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林側耳聽了聽,原來是大太太和二太太吵了起來,其中三太太、四太太在裡邊勸架,幾個女人邊哭邊吵,也不知道吵鬧些什麼內容
靈堂吵鬧的時候,李青林斜眼瞟了瞟陳金寶,見他臉上露出很為難的神情,心知這大概就是陳金寶不得不向他求援的原因了
因為陳家有喪事,按照陳家傳下來的規矩,李青林是不能在陳家住宿的,晚上李青林被安排在另一家富戶住宿,但是晚飯還是要在陳家吃的,晚上陪客的除了陳金寶之外,其餘幾個太太全部都坐上了酒席
因為陳家有喪事,喝酒吃飯都極為壓抑,這餐飯眼看著就要在沉悶中結束了可就在這時,大太太和二太太又吵了起來,李青林仔細聽了一聽,原來二人是為了給陳世德辦喪事而吵架這二人並不是要反對辦喪事,而是因為喪事規模的大小而爭吵
大太太認為,陳世德一生富貴,這人已經死了,那當然需要大操大辦一番,起碼要請幾套和尚道士念個七七四十九天經,再請戲班子來唱幾天大戲,這有這樣的哀榮才對得起留下這麼大家業的陳世德
而二太太並不這麼認為,她認為現在是兵荒馬亂的年代,這樣大操大辦喪事將極為不妥,喪事只要按正常程序辦了就可以了,沒必要這樣浪費錢財
二太太說到浪費錢財正好說中了大太太的心思按照陳世德生前的安排,大太太將去自己的兒子那裡養老,陳家寨的財產將留給陳金寶等人,大太太見自己帶不走這些財物,於是抱著我要不到也要將這些財物花個精光的態度,要求陳金寶等人大操大辦一番
二太太在陳家生活了這麼多年,對大太太的那點小心眼自然是清楚明白,於是極力反對大操大辦,其他兩個太太在家裡本來話語權就不多,因此只能勸架,不敢亂表意見
大太太見二太太極力反對操辦喪事,她於是端出主母的架子來,開始訓斥陳金寶她所提出的理由也很簡單,那就是父亡子葬,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請;而陳金寶明明就是太過吝嗇,像這樣手中有錢還草草葬父的行為就是不孝,就是逆子
在中國的傳統裡邊,「忠、孝」二字是立國之本,也是治家之本,如果不忠不孝的大帽子被戴在頭上,那這個人在家族內就無立錐之地了陳金寶雖然明知大太太是胡攪蠻纏,但是他也不敢冒著頭頂「不孝」的風險,因此不敢明的拒絕大太太的建議,雙方一直就這樣吵來吵去僵持著,眼看著連陳世德的棺木都無法下葬了
又是大家族中間狗皮倒灶的事情,李青林心道
清官難斷家務事,李青林本不想管這些扯不斷理還亂的破事,可一見坐在末座的陳金寶看著他那苦巴巴的眼神,李青林的心又軟了
「咳咳」李青林乾咳了幾聲,桌子上的人全部閉上了嘴
李青林開口道:「眾位太太,陳老先生已經去了,我們大家都很悲痛,因此,給他一個辦風風光光光的葬禮,這也算是為**、為人子的本分」
大太太一聽李青林這麼說,她立刻激動起來,聲音馬上就提高了八度:「聽聽,都好好聽聽李長官說得多好……」
「慢」李青林舉手打斷了大太太的話頭,然後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接著說道:「但是呢,二太太說得很在理,現在就是兵荒馬亂時期,時局不穩且敵兵壓境,還是盡快將喪事辦完,這樣大家……「
大太太沒想到李青林最終是在支持二太太一方,她立刻站起來道:「李長官,這是我們陳家的家事,還是不勞長官的牽掛了「
李青林笑了笑,道:「大太太說得對,陳家的家事我確實不該去管可是大家都要好好想想,鬼子上次和上上次來犯的時間間隔有多長?他們派來的兵是不是一次比一次多?誰能保證七七四十九天之內鬼子不來進攻?作為本區軍事長官,我不得不提醒你們,喪事還是要從簡,並且還要盡快辦掉如果鬼子就在你們大操大辦的時間內來了,你們是繼續辦還是停下?要是繼續辦,你們陳家寨能抵抗多久?準備死多少人?如果停下,作為孝子沒辦完喪事,那陳金寶是不是成了一個大的逆子?」
李青林的一席話雖然慢條斯理,但是說到點子上了,大太太一時沒了詞,只好坐在那裡生悶氣
李青林也不管她是什麼表情,接著說道:「你們陳家寨在這個時期還能操辦這麼大的喪事,那說明你們很有錢啊委員長早就提倡生活運動,而你們不光奢侈浪費,而且還大搞封建迷信,你們是不是要和政府、要和委員長對著幹?現在抗戰軍興,到處都缺軍餉糧草,你們陳家寨寧可在死人身上花錢,也不願意捐給抗日將士,你們是不是想反對抗日?」
李青林的話音雖然不高,但是這一頂「反對抗日」的帽子可真夠大,大到所有人都閉緊了嘴巴不敢說話了
李青林見大太太再也不敢出聲,他喝乾了杯中酒,端起桌子上的一碗飯道:「吃飯吃飯」
晚飯之後,陳金寶送李青林到另外的人家去歇息,在路上,陳金寶對李青林表達了感謝之情
李青林道:「陳家老三,你可要記住了,這次我可是幫了你大忙,下次捐糧捐款你可給我大方點」
陳金寶連忙將胸脯拍得山響,道:「李長官,這個你放一萬個心,我陳金寶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你們三大隊那次徵糧征款的時候咱們陳家寨草雞過?」
說到這裡,陳金寶湊到李青林的耳邊輕聲說道:「李長官,你們第九支隊是不是來了個梁主任?他前段時間路過咱們寨子,和咱們寨子裡的人接觸過呢」
「哦?是嗎?」梁希賢到過陳家寨,這個情況李啟藩他們已經報告給了李青林,後來見陳家寨方面沒什麼動靜,李青林也就沒太在意現在陳金寶突然提起這件事,李青林先裝著不知情,然後試探著問道:「他來了以後都幹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