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壽在車內看來看去,嘴裡稱讚:「子飛,你這車可以啊,比我們廠那輛還好!」
陳家華撇撇嘴道:「他這是雪弗萊的,最新款,當然好了,比我們那輛車也貴了不少!」
任三笑著說:「還行吧,唉,在上海灘實在沒辦法,買了洋樓就得買車,總不能天天搭著人力車出入吧,畢勳路那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搭人力車倒是不怕別人笑,就怕成為那裡的焦點!呵呵呵!」
陳大壽說:「我在青島就不喜歡坐車,家華要開車接我上班我都覺得不習慣,每天到工廠都是坐人力車!」
任三解釋說:「這是兩種消費觀念,我和華哥的觀念呢就是方便節省時間,還有生意場上的面子問題。三哥你主要是鄉土情節比較重,很簡單的一個道理,你不坐車,至少車錢和油錢不讓外國佬賺走,省下這部分錢讓拉車的人賺,外國佬賺了錢他都拿走了,對本地經濟無益,而拉車的人賺了錢,自己生活好了,多一些消費,逢年過節還能扯兩尺布做衣服,這錢又回到你口袋裡了,不敢說全部,但至少一部分回到你口袋裡了!」
陳大壽聞言大笑,「子飛,你說得有道理啊,這一點我從來沒有想過呢!」說著他轉頭打趣陳家華,「家華,聽到沒有,子飛說的,我坐人力車最後錢又賺回來,你開車卻讓外國人給賺走了,回不來了,呵呵呵呵……」
陳家華翹了翹下巴,說:「我才不信呢,拉車的能有多少錢?他們一日三餐都吃不飽呢,還有錢做衣服?開玩笑,他們一件衣服至少要穿幾十年!」
任三笑道:「這並不妨礙錢回到你們口袋裡啊,他們把從三哥那裡賺來的車錢拿去買米買菜,那菜販米商不就有錢買衣服了?這還是回到你們口袋裡啊?」
陳家華一聽頓時愕然,陳大壽笑得更厲害了,「怎麼,家華,說不過了吧?」
「子飛是狡辯!」陳家華耍無賴。
「我算是知道了,你碰到子飛總是吃癟!」陳大壽總是喜歡開陳家華的玩笑,兩個人合夥做生意關係能這麼密切實在是個異類,這在中國人當中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陳大壽兩人本來要住酒店,任三硬把他們拉回洋樓,有地方住他不可能讓他們住酒店。
汽車開進別墅裡面,一下車陳大壽就驚歎著:「子飛,你這洋樓可比家華的大多了!」他邊說邊四處看。
陳家華也到處打量著,點頭讚歎:「是啊,還有私人草地,你這像小莊園一樣,肯定花了不少錢吧?」
任三笑著說:「錢嘛!不就那麼回事嗎?我聽北京一個開藥店的富豪說過,錢就是王八蛋,花出去的才是自己的,留在手裡保不準是誰的呢!呵呵呵!」
「子飛這話有理啊!」陳大壽呵呵地笑著,「我們寄錢給陳老爺子,他全部都買地了,我們鄉下的地都快讓他買完了,他說錢留著惹禍。他的說法跟子飛很像啊!」
任三昂頭說:「那可不一樣,人家說留錢養老,陳老伯只是換個名目,買地養老。我的意思是錢花出去了,買房了,消費了、玩樂啦,享受了,這些才是自己的,錢的根本價值和目的就是用來花的,會花錢才會掙錢,許多人都這麼說!」
陳大壽笑道:「我們可做不了你那麼瀟灑!走,進屋看看你的大洋樓!」
這時候阿福、潤娘、程輝、程瑩瑩還有大牛小二他們全都迎出來,任三一一給他們介紹。陳大壽和陳家華聽任三講過潤娘的故事,所以對她特別關注,弄得潤娘都有點害羞。
「這個弟媳婦真漂亮!」陳大壽小聲地靠在任三的耳朵邊嘀咕著,「跟我認的那個妹妹一樣漂亮!」
任三知道陳大壽說的可能是《大染坊》裡孫儷演的那個原型,他得意洋洋地說:「那是啊,也不看是誰娶的媳婦?」說著嘻嘻哈哈地領著他們走進廳裡。
陳大壽他們喝了口茶,就迫不及待地把禮物拿出來了。
「這是你三嫂給的,聽說弟媳婦會做衣服,特別選的料子,還是我親自給漂染的,保證不褪色!」
潤娘連忙說:「謝謝大壽哥,還有謝謝玉琴嫂!」
「這是遠君給的披肩……」
「這是趙景給的首飾,特別打造的!」
「還有苗哥托我們送來的,……」
「趙景那口子的……」
「趙景他哥的……」
「還有一些土特產……」
任三苦笑著:「兩位大哥你們這是搬家是不是?就到上海一趟送這麼多東西,那你們回去我不得雇艘輪船運回禮回去?「
陳大壽跟陳家華相視而笑,拍著任三的肩膀說:「這你自己看著辦,你自己也是山東人,山東人多禮,你自己不知道?哈哈哈……」
任三知道像苗瀚東、趙景兄弟跟陳大壽他們都是一個商業集團的,相互之間關係都很好,他們這次既然都送了禮,那就表示已經承認陳大壽認的這個弟弟。
任三讓潤娘他們把禮物手下,又跟陳大壽他們喝了兩杯茶,就帶他們到客房,讓他們洗漱一下換一下衣服。差不多到晚飯時間,一大群人到阿福介紹的同慶樓去吃飯。
任三讓阿福提前訂了一間雅間,一到同慶樓自然有夥計招呼他們到房間,然後預定好的酒菜陸續進上,絡繹不絕……
任三舉起酒杯說:「三哥,華哥,這裡都是自己人,今天這算是家宴,你們可千萬別客氣,說實話到了上海以後還真有點不適應山東的繁文縟節,我也只記得上位給你們坐,雞頭對著你們,別的都搞不清楚了。來,先喝一杯,這一杯算是接風,下一杯才是洗塵!」
大家笑著舉起杯,陳大壽說:「現在山東酒桌上的禮節已經省了好多了,在上海就更別提了,我和家華就謝謝子飛的這個地主之誼了,來,喝!」
幾個男人都碰杯乾了,潤娘和程瑩瑩只是沾了一下嘴唇。喝過酒大家開始動筷子,陳大壽和陳家華是第一次吃上海本幫菜,對同慶樓的廚藝頓時讚不絕口,這家酒樓的上海菜和淮揚菜都做得很地道。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任三放下酒杯問:「三哥,你們這次到上海是辦什麼事?有什麼需要小弟效勞的?呵呵呵……」還沒說完他就笑起來,這簡直就像江湖上的客套話。
陳大壽和陳家華對任三這樣實在無語,不過他們就是覺得這種脾氣很對他們的胃口,不然也不會在青島一場交談就談出兄弟感情來。陳大壽說:「前一階段低價買進一台德國的印花機,哪知道請來師傅卻擺弄不了,本來德國技師教了一段時間,可是學的工人還沒學會就給放跑了,我染布還可以,印花機根本不會擺弄,家華說是留學德國的,可是他也擺弄不了。沒辦法就到上海找找路子。」
陳家華有點不好意思,他說:「我在德國學的是印染,對機器的東西不懂。」
任三揮揮手說:「這也沒什麼,現在國人老說出國留學,可是能學到東西的只不過鳳毛麟角。一出去對不同的世界先是一陣發暈,所以首先就要適應當地的習慣,什麼語言啊、習俗啊就得擺弄很長一段時間,好不容易靜下心來了,課程又跟不上。絕大多數留學的人回來不過是變化一下氣質,有了洋味,學回來的東西很多都用不上。現在的技術更新換代又很快,一段時間沒摸就搞不定了,讓華哥去搞機器陳老伯也不幹啊。說實話華哥你當初真不應該到德國學技術,學一些商業貿易反而更加合適。」
陳家華歎氣說:「子飛,我那時候哪會想那麼遠,我們那個鎮是山東的染布大鎮,出國不學印染學商業貿易?我爹能答應才怪呢!」
陳大壽點點頭道:「家華學印染也沒錯,現在我們廠的那些機器全部都是洋碼子,沒有他給我翻譯我都搞不定,無論怎麼樣開工廠都得靠技術吃飯,沒有過硬的技術就開不大!」
任三笑著說:「所以啊,華哥應該學商業貿易,三哥你去學印染技術,如果這樣,山東的染布廠早就被你們干趴下了,恐怕長江以北所有的布料都姓陳了。呵呵呵!」
陳大壽大笑說:「你這說的全是廢話,我那時候連書都沒錢讀哪裡能出國留學?」
任三歎息說:「這就是一種悲哀啊,想學技術的沒能學,不想學技術的偏偏要學,華哥從出生到長大到上學,身份都擺在那裡,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無論從哪一種角度上講,寒門子弟學技術是最合適的。」說到這裡任三腦子裡一閃,他頓了一下對陳大壽說:「哦,三哥,華哥,我想做一件事,我們一起參謀參謀!」
陳大壽和陳家華對視一眼,「說呀,有什麼好主意?」
任三搖搖頭說:「不是什麼主意,我是想給以後打打底。剛才說到寒門子弟學技術的話,我是想辦一所學校,收一些十四五歲上過學認字的窮人家孩子,在學校強化教個一兩年,國文洋文一起教,然後送他們到各國去留學,留學歸來後我們就能有人可用,到時候安插到國內、南洋甚至是國外!」
任三說完,大家都驚訝地看著他,這話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這麼長遠的生意在中國有誰做呀?
「子飛,你說的這些需要有一個龐大的生意,不然辦學的費用留學的費用都是一筆驚人的支出,誰能負擔得起啊!」
任三笑著說:「當然這只是一個計劃,前期的辦學費用我現在也負擔得起,不過是個臨時的教學費用,還有學生老師的生活費,以兩年計算有個一二十萬大洋就差不多了。至於留學得看我到美國之後發展怎麼樣了,正常情況下問題不大,當然如果我到美國賺不了錢,對那些學生來說他們也沒有損失,多學了知識,多學了洋話,以後謀生更加的簡單。」
大家一聽都無語,頓了一下,陳大壽問任三:「子飛,你老是說到美國,你究竟是到美國做什麼生意,難道就是你說的那個爆氣球!」
「呵呵呵!」任三一聽就笑個不停,「是金融風暴,也是經濟危機,就是一大堆錢都在股市裡面,氣球爆了,錢就到處飛,然後你就拚命去搶,誰搶到就是誰的!」
旁邊的程輝聽了眼睛一亮,他幾個月前幫任三在股市裡搶錢,一聽就明白他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