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三帶著路傑繞了無數個彎,跑了近兩公里才停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路傑再也支撐不住了,腳一軟就坐倒在地上,拚命地喘氣。任三每天固定跑五公里,這點路程對他來說小意思。
任三調整一下自己的呼吸,小聲地對坐倒在地上的路傑開玩笑說:「你們這種經常跟軍警躲貓貓的人可要多練習跑步,不然危險係數會很高。」
路傑邊喘氣邊斷斷續續地說:「我們是秘密組織,平時都不能隨便露面的,哪有條件跑步,先生,你真能跑,我看你跑那麼遠跟沒事人一樣。」
任三拿出布條幫他把右手前臂的槍傷綁上,路傑疼得渾身直冒冷汗,咬得牙嘎嘎地響著。任三說:「我們就在這裡分手了,你們都是神通廣大的人,應該有地方去吧!你的槍傷還是去找醫生幫你處理,我處理過槍傷,搞得死去活來的。」任三記得這個時侯的dx黨組織裡有個醫生,應該不用他去費勁。
「好的,那就謝謝你了,我們組織出了叛徒,我馬上必須回去報告。」他剛才在煙霧裡,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也不知道那個肖文有沒有死。
「你說的是那個肖文?他被我一槍幹掉了,我殺人的時候一般都直接打在腦門上,不會給人留下機會的。」
「先生當過兵嗎?看你用槍、動作都很熟練。」
「當過啊!這種世道不練一下無法自保,就像剛才那樣,如果我只是個普通老百姓,這個時候已經死翹翹了。」
「都忘了問先生貴姓,實在慚愧,救命大恩,怎麼能不知道恩人的名字。」
任三知道路傑有探聽他來歷的意思,他笑著說:「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我的姓名,今天的事論起來是殺頭大罪,如果我漏出去就得家破人亡,還是小心點好。實話告訴你,我現在的容貌都是化妝的,真人家有嬌妻、有兒有女、有房有自行車。呵呵呵!」
路傑聽任三說化了妝,詫異地看了看他,可是四周黑乎乎的根本就看不清。他暗歎一聲說:「小心一點沒錯,調查局的那些人都是沒有人性的。對了,剛才那個白煙彈很厲害,是怎麼做的?以後再被人追,甩一顆就不會被人抓到了。」
任三:「那個是我在東北的時候從一個忍者身上得到的,你如果想要,我家裡倒是有配方,下次碰到你的時候再給你吧!你的槍傷得快點去處理,不能再耽誤了。」
路傑站了起來,說:「想見面恐怕不太容易了,我現在等於暴露了,十有**會調到別的地方,再見面估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任三知道他這麼說的意思,想了一下,「你如果確實是想要這個白煙彈的配方,我們可以約定見面的方式,你們是個組織,不一定要你來,我只要交給你們就可以了。不過白煙彈的效果也未必能那麼好,我能應用得這麼熟練的原因主要在於我得耳朵比較尖,所以在迷霧裡別人一般都幹不過我。」
路傑說:「沒關係啊,我的目的主要是能有個趁亂而走的機會,在迷霧中總比看得清清楚楚的好。」
任三點點頭說:「那好吧,反正是從日本人手裡搶來的。我們兩邊各自設定一個見面的觸發條件,如果我準備好想跟你們見面,那就在星期天下午三點之前在麗晶劇院售票處的對面垃圾桶上畫上一個圓圈。然後當天晚上八點半在外灘三號見面,手裡拿著一份當天的申報,疊成正方形。見面的暗語是……你們每個星期天三點之後都去看一下。」
路傑詫異地說:「你怎麼這麼專業啊,你是不是也是間諜?」
任三說:「什麼間諜啊,我是看偵探小說看多了。你也設一個見面的觸發條件吧!不然你們可是吃虧了,值能等著我發信號給你們。」
路傑想了一下,設一個觸發條件,暗語和方式採用任三的。他們呆的時間已經夠長了,約定完就握一下手分開了。
任三小繞了一下,上了一輛人力車,確定沒被人跟蹤之後才換裝回到德曼路的家裡。
任三經常到虞公館去串門,有時候還帶著伍潤娘一起去,虞洽卿瞭解到她孤身前來上海找任三的事情時,對她大為喜愛,與他正室夫人一起認了伍潤娘為乾女兒。
任三見日子已經近了,乾脆就讓伍潤娘住到虞公館裡面,能賺錢固然欣喜,但錢也是惹禍的條件。任三覺得讓潤娘住在德曼路實在太危險了,還是住虞公館保險一點。
「子飛,聽說你把全部的錢都壓上去了,如果虧光了怎麼辦?難道讓潤娘去睡馬路上啊?」幾個人坐在廳裡說話,虞洽卿有點不高興地對任三說,他就是覺的他做生意有點太冒險了。
任三嬉皮笑臉地說:「虧光了也沒關係啊,反證潤娘是你的乾女兒,你給她一點嫁妝,我娶回去就能生活了。」
虞夫人笑著說:「你這個小猴子,錢虧光了還想娶潤娘,潤娘才不會嫁給你這個窮人呢。」她看出伍潤娘是個處女,兩個青年男女住在一起那麼久,竟然還能守禮如斯,她對任三兩個人的人品很佩服,她根本就不知道任三才到這個世界沒多久。
伍潤娘一聽馬上說:「不會的,潤娘不會的,無論三哥有錢沒錢我都嫁給他。」
大家都笑了,虞夫人看著伍潤娘:「真是個傻閨女,連真話假話都聽不出來,就只認你的三哥。子飛,你可是太有福氣了,以後不准欺負她,不然我們可不放過你。」
任三愛惜地看著伍潤娘,說:「我怎麼敢啊!對她我可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飛了,看在眼裡怕隱了,想在心裡,哦,想在心裡不怕了!」
伍潤娘一聽滿臉羞紅地橫了他一眼,虞夫人笑罵著:「油腔滑調的,你這樣肯定很會騙女孩子,潤娘可得小心了。」
正說著,這時候廳裡的電話響了,管家接了起來,是找虞洽卿的,虞洽卿走過去接,一聽,臉上就露出驚駭的神色,他的眼睛掃向任三。任三隱隱猜到那件事發生了,他只記得發生的日期,具體時間不知道。
1929年1月16日,招商局新華輪在香港附近海域觸礁,人船貨全部沉到海底,新華輪是艘大輪船,載貨量非常的大,這件事造成了上海相關貨物的緊缺,又頻臨春節,投機商開始炒作,造成年貨價格飛漲。這件事是任三前世的時候到香港碰到有人搞海難紀念儀式,因此記住了。他也不是沒想過制止這次海難,可惜沒有任何辦法,這造成沉船如果是因為某某螺絲卡住機關他還能想想辦法,觸礁就沒辦法了,他總不能告訴招商局說哪一天新華輪千萬別到香港,不然會沉船,那人家不把他當神經病才怪呢,如果聽他的卻在別的地方觸礁,他任三不成罪人了。
虞洽卿坐回椅子上,看著任三,眼睛含著羨慕和驚訝。任三看他這樣,不由有點彆扭,連忙說:「虞老,怎麼這樣看我,我心裡有點長毛。」
虞洽卿失聲一笑,說:「子飛,新華輪在香港觸礁沉了,人船貨全沉到海底了,你這次發財了!」大家一聽都詫異地看著任三,把任三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任三裝傻說:「什麼發財,新華輪沉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沉船應該是大損失,怎麼扯到發財了呢!」
虞洽卿大聲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新華輪裝的是食糖和烏龍茶,還有南方和南洋的藥材,以及廣東和福建的土特產,這些是大宗的。貨物的運轉週期在十天到半個月,這馬上就要過年了,下一批貨肯定來不及了,那價格還不飛漲,你想運往山東的都是這些貨。你都不用轉到山東,在這裡轉手就能賺大錢了。你小子運氣實在太好了。」
任三裝成驚呆的神色:「不會吧,有這麼狗血的事情,買這些貨本來是想過年的時候漲價賺點錢,怎麼還有這種便宜。我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勁,怎麼好像再賺死人錢似的!」他確實是在掙死人錢,因為別人的災禍而掙錢。不過這也怪不了他,反正不是他掙就是別的投機商掙,作為豬腳,當然是他掙了。
虞夫人連忙說:「小孩子瞎說什麼,快吐口水,怎麼能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呢!」
虞洽卿哈哈地笑了起來,「掙這種錢彆扭,那些賣鴉片的還不得扭成螺絲了。行了,子飛,你不掙有別人掙,別人掙還不如你掙。不過你還是得小心,上海除了搞實業的別的基本都在投機,別太貪心,差不多就把貨放出去吧,根據我的經驗你最好不要超過一周時間。」
任三一臉嚴肅地說:「聽虞老的,本來用六十萬做一百五十萬的生意,能賺到已經不錯了,現在已經到達超過預期了。」他違心地解釋著,目的也是不想讓人知道他預先知道這件事。
這時候廳裡的電話又響了,管家接起來一聽馬上捂著話筒說:「是個洋人,講洋話!」虞洽卿接過去,一陣哈嘍之後才知道是找任三的。
任三拿過話筒才知道是凱撒夜總會那個比利時服務員打來的,那個服務員叫哈瑞,他就對任三說了一聲賭局要開了,任三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讓他幫忙留好地方。
任三放下電話對虞洽卿說:「虞老,得麻煩你了,借你的車和司機一用,把我送到凱撒俱樂部。」
虞洽卿奇怪地問:「那裡可都是洋人,難道又有聚會了?」
「哪有,我是到那裡消費的。」
「你現在應該處理貨的事情,要交際等事情辦完再去。」
「我要去接洋人手指縫裡漏下來的那點東西,不然怎麼還虞老您借給我的錢?」
虞洽卿精神一振,「怎麼,有門道?」
任三苦笑說:「我那是賺小錢,虞老你那是大錢,我們這種門道如果讓您這個大資本插入的話,那門道就沒有了。我先到凱撒俱樂部看看,您如果想玩點小錢的話回來告訴您。」
虞洽卿微微點點頭,「那去吧,老張,讓阿成送子飛去凱撒俱樂部!」
管家老張應一聲轉身出去,任三跟在他後面,走到廳門口的時候他轉過身來,「虞老,潤娘這幾天就拜託您照顧一下,今天這一出我擔心外面有人眼熱,還是小心一點為好,借您老的虎威鎮一下。」
「潤娘是我虞洽卿的乾女兒,能隨便讓人動嗎?這種事不用交代。你自己這幾日也在我府上住吧!你自己租的小房子盛不住你接下來掙的那些錢。這件事完了盡快去買個房子吧!」
「我得計劃就是這樣的!」
任三交代完才乘車前往凱撒俱樂部。