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進來吧!」那道觀之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正是白松道長的聲音,也是如今道教輩分最高的人。
當郭奕見到白松道長的時候,他依舊還盤坐在竹塌之上,紫紅色的案桌上還放著一盞香爐,冒著氤氳的靈煙。
僅僅只是郭奕一個人走了進來,陰後和道炎都留在了外面,對著眼前這位老者微微一拜,恭敬的道:「前輩,晚輩僅僅只是想要見道冰一面,並沒有別的意思。」
白松道長徐徐的睜開眼睛,看了郭奕一眼,如今郭奕的修為已經高出了他太多,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一個愣小子,點了點道:「我也有五千年沒有見到她了,你走的那一天,她將杏黃旗交給了我,跪在我面前,說是要到葬帝屍湖閉關千年,但是如今五千年過去,她依舊沒有出關。你若是真想見她,就去葬帝屍湖吧!」
「謝謝,道長指點。」郭奕心頭大喜,葬帝屍湖乃是上清山下的那一座禁地,那裡乃是道教歷代名宿的安葬之地,道冰的娘親也被葬在那裡,她應該是去被她娘親守陵了。
道冰是一個孝順的女子,為娘親守陵五千年,也是正常的。
對於修仙者來說,五千年並不算長!
郭奕沖沖告辭而去,然後便與陰後一同下山,向著葬帝屍湖趕去。
「見到她之後,先別告訴她你就是隱澤,還是先認錯吧!」
站在漆黑的葬帝屍湖之畔,陰後如此的對著郭奕說道。
「我懂的。」郭奕臉色凝重,心中構思了無數種說辭,雖然知道道冰未必會原諒他,但是卻一定要盡力而為。
葬帝屍湖的水依舊還是那麼的冰寒,進入湖中之後更是一絲光亮都沒有,如同來到了一片黑暗的地獄。
陰後並沒有隨郭奕一起下去,因為她知道一個男人要向一個女人認錯,總是不希望身邊還站著另一個女人。
「噠噠!」郭奕穿過了水幕,來到了這一片熟悉的水下石室,緩緩的走著,耳邊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
這裡潮濕而又冰寒,只有淡淡的螢光,照亮周圍的石壁。
這裡一個活人都沒有!
遠處是一座九丈高的黑色的神壇,上面橫七豎八的放著十多具青銅棺材,裡面散發著盎然的死氣。
「道冰去了哪裡?」
郭奕將這個不大的石室圍著走了三遍,不僅沒有看到一個活人,甚至連鬼都沒有看到一隻。
「道冰的氣息!」
郭奕突然停下來腳步,向著那古老的石壁之上看去,上面似乎有字跡,只是刻錄的年代實在太久,已經開始脫落,變得有些模糊。
我願做一隻畫鴛鴦,
永遠停留在紙上,
飛不出紙張,
也飛不出筆鋒,
我本不是鴛鴦,
僅是一副畫而已!
我要的只是永遠被那人永世的收藏!
收藏一隻活不過來的畫鴛鴦!
郭奕輕聲的念道,當看到這首詩的時候,他的心猛烈的顫動了一下,喃喃自語:「活不過來的畫鴛鴦!」
「活不過來的畫鴛鴦!」
……
這首詩已經刻錄了近五千年,可以想像五千年前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是何等的落寞,當刻錄下這首詩的時候,她的心就已經死了。
「郭奕你將女人看的太簡單了,看來道冰早在五千年前就已經看穿隱澤便是郭奕,她破碎的道心並沒有癒合,五千年前,她刻下了一首詩之後,就已經香消玉損。」
郭奕心頭很是發酸,女人也是有智慧的動物,男人騙人的把戲,她們怎麼可能看不穿,更何況道冰還是一個聰明的女人。
「她當時之所以不和自己離開,恐怕也正是因為看穿了我就是郭奕。」
「道冰,你實在太狠了,明知道我定然會回來找你,卻根本不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難道這就是你報復的方式?」
郭奕深深的一呼吸,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啪」的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蘇娥死了,道冰也死了,難道這真的是報應?
郭奕的心前所未有的沉重,一步步走到了那九丈高的黑色神壇之上,臉色帶著苦澀,將其中一具青銅古棺給推開,裡面一股屍氣衝出,顯現出一具女人的白骨,身上的血肉都已經腐蝕殆盡,顯得格外的蒼涼。
五千年,紅顏白骨!
再美的女人,最終也免不了年老色衰,免不了化為白骨,最後淪為一抔黃土。
郭奕坐在青銅棺材的邊上,眼睛有些濕潤,輕輕的撫摸著白骨的骷髏頭,就好像溫柔的摸著道冰的臉蛋。
目光落到了帶在白骨手腕上的紫色鐲子,那是自己曾經送給她的,沒想到她死了依舊還帶著。
郭奕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心痛,甚是超過了蘇娥被打入過去時空的時候,那個時候至少沒有看到她真正的死去,心中還有一絲希望。
但是道冰卻已經化為了白骨,就躺在棺材中,五千年前她是何等的孤獨,在這冰冷而又漆黑的地方,靜靜的等待死亡的來臨,身前的一切榮耀和光環都隨風而散。
郭奕雙手顫巍巍的捧著骷髏的頭,然後整個身子也窩到了棺材之中,和道冰的白骨躺在一起,手臂輕輕的抱著白骨,就好像抱著自己的妻子。
他躺在棺材之中,手臂挽著骷髏的脖子,似乎在說著些什麼,一邊講述,一邊嗚咽,最後嘴唇輕輕的吻在那白骨的骷髏頭頂,那是何等的深情,何等的讓人神傷。
忽的,郭奕感覺頭頂微微的一暗,一個漆黑的暗影將上方的微弱的光線給遮住。
「誰?」郭奕躺在棺材之中,將道冰的白骨給護住,仰頭望去,目光一凜,眼中閃過一絲殺氣,竟然有人敢打擾自己和道冰。
那人就站在棺材的邊上,怔怔的望著棺材之中,正摟抱著白骨的郭奕,久久的失神之後,尖銳的大叫一聲:「郭奕,你竟然敢用你那齷蹉的手,抱著我娘的屍骸,我殺了你。」
那站在棺材邊上的女子竟然是道冰,活生生的天之嬌女,她祭出一柄戰劍,一劍向著棺材之中的郭奕刺去。
「什麼,你娘?」郭奕卻是尖叫得更加的厲害,身體化為了一道黑影子,直接從棺材之中飛速的溜了出來,躲過了道冰這一劍。
郭奕溜到遠處,渾身忍不住一個痙攣,竟然將道冰的娘的屍骸抱了那麼久,還……
郭奕認不出又是一個寒噤!
道冰此刻恨不得將郭奕碎屍萬段,望著棺材中的娘親的骸骨,心頭怒火更甚,郭淫賊實在是太可恨了,簡直連人渣都不如。
她將棺材蓋上,氣得酥胸不斷的起伏,美眸狠狠的盯著郭奕:「人渣,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道冰本來躺在旁邊的一具棺材之中修煉,聽到有異動所以才從棺材之中走出,沒想到竟然看到了郭淫賊猥瑣自己娘親骸骨的那一幕,氣得她差點當成吐血。
郭奕也沒有想到會弄出如此大的烏龍,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道:「這個……」
道冰的眼神冰冷似劍,道:「世人都說郭淫賊行為低劣,凡是女子便逃不出他的魔掌,而且連死人都不放過,我本來不信,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如此的齷蹉。」
「這,這純屬誤會!」郭奕道。
「誤會,我都親眼看到了,這還是誤會?」道冰看都不想看郭奕一眼,覺得多看他一眼都髒了自己的眼睛,同樣都是男人,為什麼隱澤就比他高尚那麼多?
郭奕看到牆壁上的那一首詩之後,本來以為道冰已經以高超的智慧,看穿了郭奕和隱澤乃是同一個人,但是此刻他才發現自己高估你她的智商。
不過看到道冰安然無恙的站在自己的面前,郭奕心頭卻是全所未有的高興,經歷的大悲,又迎來了大喜。
郭奕挺了挺胸膛,歎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能夠找到這裡來嗎?道冰,我是來向你道歉的,你師尊告訴我,你在這裡,於是我便找到了這裡來。我以為你為我殉情而死,更以為那一具白骨是你,所以才會爬到棺材中……咳咳……抱著她。」
「我會為你殉情而死?郭淫賊,你以為你是誰啊!」道冰不屑的冷笑,心頭暗道,若是隱澤還差不多,也不知如今過去了多少年,他現在還好嗎?
郭奕道:「你若不是殉情,為何要在牆壁之上刻下那一首情詩?」
道冰的臉頰微微的一紅,冷啐道:「這跟你一個銅子的關係都沒有,那一首詩……我,我刻著玩的。」
道冰本來是打算到這裡給娘親守陵,一邊靜心修煉,想要努力將隱澤給忘掉,卻不想刻下的一首詩竟然被郭奕給誤會。
郭奕又道:「即便如此,那你為何要將我送給你的鐲子帶在你娘親的手上?」
「因為那鐲子意義特殊,乃是隱澤送給我唯一的一件……」道冰的目光一冷,突然反應了過來,道:「郭淫賊,你少往自己的臉上貼金,那一個鐲子乃是隱澤送我的,關你什麼事?對了,你怎麼知道這鐲子的事?」
郭奕臉的的肌肉開始運動,發生錯骨移位,最後完全的變成了隱澤的樣子,就連聲音都變了,柔聲道:「道冰,對不起,你可以原諒我嗎?」
「轟!」
看到這一幕,道冰腦海頓時轟鳴了一聲,如神鍾在耳邊震響,差一點暈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