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的司機也被李青林引起了談性,他接口說道:「那當然是汽油好用了,木炭只是沒辦法情況下的代用品。剛才你也看到了,這木炭汽車發動要忙活好一陣子,並且煙大灰多,動力也不足。可這不是沒辦法的辦法麼?汽油都掌握在洋人的手裡,貴著呢。以前咱們公司用汽油的時候,光燒汽油的成本就達到總成本的一半以上。現在鬼子又將咱們海路全斷了,汽油更是買不到了。其實使用酒精也可以代替汽油,咱們公司很多小車用酒精了,但是酒精也不便宜,產量也有限。咱們中國人辦法多,能人也多,像湯仲明先生發明製造的這種代燃爐價格便宜,質量好,它產生的煤氣完全可以代替汽油呢,咱們公司耗油量大的汽車全部改成了燒木炭汽車了。您別看這木炭不方便也不太乾淨,可咱們中國木炭多啊,咱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軍委會早就已經命令全國各地運輸公司都限期改裝呢。」
「這車跑一百公里路需要用多少木炭?」李青林問道。
「咱們這個爐子加炭一次可以跑三百多里路,我算算……一斤木炭大概能跑兩里路吧」加炭的小伙子掰著手指頭算了一陣子之後回答道。
「這倒是很便宜啊……」李青林道。
汽車一直在平穩運行,就在這時,後邊有幾個人喊道:「停車停車,你們他*媽*的要把我們拉到哪裡去啊?」
「下一站是民樂園站,幾位老總要下車嗎?」小伙子連忙答道。
「我們才不到民樂園呢,老子們坐過頭了,你們他*媽*的到站了怎麼不停車?」後邊幾個人吵吵道。
這時候並沒有到站報站名的規矩,上車下車全憑乘客自由,如果乘客不提醒,車子一般不會停車,一些粗心大意的乘客的確很容易坐過站。
小伙子有些委屈地說道:「幾位老總,你們也沒對我說你們要下車啊?我還以為你們知道在哪裡下車呢。」
「你們他*媽*的欺負老子們腿腳不好是不是?老子在前線賣命,現在受了傷還受你們這些王八蛋的欺負?」,「停車停車,把老子們送回去,不然砸了你們這破車」後邊那幾個人罵罵咧咧道,並且還真的有人開始砸車。
李青林回頭一看,只見四無個士兵坐在車的後半部,有人拄著拐,有人吊著胳膊,這幾個人顯然是偷偷從醫院溜出來傷兵。
見傷兵們鬧騰了起來,開車的司機立刻將車停在路邊,轉頭對售票的小伙子道:「你快將票錢退給老總們。」
小伙子馬上掏出了票錢遞給走過來的幾個傷兵,並連連鞠躬道:「幾位老總,實在是對不起了,車過了站是我的錯,還連累老總們動腳往回走。」
這幾個傷兵裡邊有一個拄著雙拐,他走到小伙子身邊突然拎起一支拐打向小伙子,並罵道:「動腳?憑什麼要老*子們動腳?你看老\子的腳能動嗎?你先跪下,然後老\子再動腳,不然老/子今天砸了你這破車」
其他幾個傷兵也煽風點火道:「跪下,跪下」同時他們又開始亂打亂踢汽車上的門窗和座椅。
木拐砸在身上,小伙子也不敢還手,受了委屈的他眼睛裡充滿了淚水。這時已經有乘客開始勸傷兵們得饒人處且饒人,可他們卻依然是不依不饒,打砸車輛卻反而更起勁了。
抗戰以來,因為前線戰事頻繁,運送到後方的傷兵越來越多,這些傷兵中有很多人將終身殘廢,而政府方面醫療和撫恤工作並不到位,一些傷兵心中有怨氣。這些有了怨氣的士兵不能對當官的怎麼樣,於是就將這種怨氣轉嫁到無辜百姓的身上,像今天這種小事就成了一個發洩怨氣的導火索。
對於這些胡鬧的傷兵,地方上採取的都是敬而遠之的態度,都只盼著政府將這些人盡快送回家了事。包括專管軍紀的憲兵在內,他們對傷兵們在地方上鬧事最終都會採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辦法,這樣反而更助長了傷兵們的氣焰,軍民關係越發緊張起來。
傷兵們肆無忌憚在胡鬧,客車停在那裡也不能開走,小伙子實在無法,他雙膝微軟,準備真的給這些人跪下了。
李青林實在不忍心看小伙子受這種委屈,他站了起來道:「弟兄們,前線是前線,後方是後方,人家已經退了票錢,也道了歉,大家都是中國人,都別做得太過分了。」
沒想到這句話像是捅了馬蜂窩,這幾個傢伙丟下小伙子衝向李青林,有人罵道:「喲呵,誰今早沒拴好褲腰帶,把你給露出來了?他不跪,那你就給老*子們跪下」
李青林臉色一變,正要發火,坐在他身邊的丁狗蛋一側身拔出了二十響,他左手一拉栓頂彈上膛,然後槍口直指領頭的一個傷兵的腦袋,道:「誰敢再鬧老*子就斃了他」
丁狗蛋的身手實在是很快,那個領頭的傷兵眼睛一花,之後就看到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自己的頭,這個變化實在是太快,傷兵竟然都被驚呆了。
李青林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證件,打開以後對他們揚了揚,道:「都看清楚了,這是軍官證**少校李立功乘車受到不明身份的武裝人員威脅,現在我有權將你們送到憲兵隊去。」
因為來的時候是假扮商人,李青林他們怕路上可能被日偽堵截搜查,因此並沒有隨身帶軍裝,此時他們穿的依然是便裝。現在李青林亮出軍官證,這幾個傷兵才知道今天碰到了硬點子。
傷兵鬧事不算什麼新聞,但是如果被一個軍官送到憲兵隊並指控,那後果不用想都知道。其中有一個傷兵比較機靈一些,他連忙鞠躬道:「長官長官,實在對不起,恕我們有眼無珠,我們這就下車,這就下車。」
看著這些傷了胳膊腿的傷兵們,李青林的心裡其實也很不好受,他朝丁狗蛋示意了一下,接著語重心長地對傷兵們道:「弟兄們,我知道你們打鬼子都是好漢,可你們的敵人是日本鬼子和偽軍,你們有氣應該朝鬼子們撒去。這些都是咱們的百姓,你們可別把誰是敵人搞錯了啊。」
「對不起了長官,對不起了長官,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傷兵們連連鞠躬,然後互相攙扶著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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