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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七七章漳河阻擊6 文 / 枕石聽濤

    李青林的判斷沒錯,家裡的人剛剛到達,在招待所李青林見到了李萬祥和李萬能。

    昨天傍晚,保長將縣裡通知送到了家中,李萬祥和李萬能今天早上天剛麻麻亮就起身趕來縣城,李青林他們回來時他們倆也剛剛到。

    李萬全一見李青林的面就拿手在李青林身上上下摸著,似乎想知道從戰場上下來的兒子身體各部件是不是都還完好。一番檢查和詢問之後,見李青林安然無恙,他終於放下心來。

    招待所裡的人很多,李青林很多話也不好說。時間已經到了中午,李青林帶著李萬祥、李萬全找了一家館子吃午飯,當然還必須帶上了那個「陪同」的士兵。

    在吃飯的過程中,李青林給了李萬全和李萬祥各兩根金條。

    前幾天小六子也不知道通過什麼渠道將那收繳來的鴉片煙賣了,加上以前賣槍賣戰利品餘下的錢,小六子全部換成了金條。

    有了錢以後,小六子準備將這些錢全部分了,可李青林沒同意,他說這些錢要留下一半給兄弟們改善伙食。第十師過來的老兵共有三十幾個,其他的人按人頭都分了一點,李青林官最大,當然應該分得大頭,於是李青林分得了四根金條。

    李青林將包著金條的小布包交給了李萬全和李萬祥,接著就要他們帶著兩家人去西安。

    可李萬全和李萬祥都不同意走。他們說歷朝歷代都有兵禍,「兵禍兵禍,過完即算」,鬼子來了躲一陣子也就沒事了;再說咱們都是農民,就算日本人打過來了,他們總也需要農民種地吧?

    見李萬全和李萬祥這樣想,李青林心中暗自著急,他將自己所知道的日本人凶殘向他們詳細描述,可這兩個本分的農民說怎麼都不相信日本人會幹那些事,他們固執地認為李青林在編故事騙他們。

    這次二十五師安排探親是有時間規定的,李青林他們晚上必須要趕回去。李青林見一時半會也說服不了他們,於是借來紙筆寫了一封長信給劉正生。

    在信中,李青林委託劉正生務必將自己的兩家人護送到西安;坐火車所需要的車票請劉正生到萬福客棧找許喜成,到了西安之後找郭成山幫忙安頓好。在信中,李青林清楚地寫明了郭成山家的地址,並特別說明自己上個月在京西對郭家有葬父救命之恩,家裡人如果到了西安,郭家一定會盡心盡力幫助。

    等李青林的長信寫完,回程的時間也就快到了。李青林將買來的東西讓李萬全他們帶上,再把自己口袋裡所有的錢都掏出來給了他們。

    真正分別的時刻到了,李青林他們登上了汽車車廂,萬安的親人們在揮手告別。所有人都知道大戰在即,從軍的人生死未卜,所有的人都在流淚。

    這次探親以後,萬安籍的官兵了卻了自己的一樁心事,他們回到駐地以後安心訓練,隊伍的戰鬥力日漸增長。

    十月十三日,上峰命令五十二軍轉進到古城、涉縣一帶待命。十七日,部隊又緊急開拔,在行軍途中接上級命令,部隊兩次改變行軍路徑。十八日,部隊最終到達觀台、水治地區,五十二軍將在這裡同商震的三十二軍共同守衛漳河防線。

    準時到達預訂的防禦陣地後,關麟征指揮二十五師主力佔領西保障以西的漳河南岸高地,另派二十五師一個團佔領漳河以北的一個高地。李青林所在的一四五團因為漕河之戰傷亡過半,現在被當著預備隊放在陣地的後邊。

    作為預備隊的一四五團並非無事可幹,他們一邊加緊訓練,一邊還擔負著警戒的任務。部隊到達預定位置後,全團的第一次巡邏就落在了李青林的五連一排身上。

    李青林他們到達的時間已近傍晚,在巡邏的過程中,李青林發現和一四五團駐地相鄰的還有一支部隊,他們是三十二軍的補充三團。三十二軍補充三團在上個月的漳河北岸的戰鬥中被徹底打殘,現在也在這裡作為預備隊休整補充。

    在昏黃的天色下,李青林發現補充三團駐地的不遠處有一堆火光,還有一群軍人在嚎啕大哭。李青林走近一打聽,原來這些軍人在燒紙錢,他們在向漳河北岸遙祭他們的戰友——一九三六年中國奧運拳擊選手王潤蘭。

    在這群人裡面,哭得最為傷心地是一個體格健壯的大個子,他叫靳貴第,是王潤蘭的奧運隊友,也是王潤蘭在三十二軍的戰友。

    抗日戰場上還有奧運選手,這讓李青林極為震驚。通過靳貴第的述說,李青林終於瞭解到中國參加柏林奧運會的情況和王潤蘭壯烈犧牲的經過。

    王潤蘭,一九一三年出生於河北饒陽一個富裕的鄉紳之家,他在七個兄弟姐妹當中排行老大。王潤蘭身材高大,體格健壯,身高有一米八以上。他家境富裕,自幼愛好習武,從小就跟隨鄉間武師練習拳腳,久而久之,他成為了當地的拳王。

    王潤蘭不僅對武術精通,在學習上也出類拔萃。一九三一年考入河北省立河間中學。在校期間,他各門功課成績優秀,尤其是體育更是強項。

    一九三四年王潤蘭中學畢業,其父給他下達了禁武令:「你應該學習如何經商,這才是正路,不要整天舞槍弄棒不學無術。」年輕氣盛的王潤蘭頂撞了老父親以後就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以後,王潤蘭考入了三十二軍商震部在在北平舉辦的河北軍事政治學校第二期,不久,他又憑借優良的武術功底被選入了商震創辦的西洋拳擊隊。

    在拳擊隊裡,王潤蘭系統地學習了西洋拳擊,在訓練中,他勤學苦練刻苦創新。後來在社會舉辦的幾次幾次拳擊比賽中,王潤蘭屢屢戰勝西洋選手,獲得了社會極高的讚譽。

    一九三六年,王潤蘭和靳貴第等其他三名拳擊選手被中華全國體育協進會選為中國奧運選手,參加了柏林奧運會。

    在拳擊比賽中,王潤蘭打進了決賽,成為了中國代表團中六十九個參賽選手中第二個打進決賽的選手。但是到了三天後決賽即將開始的時候,中國代表團卻被告知,王潤蘭在預賽中已經失敗,他將不能參加決賽。

    獲此通知,中國代表團極為憤怒,他們向組委會多次交涉。這種公然顛倒黑白,眾目睽睽之下強行剝奪中國運動員決賽權的行徑也激起國際公憤,一些有正義感的國家紛紛聲援。可組委會的人對貧弱落後的中國極為歧視,再加上他們有某些政治上的需要,中國代表團始終得不到答覆。

    受到不公正待遇的王潤蘭沒能參加決賽,回國以後的他氣憤填膺,他愈加勤學苦練,決心在下一屆奧運會上一雪此辱,打出中國拳王的威風,為中國人爭氣。

    然而,王潤蘭的體育夢想被日本侵略者的槍炮聲打碎了。全面抗戰開始以後,王潤蘭擔任三十二軍補充三團三營排長,就在上個月的九月十四日,為掩護主力轉移,他奉命率部在漳河北岸阻擊日軍。

    在隨後的整整四天中,補充三團的官兵們以血肉之軀打退了日軍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在一次又一次的近身搏殺中,王潤蘭運用自身高超的武功打得日軍魂飛魄散,十幾個鬼子成了他的刀下之鬼。

    九月十九日,王潤蘭被日軍炮彈炸傷,但他仍以堅強的意志支撐著寧死不退。

    九月二十一日,陣地上的守軍傷亡殆盡,身負重傷的王潤蘭聚集起最後的力氣,手拿集束手榴彈衝向日軍的坦克。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日軍的坦克被炸毀,王潤蘭為國家、為民族灑盡了最後一滴血!

    紙錢慢慢燒成了灰燼,靳貴第的敘述也講完了,望著慢慢黑下來的灰燼,補充三團的弟兄們排成一列,他們遙望著漳河北岸高呼口號:「寧作戰死鬼,不做亡國奴!」

    李青林他們眼睛濕潤了,現場所有的人都加入了這個行列,李青林他們也揮拳高呼:「寧作戰死鬼,不做亡國奴!」

    (在查詢漳河阻擊戰資料時,作者突然找到中國奧運選手王潤蘭投身抗戰,並以身殉國的真實經歷。

    國難當頭,當年投身抗戰的奧運選手還有:拳擊選手靳貴第,三七年安陽保衛戰中犧牲殉國;拳擊選手靳桂,三八年台兒莊戰役犧牲殉國;撐桿跳運動員符保盧,他加入民國空軍,三八年武漢空戰中犧牲殉國!

    由於種種原因,在此之前,作者對當時民國體育代表團參加柏林奧運會的情況知之甚少。對於王潤蘭個人來說,如果不是因為國運衰微,民族羸弱,憑實力打進決賽的他也不會被無理剝奪拳擊決賽的資格。

    作為一個絕對能夠進入中國體育史、中國奧運史的英雄,王潤蘭大可不必作為一個下級軍官親上戰場,可他去了,而且走得那麼壯烈,那麼義無反顧!

    向為抵抗外侮而英勇獻身的英雄們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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