,不管什麼事,等明天再說吧,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當我想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心中頓時一陣酸楚,現在的哈爾濱,哪裡還有我的家啊?想到了此處,我頓時苦笑了一下,然後點著了一根煙,步履蹣跚的像回走去,留下了身後的松花江水,依舊緩慢的流通不曾停止。
我緩慢的走著,身體還是如同散了架子一樣,動一下都疼的要命,但是這卻正是我需要的,眼下我的精神已經麻木了,也只有這疼痛能證明我還活著,可是現在的我,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呢?
從江邊走到街上要路過江邊公園,現在已經是後半夜,很出奇的,竟然讓我在這公園裡看見了一兩個無主的遊魂,是一個小孩子還有一個老奶奶,那個小孩子坐在鞦韆上蕩啊蕩啊的,如果尋常人看見後一定會奇怪這鞦韆怎麼會自己動,但是我現在還是冥途開啟的狀態,所以我看得見,那個小孩子好像很開心的模樣,絲毫沒有那死去之人的煞氣,一旁的老奶奶飄在旁邊看著,滿臉的慈祥。
我忽然又覺得很想哭,於是就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直到那兩個鬼發現了我,那個老奶奶抱起了小孩瞪著我,一臉的警覺,我才搖了搖頭走掉了,換成以前的我,估計現在已經上前詢問了吧,但是,我現在卻全然沒有那個心情。
此時此刻的我心中真正的明白了,其實鬼真的是一點都不可怕,相對於人而言。
其實有時候我也在想,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存在麼?而鬼到底是什麼?終於,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後,我明白了,其實,世上有鬼,鬼不外乎於人心。
想想我遇到的這些鬼怪妖邪中,哪個沒有慘痛的經歷?又有哪個心中真的就是單純的想害人取樂?可是,我遇到的人呢?
想到了此處,我不禁又苦笑了一下,人心其實要比鬼可怕千萬倍,想想這也真是可笑,我到了此時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陰陽先生這一職業的沒落了,原來是這樣,並不是因為跟不上時代,而是因為人心變了,即使有再多的陰陽先生也沒有用,只要有人,就會有鬼,這是不爭的事實,可是像陰陽先生們這種心腸的人,卻真的是越來越少了,所以,這個職業就注定要滅亡了。
叼著煙,走在街道上,不知道該去哪,已經是冬天了,街道兩旁的樹木彷彿都失去了生命,只留下光禿禿的樹幹張牙舞爪,路燈映照下的影子活像那些扭曲成一團掙扎的魂靈,街道上只有我自己,哈爾濱這座城市似乎也跟著陷入了睡眠,路上偶爾駛過的車速很快,可能除了我之外,還是有人整夜無眠的吧。
我就這樣的走著,漫無目的,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兒,不知道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或者是應該想些什麼,就好像被掏空了一般,甚至我萌生了一個念頭,可能我現在就此死去,才會真正的解脫,我想起了我的前世,好像是一條蛇,其實那樣也不錯,起碼自由,做人真的是太累了,我歎了口氣,所歎的氣化成了一小團白色的霧,轉眼便散去了,這一世,我活的真的太累了,也許下一世會好些吧,我下一世要當什麼呢?反正不當人了,當一棵樹都要比當人強。
就這樣的走了也不知道有多久,頭上的天空似乎永遠都不會亮一般,我第一次感覺到了原來黑夜可以如此的長,我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好像已經走到了一個比較偏僻的街道,街道兩旁都沒有了光亮,兩側的小區也沒有燈火,但是這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反正睜眼也是黑,閉眼也是黑,這其中真的是沒有任何分別。
我忽然感覺到好冷,於是便拽緊了衣服,但是我發現,沒用,肚子似乎也跟著響了起來,我有些自嘲的笑了,原來不管多麼的難過,但是還是會肚子餓啊,恐怕,這就是人吧,我把雙手插在兜裡,一步步的向前走著,忽然,我看到了遠處似乎有一點光亮,同時,我的鼻子似乎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事物的香味。
我的精神頓時一震,這是麻辣面的味道!我吸了兩下鼻子,這股味道怎麼這麼熟悉,我終於緩過了神來,望著四周,才發現,原來我失魂落魄之下,竟然不知不覺的走到了袁大叔麵館的附近,而那遠處的燈火,不正是袁大叔麵館發出的麼?
望著前邊那麵館所發出的光亮,我頓時心中無限的感慨,難道是失蹤依舊的袁大叔又回來了?想到了這裡,我又苦笑了一下,這也是理所應當的事吧,畢竟我已經睡了一年多了。
現在看見袁大叔的麵館又有了人,心情自然又是另一種情境,雖然以前石決明說袁大叔是有著棺中劉伶眼的壞人,但是此時我卻並不願意再去相信他了,畢竟,我只現在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袁大叔即使再壞,但是對我卻還是很好的,眼下的我飢寒交迫,正是最苦痛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的,看到麵館還亮著燈,我的心裡竟然冒出了一股溫暖,這溫暖讓我有些想哭。
於是,我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的勇氣,竟然邁開腳步向那麵館走去,袁大叔是壞人就是壞人吧,跟我沒關係,我只是希望能再次的找到那種肚子和心都溫暖的感覺,似乎,這才是我最想要的東西吧。
果然,麵館並沒有打樣,雖然門上上滿了窗花,我看不見裡面的事物,但是我卻一絲猶豫都沒有直接推開了門走了進去,只見這麵館中的擺設還是如同以前那般的陳舊,電視開著,袁阿姨坐在電視前背對著我看著電視節目。
聽到門響,袁阿姨回頭看到了滿身是傷的我,她驚訝的站起了身快速走了過來扶住了我,然後對我說:「小崔?你來了,怎麼弄的一身傷啊?」
聽到了袁阿姨關心的話,我的眼眶又紅了,在袁阿姨的攙扶下我坐到了一張桌子前,然後強打著笑容對著袁阿姨說道:「沒事,袁阿姨,不用擔心我,你們這麼久去哪兒了,袁大叔呢?」
正當我說出此話後,從廚房那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心中一顫,正是袁大叔的聲音,只聽袁大叔的聲音和腳步聲一起傳來:「是小崔麼?你終於來了。」
袁阿姨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無奈,我轉頭望去,只見廚房的幕簾被拉開,一個滿頭白髮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不是袁大叔還會是誰?
但是見到多日不見的袁大叔後,我的表情竟然凝固住了,我被驚呆了。
只見袁大叔雙手摸索著兩邊的強走了出來,上一次見他他的身材還很是魁梧,但是今日再見確已經不同了,他變的很瘦,背也駝了許多,滿頭銀白的頭髮已經看不到黑髮的存在了,臉上也浮現出了細細的皺紋,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但是這些卻也不是我最驚訝的,讓我驚訝的是,袁大叔的眼睛上,竟然蒙著一層白色的繃帶!!
這是怎麼回事?袁大叔,他瞎了麼??就在我滿心的驚訝之時,袁阿姨已經起身去攙扶袁大叔了,她把袁大叔攙扶到我的面前坐下了,我想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見袁阿姨對我無奈的搖了搖頭,而袁大叔則是有些顫抖的伸出了雙手,伸向了我的臉。
我沒躲,我看見了袁大叔的手上也貼了好幾塊兒邦迪,任袁大叔那粗糙的雙手摸著我冰冷的臉,只見袁大叔笑了,然後對我說道:「小崔,你餓了吧,老伴兒,去把我做好的面端進來。」
你餓了吧,短短的幾句話,讓我再也忍不住眼淚,此時此刻,我不管他是什麼壞人,我只知道他在關心我,於是我便哽咽的對他說道:「袁大叔,你的眼睛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