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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世界的光明一半落入了許澤的眼睛,另一半卻陷入了空洞的黑暗。左眼處的抽痛與酸麻,讓他的身體想要蜷成一團,甚至自己給自己兩拳。
不過一切都不太可能,因為他的手腳此時都被死死的固定在病房的病床上,病房裡濃厚的福爾馬林氣味,讓他的肺有些難受,但此時的這種難受卻能適當的分擔集中於重重紗布下空洞左眼的痛楚。
一段時間的適應之後,許澤終於能分出神來,去觀察一下身邊的事情,原來父母都坐在他病床的旁邊,不過大概是因為勞累都陷入了沉睡中。
母親那紅腫的眼睛顯示著她曾傷心的哭泣,父親剛毅的臉上在睡著時也儘是愁容。
有一對這樣的父母,許澤的心中很感激、很感動,其實在小學和初中的時候,他並不會體恤父母的愛。甚至把父母的愛當作胡作非為的資本。
在他十五年的記憶中,父母從來都是捨不得打罵他的,而且對他的要求也是盡可能的滿足,可以說他父母對他的愛完全可以用溺愛來形容。
但也正是這種溺愛,讓他在小學、初中的時候很不會做人,雖然那個時候的他聰明非凡,是老師和學校的驕子,但在同學們的心中他就是一個孤傲、高傲、倨傲、傲到不可一世的討厭傢伙。
但當他那一次看到他的母親為了幫助他進入市一中而去跪求市一中某領導的時候,當他那一次看到父親為了他要求的一台電腦,在工地中暑而不願買一瓶才一塊錢的冰礦泉水的時候,他心中的傲氣與驕橫被完完全全攪得粉碎。
從那以後高傲的他變得謹小慎微甚至懦弱,他那樣子做只是想為他的父母減少一些麻煩。但這樣的轉變卻如同為他的心靈拷上了枷鎖。讓他的眼睛失去了靈氣,讓他的心失去了方向,他的腦袋裡開始充滿不知所謂的幻想,也只有在幻想的世界裡他才能尋找到一些慰籍。
「這一切都會過去嗎?」許澤頹喪又不甘的捏緊床單,唯一能感受光亮的右眼綻放出藏匿已久的鋒芒但轉瞬卻又如流星般消逝。
也許是許澤的動作有些大,床頭的母親很驚醒的抬起頭,當看到許澤睜開的獨眼時,眼淚便毫無預兆的滴落在她那善良、慈愛的臉上:「小澤,疼嗎?」
「媽,兒子不疼。快別哭了。」善良的母親言辭質樸,但濃濃的深情卻讓許澤非常感動,同時也十分內疚。這一年來為自己操碎了心的母親真的老了很多。
「兒子,餓嗎?」父親也不知何時醒來了,當兵出身的他比母親更不會說話,雖然臉上掛滿了關懷,但出口卻是幾個**的字詞。
「餓!」許澤掛起一個樂天的笑容,但這樣的笑容卻讓總是自詡硬漢的許父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兒子在家人面前總是一副樂天沒心沒肺的樣子,但極度關心兒子的許父和許母又怎麼會完全不瞭解兒子在學校裡的水深火熱呢?
「兒子,爸爸爸爸沒用啊!」滄桑而悲慼的音調,讓許澤第一時間就扭過臉去,嘴裡催促著:「我肚子餓了,給我買吃的去,快去、快去!」
不知道許父和許母是抱著怎樣的心情離開的,但側著臉的許澤此時已經淚痕滿面。
……
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一個冷色調的精緻女人踩著有力而不急促的步伐抱著一束鮮花來到許澤的病床前:「許澤同學你好,我叫周暮曦。你可以叫我周姐姐。」
冷色調女人在病床前忽然掛起一絲冰雪融化的微笑,就像春日驟然綻放的白花,明媚的不可方物。
許澤稚嫩的臉面刷的一下就紅的跟煮熟的螃蟹似的,期期艾艾的接過周暮曦遞過去的鮮花,但眼神卻躲躲閃閃的總是瞄到周暮曦美到讓人驚歎的臉頰上:「謝謝謝,周姐姐。」
許澤的反應和表現,完全在周暮曦的預料中,她輕抬了一下自己高挺鼻樑上的黑色眼鏡,知性的魅力不由自主的散發著:「謝謝?不用謝謝,要說謝謝的應該是我才對。謝謝你替我妹妹解了圍。」
「你妹妹?」許澤頓了頓隨即便恍然了,臉上露出一絲赫然的笑意:「你是周紫兒同學的姐姐吧!嗯,不用謝,我們是同班同學,替她解圍是應該的。」
周暮曦瞧見許澤本因自己出現而流露著驚艷和癡迷的眼睛,在一提起紫兒便驟然變得清明後,心下欣慰的同時也升起了一股子擔憂「看來這小子也喜歡紫兒呀。」
人心又都是肉長的,其實周暮曦看到許澤被重重紗布蒙著的左眼時,眼鏡背後的眼神也流露著不忍,但這一絲不忍並不能阻止她接下來要進行的可能有些殘忍的事情。她周暮曦在別的事情上或許能做到幫理不幫親,但在妹妹的問題上,她卻寧願毀了其他人的一生,去成就她妹妹的一生。
周暮曦定了定心神,讓自己的語氣盡量程式話一些:「許澤同學,除了來看望你之外,我還帶著妹妹的囑咐來跟你談談?」
單獨和一個禍國殃民的漂亮女人相處,尤其是當這個女人還直勾勾的看著自己時,面嫩的許澤就忍不住滿臉通紅,雖然他知道這很糗,但他沒有辦法可知這種本能:「周周姐姐,你要跟我說什麼?」
周暮曦展顏一笑,病房裡鋪灑的夕陽都似乎變得夢幻起來:「許澤同學,你不要緊張。姐姐又不會吃了你。」
周暮曦的輕笑調侃,讓許澤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少年羞澀的天性讓他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的虛偽。但一念及來人是周紫兒的姐姐,他心中不知為何就湧上一股子狠勁。
「我一定要表現好一點,不能讓紫兒的家人小瞧了我。」抱著這樣的心態,懦弱慣了的許澤居然奇跡般的平復了激動的心神,淡然的抬眼與周暮曦對視。
當看到許澤居然有勇氣抬起頭來直視自己時,周暮曦眼鏡背後的明眸很明顯的閃過一縷驚訝,隨著這縷驚訝,她臉上的笑容都不由得淡了下來,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一個被她斷定為懦弱無能的少年,在這一瞬間居然讓她感受到了一絲莫名的危險。
危險的感覺,讓周暮曦失去了往日冷靜而周密的思考,也許是關心則亂,她在第一時間想到只有如何將這個給她帶來危險感覺的少年送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她那公主一般的妹妹絕對不能再與這個少年扯上任何關係。
在這樣的想法支持下,周暮曦做出了一個幾乎讓她悔恨終生決定,她掩去了臉上親和而美麗的笑容,帶著一絲倨傲冷色調,她從隨身的包包裡拿出一張支票遞到許澤的眼前:「五百萬,它足以讓你和你的家人過上不錯的生活。」
幾乎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一時沒有適應過來的許澤愣在當場,稚嫩的臉上羞紅還未散去,但一股寒意卻已經從心底悄然的滋生。
「這這是什麼意思?」許澤的聲音有些顫慄、有些憤怒、有些害怕,不好的預感在他的心裡迴盪。
「謝禮,畢竟你救了紫兒,這是她托我帶給你的謝禮。」
許澤看著五百萬的支票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這涼氣直涼到心底,但他的臉上卻勉強的掛起了一絲笑容,他希望自己的預感只是妄自的猜測:「周紫兒同學太可氣了,我不需要,你收回去吧。」
周暮曦深深的看了許澤一眼,然後隨意將支票放在了病床上:「紫兒說她不想欠你什麼。其實紫兒本來要親自來的,不過她覺得當面這樣做有些太絕情了,所以才托我來。」
「拿開。」短促而冰冷,一種空洞甚至死寂的聲音從許澤的喉嚨裡發出,在學校這一年來他經歷了他多的委屈和屈辱,但不管如何他已經學會了面對,他也許迷惘、也許彷徨可從來沒有絕望。
但此時此刻絕望的情緒開始迅速的氾濫,那種心灰意懶和破碎的撕裂感,讓他痛不欲生。
「滾出去。」這是許澤用盡最後力氣發出的吶喊。
「許澤同學,你不用這麼激動。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喜歡我們家紫兒吧?但這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無論是一年前的車禍,還是這一次的解圍。紫兒可曾親口向你求援?」周暮曦美麗的臉頰上閃爍著冰冷的殘忍:「說句不好聽的,即便是紫兒對你不管不顧,那也沒有什麼錯。更可況紫兒對你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一年前以你中考的分數,根本不可能進市一中,是紫兒動用了省教育廳的關係,幫你運作進去的。再看看你現在住的病房,這是高幹病房。你以為以你的身份能住進來嗎?還是紫兒她讓現任省委書記給醫院院長打了電話,給你開的後門。再加上這五百萬。我想你應該知足了。」
踐踏,這是一種來自於上位者的踐踏。自從那場車禍之後,許澤其實根本沒有再指望過自己能真正的擁有那份初戀,但沒有妄想並不太代表他能忍受周紫兒把他當作癩蛤蟆一般踐踏,仇恨的種子在他的心中悄然的發芽「周暮曦、周紫兒,好!很好!」
周暮曦將支票放在許澤的床頭,準備掉頭就走。但處於極度壓抑和近乎崩潰狀態裡的許澤卻忽然叫住了她:「你剛才說一年前我能以私費進古德一中是因為周紫兒的幫忙?不是教導處劉主任的手筆?」
「劉主任?什麼劉主任?紫兒是通過省教育廳的關係,把你弄進市一中的。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當時紫兒對你還是有感情的,畢竟是你奮不顧身的救了她。但是這一年來你的表現實在是太差,紫兒已經沒有耐心也不會再對你抱有什麼期望。明天她就會跟我回京了,她能給你五百萬讓你有享受人生的資本,說實話這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許澤同學你是個聰明人對嗎?」周暮曦乾脆挑明了來,雖然她明知道這樣很可能給許澤留下深刻的心理陰影,讓他一輩子都走不出去的心理陰影。但她還是這樣做了,確切的說她選擇這個時候,選擇許澤本應最脆弱的時候來到這裡,給許澤說這樣一番話,她本身的目的就是要用看不見的刀,將許澤徹底的廢了。
許澤臉上一陣蒼白,他覺得自己連呼吸都成了奢望,他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為周紫兒付出了那麼多,換來的卻是一張比無情更無情支票。
良久良久,當許澤再一次感受到福爾馬林氣味刺激的自己肺部隱隱生疼時,他終於緩了過來,他不僅緩了過來,臉上甚至掛上了一絲十分陽光的微笑:「周小姐,不得不說你成功了,這五百萬打動了我。我是一個窮學生,出生在一個窮困的家庭,所以我不願意再受窮了。嗯,我接受這五百萬。你可以走了,不送。」
說罷許澤就在病床上閉上了眼睛。任務完成,周暮曦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自嘲「沒想到,我也有仗勢欺人的一天。紫兒,姐姐都是為了你好,希望將來你不要怪姐姐。」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準備離開的周暮曦在遲疑了一會兒後,還是從包包裡拿出了紙和筆,寫下自己的私人手機號碼放到許澤的床頭:「這是我的私人聯繫電話,如果將來你遇到什麼困難,我可以出手幫你三次。許澤希望你不要怪我,也不要怪紫兒,你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有的時候本分才是福氣。再見嗯!還是再也不見吧。」
周暮曦走了,從頭到尾許澤都沒有睜開他的眼睛,他害怕,他害怕自己一睜開眼睛。裡頭的男兒淚就會滑落出來,他絕對、絕對不允許,自己在周暮曦的面前展現出軟弱。
對於周暮曦的話,他沒有去辯駁什麼,有的話默默的記在心裡就好,有的苦默默的承受著就好、有的事情默默的去做才會知道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