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我覺得這樣處理有點不妥!」任三連忙道。
虞洽卿眼睛一亮,他的這個干女婿總是給他驚喜,「哦,你快說說,該怎麼處理更好!子飛!」
任三組織了一下語言,道:「日清大樓保險庫的失竊,媒體上的曝光,這裡面肯定是有事情,我覺得上海有某些人在跟日本人作對!這些事是打在日本人的七寸上,他們估計正在找替罪羊,也在找這些跟他們作對的人,現在的局勢很微妙!」他說得某些人正是他自己,不是任三臉皮厚,而是為了生存需要。
虞洽卿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同意任三的話。
任三繼續說:「我們是商人,目的是為了掙錢,然後為社會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們沒有力量跟一個國家抗衡,所以我們要做的是怎麼保護自己,清除危險。現在我估計日本人已經把上海的各種情報觸角都伸出來了。假設他們現在的情報勢力處於一種平衡狀態,岳父你如果對府裡的這兩個眼線做出什麼舉動,很快就會反饋到日本人那裡,那結果不言而喻,他們十有**會把重心放在你的身上。」
虞洽卿一聽臉色一變,這種情況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畢竟他日清大樓的齟齬很多人都知道,日本人重點注意他很正常。虞洽卿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他心裡暗自欣慰,欣慰任三會考慮的這麼周全,他根本就沒有想到任三是這次風暴的點火人,也是最大的受益者,可以說是這件事瞭解最清楚的人。
虞洽卿閉著眼睛思考了一下,臉色變得很難看,「可是不處理這兩個吃裡爬外的東西會讓整個府裡面臨危險,許九是廚房的人,如果要下毒實在太簡單了,翠鳳更是端茶送飯的,她要做什麼事情也很簡單。留這兩個人在府裡簡直是,……讓我如鯁在喉!」
任三端起茶來喝了一口,道:「岳父,來的路上我考慮過了,先不動聲色地把他們調開,不要只針對他們,採用針對一批人的方式。這點小事岳父大人肯定處理的很好,我就不多說了,我要說的是怎麼把日本人的眼線吸引到別人的身上。這次的檔案是我無意中得到的,他們利用職業培訓……」任三在虞洽卿面前編了一套說辭,以免讓他懷疑到自己跟諜報工作有關。
「……我手頭還有一些檔案,我估計像三大亨這種重量級的人物家裡肯定也有日本人的眼線,如果他們知道了,岳父,你說他們會怎麼做?而日本人又會怎麼做?」說著任三微笑地看著虞洽卿。
虞洽卿眼睛一亮,跟任三相視而笑,「呵呵呵,子飛,你這腦袋瓜呀,真的是冒光,小四說得對呀,呵呵呵!」
「那不是跟岳父學的嗎?跟您說話說多了,多少熏陶一點,耍個小聰明還行!做大事就不行了!」
「你這小子!」虞洽卿笑罵著,搖頭歎息。
嬉笑幾句,虞洽卿正容問:「子飛,就按你說的辦,你現在告訴我,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任三皺著眉頭說:「我覺得這件事只能我們爺倆知道,但是現在有個難題,我手頭雖然有檔案,但是並不認識三大亨家裡的人,沒辦法進行比對!」
虞洽卿沉吟片刻,道:「這個交給我,大家族都有拍合照的習慣,如果沒有合照,我可以提供名冊給你!」他是租界公董局的華董,加上他的關係,想搞到這些東西不難,還有顧竹軒這個門徒遍佈上海灘的朋友,就更簡單了。
任三在虞公館吃了午飯後就離開了,潤娘被虞夫人留在公館裡面,說是晚上才派人送她回家。任三也沒在意,反正虞夫人把潤娘當親生女兒一樣,他自己忙,她們會經常把潤娘單獨叫到公館打牌聊天。
任三從虞公館出來,跟平常一樣,讓申強把車開回任家洋樓,自己找個茶樓坐了一會兒,從後門化妝離開,然後按照日期去收取情報,他沒有接到駱華見面的指示,他立即搭車前往紳士咖啡廳,跟擦鞋匠進行緊急聯絡。
大概下午兩點半左右,任三和駱華才在一家咖啡廳裡見面。兩人一陣虛假的商場寒暄之後,任三小聲說:「我無意中得到情報,殺害陳福兇手是羅特派員身邊的一個保鏢,叫烏森,陳福是去跟蹤一個叛徒被發現從而遭到殺害的!還有……羅森制定的計劃叫雙頭蛇計劃!」任三把得到的情報跟駱華簡單通報一下,關於日本人的那一塊他自動省略了,只要是覺得跟他們沒有直接關係,省得節外生枝。
「雙頭蛇計劃?」駱華臉色有點嚴峻,「我們沒有得到關於這個計劃的任何消息,按照你說的,陳福跟蹤的這個叛徒在這個計劃中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這個叛徒應該在我們的組織裡有很高的地位,那事情真是很嚴重!你有沒有關於這個叛徒的線索?」駱華根本就沒有懷疑任三情報的真實性,從以前幾次的結果看,真實性已經不用他去考慮了。
任三搖搖頭:「沒有,我前幾天花錢雇了私家偵探調查陳福的死因,意外地發現那個保鏢烏森跟蹤私家偵探,所以我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這些情報是他跟一個要好的朋友喝酒的時候說出來的,你知道我的耳朵比較好,我是偷聽到的,這個保鏢知道的也不多。不過從這些隻言片語來看,雙頭蛇計劃肯定是不簡單,絕對不單單是真假白晉,應該有更大的目標,我希望你匯報給你的領導,最近一定要小心,一定要設法查到這個計劃的真實內容,特別是要找到那個叛徒!」
駱華好像有點為難,「我會報告給領導的,只是我們最近的事情比較多,可能抽不出人手,所以希望你在這件事上能多幫幫我們!」
任三苦笑道:「查叛徒只能靠你們自己,我盡量去查這個雙頭蛇計劃的內容。哦,還有,這個叫烏森的保鏢是個受過特殊訓練的高手,心狠手辣,感覺靈敏,我建議你們不在萬無一失計劃周詳的情況下別去跟蹤他,或者招惹他,很危險!我足足和他繞了兩三個小時才跟到他!」說到這裡任三一頓,皺著眉頭沉吟片刻,「我估計,他在雙頭蛇計劃裡的價值應該不大,只是傳遞聯繫方式的作用,現在叛徒跟羅森之間的信息通道已經建立,他的作用就沒有了!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給你們作為參考!」憑任三的感覺,中央特科就是派紅隊隊員也不是這個烏森的對手,他可不想地下黨的精英受到損失。
「連你都說他是高手,那肯定很厲害,陳福同志的屍體領回去後,尹東同志和顧春展同志查看了傷口,他們也覺得這個兇手是個心狠手辣的高手!不過無論多困難,陳福同志的仇我們一定要報,這是原則!」
「我並不是阻止你們報仇,要不是考慮到他連著雙頭蛇計劃,我都想替你們把他幹掉。可是他畢竟是羅森的保鏢,在不瞭解他意圖的情況下,殺人會不會引發不可意料的事情呢?」
駱華同意任三的觀點,「你的考慮很有道理,我們做事情確實需要從大局出發,不能只想著快意恩仇!在這一點上我得跟你學習啊,九先生!」
「你過獎了,相互學習嗎?」任三謙虛地說。
任三跟駱華分開後,又到飄香茶樓跟孔耀東和小飛見面,把情況跟他們通報一下,讓他們結束調查陳福的案子,任三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就沒有必要再讓孔耀東他們處於險地了。
兩天之後,任三從虞洽卿那裡拿到兩張大合影和一份名單,合影是杜公館和黃公館的人員合照,名單是三大亨家裡的人員名單,包括門生、護院、傭人、下人、管家等,當然名單並不是很全,不過對於任三的計劃來說已經足夠了。
任三馬上拿檔案進行對照,從裡面找到了八個內線,有三個門生,其餘的是傭人和幫工,張嘯林的手下佔了四個,杜月笙有三個,黃金榮最少的,只有一個。任三有十足的把握認定這些只是一部分,想想歷史上抗戰爆發後,三大亨的門徒裡有多少漢奸?要說這些人當中沒有人提前被日本人收買是不可能的。
任三帶著八份檔案到虞公館,跟虞洽卿商量了一下,決定把東西給杜月笙,他們兩個都覺得只有這樣才能把三大亨全都拉下水,而三大亨也有足夠的份量吸引日本人的注意力。
任三使用自己的特殊技能把說明和檔案放到杜月笙出入乘坐的轎車裡,還模仿戴笠的語氣給他寫了一封信,當然這只是一種籠統的概念,任三也不知道戴笠是什麼語氣,只不過他知道戴笠跟杜月笙是拜把子兄弟,戴笠去考黃埔軍校還是杜月笙給了他路費和盤纏,所以他只是在稱謂和感恩的語氣上下功夫,還隱隱約約暗示了路費和盤纏的事情,信上沒有落款,搞得模模糊糊,主要是讓杜月笙產生錯覺,至於他會不會認為是戴笠提供的情報,就不是任三能掌控的嘍!
不到兩天,任三就從虞洽卿那裡知道這八個人失蹤,三大亨的手段都在任三和虞洽卿的意料當中。很快,在任三的有意識關注之下,他就發現三大亨的周圍多了不少日本眼線,這些表示任三已經成功地把日本人的注意力從虞洽卿轉到三大亨身上。
任三覺得這是最好的結果,他並不覺得日本人在上海能鬥得過三大亨,畢竟三大亨在上海灘的勢力是非常大的,除非日本人動用正規軍,不然只能吃癟。任三倒是希望他們能鬥得死去火來,兩敗俱傷,他更希望張嘯林的損失能大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