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同長官們一同到來的還有團裡的參謀和軍需官,他們是來登記戰戰傷死者姓名的。按規定,已證實戰死的官兵將由軍隊寄一份通知,同時還有一份補償金。
別的部隊有人貪污戰死者的補償金,但是第十師在這方面做得較好,士兵們對部隊較為放心,因此士兵士氣較高。
從被抓壯丁開始,李青林他們就像被關進了集中營,他們和外面斷絕了一切聯繫,連家信都沒辦法發出去。從新兵營出來就一直在行軍或者打仗,現在軍需官他們來了,李青林趕忙寫了一封家信,並委託他將自己所得二十大洋賞錢寄回家。
和李青林的心情一樣,剛從生死線上下來的人都有一種心情,他們都想給家裡報平安,士兵們也紛紛托人寫信寄回家,
採訪結束了,記者們走了,長官們也走了,二營的官兵們都放鬆下來。大家幾天都沒有洗澡,身上的軍裝都已經殘破骯髒,大家一致決定去洗澡換衣。
李青林現在才注意了一下新軍裝上的符號,竟然還是李立功的名字,李青林鼻子差點都氣歪了,他馬上找到連長去理論此事。
連長很無奈的雙手一攤,道:「這人員名冊連裡有一本,連裡的花名冊已經改成了李青林。印製符號是團裡專人負責的,我們上報的是李青林的名字,可這些官僚也不知道怎麼搞的,還是印上了李立功的名字。也許團裡的花名冊上寫的就是李立功,可能是他們怕麻煩不想改。」
看到李立功這個名字就想起那個快病死的人,李青林認為很不吉利,所以他仍然不依不饒。連長沒辦法,就讓傳令兵通過營部的電話詢問了名單的事。團裡相關人員很不耐煩地回答說已經改了,那就是在李立功的名字後面加了字「青林」兩個字,現在團裡的花名冊上的名單是:李立功,字青林。
此時普通的中國人只有一個姓名,那就是自己的姓加上名,這個名字一般是由自己父母取的。而一般有點文化的人在成年以後都給自己取了字,甚至有的人在姓名和字之外另取一個號。這個字或者號一般都是自己取的,是對自己名字的解釋和補充,或者表達自己的志向等等。
比如大詩人李白,他的姓名就是李白,而他的字是太白,他的號是青蓮居士,這三個稱謂其實都是指同一個人。
這個回答讓李青林哭笑不得,連長在一邊勸解道:「算了算了,反正李立功也好,李青林也好都是你一個人的,我們知道就行了,你還講究那麼多做什麼。立功、立功,這個名字也很不錯嘛,當兵的人多立功才是正路啊。」
事已至此,李青林也很無奈,只好接受了李立功這個名字。
等李青林他們在小河裡洗好澡換好衣服後,補充的新兵已經到了,而且以前受輕傷的人員也已經歸隊。李狗剩的屁股只是被彈片劃傷了一個口子,因為及時使用了雲南曲煥章「萬應百寶丹」,他的傷口沒有感染,並且正良好的癒合,所以李狗剩也回來了。
整個二營傷亡慘重,所有連隊都缺班長,班附。經歷過戰火的老兵現在都是寶貝,像李青林的一班這樣有戰功而且傷亡率低的班出來的老兵更是寶貝中的寶貝。李青林的三排一班老兵原計劃全部都要被抽走充實到別的班,他們要麼去當班長,要麼去當班附。
小六子和李狗剩現在都提升為下士軍銜,已經被定為別的班的班附,可小六子和李狗剩堅決不願意離開一班,甚至連到別的班當班長都不幹。最後連長做了讓步,讓二人留在一班,小六子擔任了班附,李狗剩還是當他的大頭兵。
新兵們很快就補充進了各班,李青林的一班現在又是齊裝滿員的十三個人。
吃晚飯的時候,在另外一個方向傳來了槍炮聲。過了一會,連長過來了,說日軍果然派了穿插隊伍偷襲,已經被第十師的警戒部隊堵住,現在雙方正在交火。
大戰還在繼續,休整只是暫時的。連長同時向各排長也下達了團裡的命令,要求抓緊訓練新兵,以求在最短時間裡形成戰鬥力。
晚飯之後,三排排長來到了士兵們的駐地,進了門就丟給李青林他們三個班長每人一顆香煙,並且劃著了火柴親自給李青林點上了火。
四連三排三個班,一班班長李青林,二班班長張二苟,三班班長是原一班的機槍射手,並且張二苟的班附也是李青林班過去的。軍隊最講究資歷,也最服氣有本事的人,這些班長班附們現在見到李青林就敬禮,口口聲聲稱李青林為「老大」。
對於李青林這樣會打仗,人緣又好的班長,排長是不敢得罪的,甚至有時候還要順著他的意思才能坐好排長這個位置,這點煙的動作其實就是表達了這種尊重意思。
等大家都吸上了煙,排長問李青林:「連裡下了死命令,這幾天必須形成戰鬥力,你有什麼好辦法能加快訓練?」
李青林想了想,道:「咱們都是上過戰場的,在第一戰中打死打傷的並不一定是軍事訓練不好的人,而是因為恐懼造成了慌亂,以至於頭腦發呆動作僵硬。這樣的人都是第一批被打死的,所以我認為訓練從今天晚上就開始,讓老兵們講講戰鬥經過,傳授給新兵戰場經驗,這樣等新兵們上戰場時才不至於害怕慌亂,至於軍事訓練咱們按部就班就行了。」
訓練成績好的士兵不一定是戰場上最好的士兵,就如同幾十年後學習好的學生不一定是最成功的學生一樣。戰場情況非常複雜,影響士兵的不僅僅是掌握技戰術的水平,更重要的是士兵的心理承受能力。
大家都有過過初次上戰場慌亂的經歷,對於初上戰場的新兵心理都有很深刻的體會,自然知道李青林說的是正確的。排長點頭道:「就按你的辦法做,咱們三排爭取成為第一個形成戰鬥力的排。」
等排長走後,各班的老兵們開始講各自的戰場經歷。
遠處不時有槍炮聲傳來,戰爭就在身邊,部隊隨時都有可能被派上戰場。這些新兵們從表面上看不出來害怕,其實心裡都是惴惴不安,害怕得很。老兵們口中所說的都是親身經歷的戰鬥故事,其真實性不容置疑,這些過程裡就有經驗和教訓,這些對於沒有任何戰場經驗的新兵們來說是最寶貴的戰前教育。
輪到李青林的時候,他專門強調了那個因為不擦槍而拉不開槍栓,最後被鬼子打死的新兵的故事。聽完這個故事,有的新兵害怕了,拿來自己的步槍就開始擦槍。老兵們看看這些新兵的槍膛,原來這些人裡也有偷懶的兵,槍膛裡也是槍油、污垢一大堆,看來這故事教育還真的起了效果。
晚上的時間比較多,講完故事也就該睡覺了,可這時有一個新兵忽然提出了一個問題:「一班長,為啥大家都喊你做老大,而不喊排長叫老大呢?」
這個問題確實不好回答,但是老兵們有人捂嘴笑起來。
這個新兵很奇怪,問:「你們笑什麼?難道我問錯了嗎?」
這時有老兵接口笑答道:「一班長那個傢伙大,所以大傢伙都叫他老大!」此言一出,所有人「轟」的一聲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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